《海的那边没有你我》墓潮

3、真相与战斗

　　子弹无限接近他，装在头盔上的芯片发出刺耳的警报。这是独属于中型杀伤性武器的警报。
　　通过挡风屏上显示的子弹模型，他立马知道了这是什么。
　　他暗骂一声，‘看来这几个人，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这种子弹被称为小型核弹。
　　不仅是因为它射中目标后会有一朵蘑菇云，更是它恐怖杀伤力。
　　它所击中之处，方圆五米夷为平地，后十米皆是坍塌，哪怕后二十米，都能感受到冲击。
　　诺酒没有多想，他左手持枪，将最后一发子弹打出。黑色的颗粒在空气中汇聚，凝在枪上，随着子弹一同射出。
　　子弹金色的外壳上布满了黑色的颗粒，它们快速的分裂着，整颗子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它撞向想要炸毁玻璃桥，重伤沐队他们的小型核弹。
　　在碰到的那一刻，黑色的符文迅速蔓延，将两颗子弹整个包裹后分解，小型的爆炸后的波纹掀起来碎石子砸向玻璃桥，所幸只有玻璃被拍碎了几片。
　　沐榭抬枪准备扫向飞向诺酒的子弹，但他通过倍镜，看到的却是诺酒完美挡住子弹的身影。
　　当了那么多年的搭档，沐榭完全知道诺酒这小子，想的是什么，“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别人，当年那些人真是眼瞎！”
　　气的他咬牙切齿，但指挥还是要的，“瞄准另外那四发子弹，全力射击，一定要在抵达人群前拦下。”
　　“是！”
　　一队的人齐声回应，每一把枪在那一刻都迸发出子弹，它们汇成一条条轨迹，带着用守护建起的决心，形成护在人群面前最坚硬的墙。
　　而沐榭的目光则紧紧看着诺酒，他知道诺酒想要干什么，但他不知道诺酒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撑起他想要做的事。
　　沐榭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的那一刻，仍就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诺酒后撤一步，毫不犹豫的抬起左手，黑色的伤痕散发着阴暗的光亮。周边的空间被扭曲，黑色的颗粒逐渐出现在手臂之外。
　　子弹一头扎进他的手中，带着巨大的冲击，但爆炸被足矣扭曲时空的颗粒缓减，他抬起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手腕，往后连续退了几步，头上有冷汗密布。
　　他想要通过这样的缓冲，将小型核弹的弹道改变……
　　而秦墨桦看到的，同样是这样一幕。
　　诺酒连退几步稳住身形，右手带动左手发力，将子弹反扔了回去，小型核弹以不弱来时的速度反向冲去。
　　但，哪怕速度再快，子弹还是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爆炸了。爆炸席卷起的烟雾和碎片将诺酒包裹，看不见了人影。
　　沐榭暗骂一声，一脚踹碎了玻璃桥其中一面玻璃，从二十米高的空中跃下，他悬空着落了地，脚底上不知何时有了厚厚一层的流动水体。
　　沐榭赶到他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没死吧？”
　　诺酒右边额头上方被子弹破碎后的蛋壳划伤，鲜血直流，就连一睁眼，他右眼所看到的都是猩红一片，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有些颤抖的，灿烂的微笑，“没死”
　　沐榭倒也不客气，他伸手按住诺酒的嘴角往下压，“得了，笑不出来不要笑，这样比哭还丑。”
　　诺酒刚想回怼，沐榭的左耳上的小型无线耳机响了起来，他也就没有再说话。
　　由于是他们出任务都是内部通讯频道，为了防止无法手动接通的特殊情况，采用的都是眼动确认。
　　“沐队，你接到诺酒了吗？”
　　伴随着快速呼吸的声音，秦墨桦的话语落在了两个人的耳中。
　　诺酒不自在的把目光移开，沐榭回复他道“别担心，人接到了。”
　　“他怎么样？没受伤吧？”
　　“他……”
　　沐榭开口的同时，是诺酒突然的惊呼。
　　能让他不管被秦墨桦发现自己就在旁边，这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沐榭抬头望去，“草，是固虬！”
　　秦墨桦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我到了。”
　　诺酒回头看向玻璃桥，秦墨桦的身影出现，接近玻璃破碎的那一面墙时，没有分毫减速，反而更快的跑动，从破口一跃而下。
　　他经过诺酒身旁，将一个漆黑的盒子甩给了他，同时暗声道，“我们回去再聊你的事。”
　　诺酒苦笑了一声，他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也必然不可能认不出来，这个盒子装的是什么。
　　沐榭看了诺酒一眼，“去吧没什么好担忧的。”
　　诺酒的指尖轻轻抚过黑盒子上的纹路，过往在脑海中浮现。
　　那是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core代号091，前来领取配枪！”
　　“这枪真帅，配得上我。他们都说配枪要有个名字，以后你就叫无极吧。没有极限，没有尽头。”
　　“他们说我是基地里狙击技术最好的core了，总算是没有辜负你这个名字。”
　　一股冷却已久的热血从心底迸发，躯体上名为过去的锁链骤然断裂，‘是啊！管他呢，至少现在我可以拿起它’
　　黑盒子上金色的光芒顺着纹路流动，玄黑的外壳一层层打开，诺酒将它从其中拿起。
　　那是一把绣着银边深黑色的狙击枪，几条银蓝色贯穿整把枪，枪托处用瘦金体刻着两个字——无极。
　　诺酒提枪的那一刻，比自己身体还了解的熟悉度，让他察觉重量不对，他回头对上沐榭的眼睛。
　　沐榭笑了一下“愣着干嘛？他还在等你呢。”
　　诺酒心中一暖，将枪甩到身后，左手食指中指并拢，虚敬一礼，“盒子帮我收好。我后面去找他道谢。”
　　诺酒注视战局，一条近似蛇一样的生物，它身上一层层鼓起，已经有十五米左右的身长还在继续增长，头上有短短的三个凸起，浑身鳞片立起，绿色的具有腐蚀性的液体从它身体里向外分泌。
　　一对修长且无比锋利的牙齿从它嘴中露出，它吐着鲜红的芯子，发出愤怒的咆哮，秦墨桦的身影在它庞大的身躯中若隐若现。
　　诺酒扫视一圈，发现最近的制高点都仍有一段距离，但如果从固虬身上走，到它头顶是借着惯性向前，再回头……
　　“好像可以，”诺酒迅速的评估了一下，做出了选择，他抹掉脸上的血，快速奔向摩托车，翻身上车将油门摁到底，冲向纠缠的两人。
　　“秦墨桦！”
　　秦墨桦听到的瞬间闪身让开，只见诺酒重心向后让整辆摩托车的前轮立起，狠狠地压在固虬打来的尾巴上，借着摩托车强大的动力一路向上。
　　秦墨桦翻身落地，用力拽住了固虬的尾巴深蓝色的电流化做锁链而上，固虬被节节固定。
　　诺酒回望了一眼，又回头将油门踩到底，“一定，一定要成功！”
　　固虬被雷电刺激着，剧烈的扭动，诺酒的身形也随之晃动，那二十几米的路，好像尤为漫长。
　　秦墨桦也同样不容易，他的战服已被汗水打湿，双手在不断发抖，呼吸已经有些错乱，蓝色的闪电在他身旁噼里啪啦的响着，有失控的兆头。
　　这毕竟是他身形和力量十几倍，人就算有了异能，在自然面前仍就渺小。
　　诺酒看到前方地下砖瓦，和固虬那颗丑陋的头，明白快要到头了。
　　他微微起身，在闪电缠上摩托车时，重心向前，曲腿，用力一蹬，飞跃到空中，诺酒拔枪转身，正对着固虬张开的嘴。
　　那一张嘴，除了两颗獠牙，还有充满层层往回扣去的獠牙，食管直挺挺的往下延伸，能看见不同生物的残骸，巨大的声波伴随的浅色的薄雾在深处聚集，随时准备喷涌而出。
　　而那颗与巨大身材不匹配的心脏，在其中剧烈的跳动。
　　“砰砰砰”的声音，如耳旁有惊雷炸响。
　　而诺酒，就在它的正上方。
　　他举枪瞄准，黑色的符文快速蔓延，那被头盔笼罩下的脸庞都有了浅黑色在浮动。
　　鲜血还在流淌，纵使所见皆为殷红，他仍旧死死地注视着一点。
　　诺酒在心中细数时间，‘3，2……’
　　“1！”
　　子弹射出，正中刚刚舒张的心脏，将其贯穿。
　　血液喷涌，固虬发出临近死亡的悲鸣，原本坚硬无比的鳞甲逐渐软化，身体不断扭曲，想要将杀死它的人吞噬。
　　一张淡蓝色的巨网将诺酒包裹，无数条深蓝色的锁链覆盖在固虬之上，不断缩紧，直至下一刻，固虬被彻底撕碎。
　　无数碎片化作莹白光点撒下，似那盛着星辰的银河被人戳破，群星具陨。
　　“真美啊！”诺酒抱着枪降落在地上，他伸手触碰一片莹白，但黑色瞬间将其吞没。
　　诺酒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果然，不行……
　　“诺酒。”
　　诺酒回头，对上秦墨桦的眼睛，虽然满身疲惫，但他还是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秦墨桦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他知道，诺酒，从拿起枪的那一刻，就与过去释怀了。
　　即使诺酒左脸满是干涸的鲜血，但那笑容实在是太过耀眼。
　　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样明媚的笑容了呢？好像…已经五六年了吧。
　　沐榭看着两人，叹了口气，“都不容易啊。”他领着其他队伍，默默的清理现场，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空间。
　　“诺酒，回来吧”秦墨桦向他伸出手，手中是那张银白色的金属卡，这是身份的象征。
　　“如果…你能解决舆论，那我没问题，”诺酒并没有接过，眼中有些落寞。
　　他浅浅笑了一下，“如果真的可以，那我不介意做你的专属core。”
　　他很遗憾，因为，这件事很难做到。
　　但他也并非故意为难秦墨桦，只是不希望自己身上的负面舆论影响到这还有大好未来的青年。
　　“真的吗？诺酒，你知道专属core的意义”
　　“这有什么，没了舆论，我有何物需畏惧？”
　　诺酒抬起头时，却看见了秦墨桦那双暗金色的眸子里满是胸有成竹。以及背后的沐榭和其他队员有些怪异的神情。
　　不对，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诺酒暗自沉思。
　　沐榭在这时候走到他身边，搭着诺酒的肩膀，满眼看傻子的慈爱，“平时挺机灵的，咋关键时候就把自己卖了？”
　　“你摆平了舆论！”诺酒诧异的看着秦墨桦。
　　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个他看着长的，到现在还想孩子一般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今天的事情，是最好的机会，”秦墨桦低声道，“而且当年的事情问题也不在你们。”
　　沐榭递上自己的终端，诺酒看见今天的三大热搜，第一条是伏羲城暴动事件。
　　第二条是关于自己出手的视频，“他是谁”这个问题将第三条“一年前的15号废墟，你想的真相全部在这里”推上热搜。第四条热搜，则是关于权野集团的调查。
　　诺酒的手有些颤抖，他点开了第三条热搜，那是一段完整的视屏和官方的解释，以及权野集团的判决书。
　　评论满是对自己的歉意和怜惜。那时剑芒所指自己的人们，在这一刻，都在为一个英雄所受的不公鸣不平。
　　可，这有用吗？三言两语，凭什么抵得过别人的岁月年华。
　　所幸，诺酒身后不止他一人，有并肩作战的队友，有鼎力支持的亲人，更是有默默付出的秦墨桦……
　　所以，诺酒等到了道歉，等到了真相，等到了清白。他是幸运的，可这世上，幸运的人又有多少？
　　诺酒没有细看视频，他心中满是感慨，但开始发软的身体以及支撑不了他。
　　两眼一黑，他听见沐榭的惊呼，和秦墨桦叫他名字的声音，诺酒脸上带着笑容，一切…一切都过去了。
　　“原来，判决书和法锤是这个意思啊…”诺酒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恍惚间，他听到外面的人的言语。
　　“医生，他这是？”
　　“没有大碍…是爆炸的余波…但注意能量不能再过度的使用了…病人差不多醒了，你去看看吧”
　　“谢谢”话音刚落，门把手被转动，秦墨桦走了进来，诺酒的注意力也从天花板转移，扭头看向他。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我去叫医生吗？”秦墨桦看见诺酒醒着，快走几步，握住了他的手。
　　诺酒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晃了晃秦墨桦的手，意识他坐下。
　　秦墨桦搬来一旁的椅子，千言万语挣着涌出，他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诺酒看出他的纠结，“说说当年我昏迷期间基地里的事吧。”
　　诺酒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对于秦墨桦来说像一剂定心丸。他想了一下从哪里说起，便开了口。
　　“好。其实那个事情发生后，我们五支队其实都不相信，各个队长都联名上书过。”
　　“陈队还是那个暴脾气，我踹的是你的门，但他跑去踹了一次高层会议的门”
　　“哈哈哈，陈队还是这么有活力。”诺酒笑了。因为头上包着纱布有些刮到眼睛，他闭着眼睛，有种易碎的感觉
　　秦墨桦张了张嘴，有些话终究没说出口。
　　“但我觉得他踹的好，那时有权野的人在里面，开口就就装备多好多好，把锅甩到你们身上。”
　　“我当时也想踹门，但被沐哥他们拦住了，他们也只拦住了我一个。陈队被通报批评了，但许是高层也看不下去了，除了检讨，也没有什么。”
　　“谦澜他虽然伤到了腿，但他是自愿去的科研所。他最初也是想去科研所的，只不过阴差阳错来了监训队，你这次用的枪就是他改装的。”
　　“沐哥，他一直在为你争取和辩护。我爸他针对权野的装备给出了最新的调查报告，我也一直在等你回来。”
　　秦墨桦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我们三队扩招了，有很多新面孔，你会喜欢他们的。”
　　诺酒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很喜欢这种祥和的氛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你之前答应我的是真的吗？就是专属core”
　　诺酒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颤抖，睁开了眼，他看着秦墨桦。
　　秦墨桦握紧了几分他的手，“专属core就代表你的生涯会和我绑在一起，无论我去哪你也要跟着，无论我犯了什么罪，你也要分担……是玩笑也没关系。”
　　“你说什么呢？”诺酒盯着秦墨桦的双眼，那双淡蓝的双眼里满是坚定，“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秦墨桦合上了眼，他抬起头，有眼泪从脸庞滑落。
　　诺酒伸手抹掉他的眼泪，笑道，“哭什么呀，还是小孩子吗？”
　　“谢谢…谢谢你，诺酒，”秦墨桦低头靠在他们俩人紧握的手上，“你不明白，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什么。”
　　诺酒抬起另外一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我当然明白，你的出现，对我来说也一样。”
　　“你想听我说说那次任务的事情吗？”诺酒深吸了一口气，柔和的看着秦墨桦，“或许，你会明白，我的自责和愧疚……”
　　秦墨桦点了点头，他明白这话中的意味。这是诺酒第一次主动说要给他讲述这件事。
　　诺酒闭上了眼，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当年的事情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