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羊奶》完女

33、破碎

　　第二天，郁欢照例去上补习班。
　　而放学后，来接他的依然是，白枫阿姨。
　　郁欢在白枫阿姨家度过了平静的周末。
　　当然，也和齐安一起。
　　第三天依然如此。这个周末快过去了。
　　在周末的最后一天晚上。
　　郁欢在收拾第二天上学要用的东西时。他听到白枫阿姨屋内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好像是白枫在和别人打电话。
　　郁欢没有去管。但是过了一会儿，白枫敲响了郁欢房间的门。
　　“咚咚咚。”
　　“白枫阿姨，我收拾好了。”郁欢说道。
　　“小、小欢，你，你爸妈的电话，你接一下吧。”白枫最终还是把电话递给了郁欢。
　　郁欢拿过电话。
　　“喂……”郁欢抑制住自己急切地心情，平静地问道。
　　“小欢，是妈妈。”电话那一侧传来了金澜熟悉的声音。
　　“嗯。”
　　“你，你怎么样。”金澜问道。
　　“挺好的。”郁欢答道。
　　“……”电话那头又不出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金澜好像终于鼓起勇气一样。
　　“我……妈妈和爸爸要出国一趟。可能……会很久。”金澜说道。
　　“很久，是多久……”郁欢问道。
　　“……可能一年，也可能两年。”金澜说。
　　“为什么啊？”
　　“是公司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去这么久啊。而且……”
　　“而且明年，我就要高考了啊。你们，不知道么……”郁欢的意思其实是，“你们，就不能陪陪我吗？”
　　“……”电话那头又是长久的沉默，随后终于开口。
　　“对不起。我……”
　　“为什么啊！你知道周五我等了你们多久吗？你们为什么不回来？就算、就算要走，难道不能说一声吗？打个电话就说要一两年不回来，这算什么啊！”郁欢感觉自己的情绪好像冲破了防线，就快顶着他的泪水涌出。
　　“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难道我不是你的家人吗！”郁欢终于掩着面，低声抽泣起来。
　　门外，白枫听到郁欢如此，揽过齐安，伏在齐望道的肩头，掩面抽泣起来。
　　“小欢……”
　　“对不起，爸妈的公司，破产了。”金澜打断了郁欢的宣泄，用简短的话，说出了真相。
　　郁欢愣住了，他没想到，等待他的真相，这么快就来临。
　　“对不起，小欢，是爸妈没用，爸妈没有经营好公司，爸妈没给你最好的……”
　　“但是你别担心！爸妈给你预留了生活费！你的生活质量不会有任何改变的！爸妈会努力赚回来的，这段时间你就在白枫阿姨家住好不好，让干妈照顾你，”金澜怕郁欢担心，迅速地解释道。
　　“……嗯……”郁欢感到自己的身体兀自回答着。
　　“那，那……小欢，跟爸爸说几句吧，爸爸也想你了。”金澜连忙说道。
　　“……嗯。”郁欢只记得自己说着“嗯”。
　　随后郁柏松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不知道最后是谁先挂了电话。
　　直到白枫冲进来紧紧抱住他。
　　“小欢！别哭！你以后就跟干妈过，就在干妈家住，和齐安和我们一起！齐安有的，你绝不会缺少分毫！你就安心学习！”白枫真诚地说着。
　　“哭？”郁欢听到自己的内心再说。
　　“谁在哭？”
　　“啊。”
　　当郁欢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时才发现。
　　自己已然，泪如雨下。

　　第二天，郁欢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还有行李。
　　“小欢，真的要走吗？就在干妈家住不好么？”白枫关切地走过来，拍了拍郁欢的肩膀。
　　“不了干妈，我去学校住宿。学习越来越紧了，住宿能省点时间。”郁欢接着收拾东西。
　　白枫反复劝说郁欢，可他都不为所动。只好答应他。
　　“唉，我答应了你妈妈，要好好照顾你的，你住宿，干妈真的不放心你。”白枫擦了擦眼角。
　　“别担心，干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郁欢终于面对着白枫说。
　　“钱带的够吗？自己多买点好吃的。换洗衣服都带了吗？多带点厚衣服，这天阴晴不定说不定哪一天就降温。还有药，带了吗？你老是胃痛，感冒药，退烧药都带了吗？”白枫像关心她的孩子一样关心郁欢。
　　“都带了，带了。干妈，您别操心了，也用不上这么多的。”郁欢尽力做到微笑着说。
　　“那……”
　　“我走了。”郁欢说道。
　　“等等，等下齐安，让你齐叔叔把你们一起送过去。”白枫拉住他。
　　“不了……”
　　“有晨考，快迟到了……”郁欢回答道。
　　看着郁欢离开的背影。哪怕这之后的一年，他们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可是，白枫分明觉得，那个背影，就像永别。
　　好像有个少年，永远离开了这扇门。

　　“哟！郁哥！”杨硕激动地和他打招呼。
　　“太好了！你也过来住宿了啊！”
　　“嗯。”郁欢答道。
　　“太好了！咱们可以一起了！”杨硕显得很激动。
　　“嗯。”郁欢还是这样回答。
　　“郁哥你住哪个寝室？”
　　“301。”郁欢回答。
　　“啊？唉，咱俩不在一个寝室啊，好可惜！我在303。”杨硕有点失望。
　　“唉不过没事，我可以经常来串门，这是咱们住宿生的传统hhhhh！”杨硕笑着说。
　　“嗯。”郁欢回答着。
　　“哎呀你老嗯什么啊，看着一点精神都没有。走吧，吃饭去。”杨硕揽过郁欢的肩，一起去食堂。

　　郁欢努力地学习，可以说拼尽全力。
　　不知道是厚积薄发还是老天真的没给郁欢这个机会。
　　他的成绩还是很稳定，没有太大变化。
　　午饭后，快到午睡的时间之前，安沫都会离开教室，去参加集训。
　　这还是高二，姑且还好。要是等到高三，美术生就更忙了，有很多同学会选择在校外集训专业课，顺便补习文化课。那郁欢能见到安沫的机会就更少了。
　　郁欢觉得眼睛疼。他把眼睛摘下来，畅快地伸了个懒腰。
　　有时候看着安沫离开的背影，郁欢真的很羡慕。他觉得安沫就像一只长着翅膀的小鸟，可以飞去天下任何一个地方。
　　而自己，要么待在笼子里，要么也是一只折断翅膀的鸟。
　　有时，郁欢会这样可怜自己。
　　“安沫，”郁欢实际上想跟她搭话，顺便道个别。
　　人在开心或失意的时候，总会模糊和别人的界限。
　　“你又要去培训了吗？”郁欢问。
　　“嗯，一如既往。”安沫回答。
　　“好羡慕你啊。”郁欢苦笑着说。
　　安沫没有停下手中收拾东西的活儿。
　　“为什么。”她发问。
　　“感觉，你也不用像我们这么辛苦，而且文化课也不用考特别高，每天还可以出去……”
　　“你也觉得美术生不用这么辛苦，美术生学习都不好，每天出去集训就是在玩，混到高考就行了吗！”安沫忽然抬高了语调。
　　“啊，我不是……”
　　安沫没有听郁欢的解释。
　　“每个人对艺术生都有偏见，都认为我们是学不好文化课才去学艺术的！我没想到，郁欢，连你也是这样想的！”
　　“我们不是学不好文化课，才去学美术的，而是既要学好美术，又要学好文化课。我们去集训不是在玩，你在教室做一天，我们同样要在画板前做一天。”
　　“郁欢，我以为只有你会不一样。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偏见和歧视！怎么，你这文化生没受过文理分科的歧视吗！我祝你永远也别踏上这条歧视链！”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跟我比一比！”
　　郁欢觉得安沫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比一比高考的文化课，谁的分更高！”
　　那一天，安沫好像格外生气。
　　郁欢没想到，平时寡言少语的安沫，原来也这么能说。
　　郁欢被这样的气势镇住了。
　　他相信安沫是真心喜欢美术的。比起自己这个看不清未来的文化课考生，不知道强出多少呢。
　　其实那一天，郁欢想说的是，“我真羡慕你啊，安沫。”
　　可是他别无选择，事到如今，只能无限地去努力，他要自己去揭开，那看不清未来的未来！

　　日子看似忙碌却平静。
　　郁欢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一天。

　　有一次，郁欢走进洗手间。忽然闻到一股不曾闻到过的呛鼻味道。
　　但是郁欢知道，这是烟味。
　　“有人在厕所抽烟！”郁欢震惊地意识到。
　　郁欢从小就是乖孩子，他从未想过在学校这样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地方，居然会有学生偷偷抽烟？
　　郁欢在洗手的时候，一阵冲水声响起。那个人，走了出来。
　　洗手台的镜子反射出的脸，郁欢看到。
　　居然是杨硕！
　　郁欢震惊地愣在原地，盯着镜子里的脸，不敢回头。
　　杨硕在看到郁欢的那一刻，也愣住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来和郁欢打招呼。
　　“哟！郁哥！你也来厕所啊！”杨硕笑着说。
　　“杨硕，你……你在抽烟吗……”显然，郁欢问出了这句极不符合气氛的话。
　　“……”杨硕抖了一下，不出声。
　　“是啊。怎么了。”随后他直白地承认了。
　　“抽烟……不好的。”郁欢说道。
　　“对身体……不好……”郁欢说道。
　　“压力大，没办法。”杨硕说道。
　　“可是……这样不好……而且学校纪律也……”郁欢还是劝他。
　　“哎呀，那别让学校发现就完了啊。”杨硕摆摆手，显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你，不会要告诉老师吧……”杨硕突然露出了一副危险的眼神。但是转瞬即逝又变了表情，故作玩笑道。
　　“欸？不会吧郁哥，你不是吧？”
　　“不会的。但是……”
　　“你还是戒掉会好点吧……”郁欢是真的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说出的这句话。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别跟别人说就好了。”杨硕拍了怕他然后就走了。

　　早上。
　　杨硕来到他前面，扭头和他说。
　　“诶，郁哥，借我点钱呗，我外面买点吃的。”杨硕好像已经极其熟练了。
　　“嗯？你现在不是已经住校了吗？怎么不去食堂吃啊？”郁欢没有直接答应他。
　　“唉，我起晚了。没吃上。”杨硕看着脚下说道。
　　“老去校外不好，是违规的。”郁欢说道。
　　“唉我也不是很长去，就这么几次。”杨硕辩解道。
　　“可是……”郁欢还想说点什么。
　　“哎呀算了，不借就不借呗，我找别人要去。”杨硕一摆手，扭头坐回去了。
　　郁欢低下头，然后还是戳了戳杨硕的后背。
　　“我不是这个意思，给，我借给你。”郁欢最终还是心软了。
　　“哇！谢谢郁哥！”杨硕看见郁欢最终还是借给自己了，赶忙道谢。
　　就在他转过去的瞬间，郁欢说道。
　　“那个……但你下周记得还给我……”
　　杨硕的转身被打断。
　　他直勾勾地看着郁欢。
　　“哦，哦……当然……”随后不连贯地说道。
　　然后转过身去。
　　郁欢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脚尖摩擦在一起。
　　在从前，他从来也没有说过这种话。
　　可是现在，他的家庭发生了变故。
　　郁欢好像长大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家庭承担起什么，他要学会节省了。

　　“喂郁哥！”杨硕抱着足球跑向球场。
　　“郁哥我下午作业落寝室了，你帮我带一下呗！”杨硕大声喊道。
　　“哦……”郁欢还没说完话。
　　“杨硕！干嘛呢！快点啊！”球场的人催促杨硕。
　　“来了！”
　　他转身就跑开了，也不等郁欢说完。

　　郁欢拿着钥匙，来到杨硕宿舍。
　　打眼一看，还算整洁，但是细细打量就发现，杯子本子杂乱地归拢在一团，抽屉外面还漏出没吃完的零食的包装袋。被子胡乱地叠了一下。
　　一看就是为了应对检查临时收拾的。
　　郁欢到杨硕所说的，靠窗左边的床位。
　　不知道杨硕把作业放到哪里了。
　　杨硕整个床铺都意外的还算整洁。除了，被子。
　　被子有叠过，但是，有点乱。
　　被子和床底的缝隙有点宽，好像有什么东西。
　　郁欢朝被子底下的缝隙里摸去。
　　碰到一个硬硬的，盒子一样的东西。
　　郁欢一惊。
　　手缓缓地抽出来。
　　是一盒烟。
　　“这？”
　　“这个家伙……”郁欢无奈道。
　　他们以为学校领导不会摸到这里么？
　　郁欢握紧烟盒。
　　他不能把它带到教室或身边。
　　杨硕的床下异常的干净，居然也没多少行李。
　　郁欢叹了口气。
　　“算了。”
　　郁欢把它拿回手中，带到自己寝室，装到自己带锁的行李箱里。
　　至少，学校领导的手，还不会伸到这里。
　　拿完作业本，藏好烟盒。
　　郁欢就回到教室。
　　托杨硕的福，自己一个中午的学习时间，几乎所剩无几了。
　　集体午休时间到来前的那一秒，杨硕一身臭汗的抱着球回来了。
　　“哦，谢谢郁哥。”杨硕说道。
　　“杨硕，我……”郁欢斟酌了好久，开口想对杨硕说起自己帮他藏烟的事。
　　午休铃声打响了。
　　“啊？你说什么？”杨硕回头问。
　　“算了算了，睡醒起来说。”杨硕忙着擦汗，回过头去。
　　郁欢刚刚萌生的勇气，又消散了。
　　午休结束后，紧接着又去上课。
　　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