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微光簇拥》百里湜

2、窘迫

　　梁蔓从小开始便一直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听老师父母的话，极少忤逆反叛，但最大的缺点是固执。她不止一次因为固执而吃亏。
　　因为画画天赋超越常人，初中时参加全国比赛拿到第一名，她的笔触勾勒细腻，每一处都有别样色彩。
　　也是在那一次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她发现了比赛当中准备评奖的一幅画抄袭了外国画师在网站上发布的随笔画，她当即进行举报反馈。她只觉得每一个画手都应对画笔下的内容负责，于是不假思索地那样做了。
　　却忘不掉那个女生冷冷而仇视的双眼，似毒蛇一般吐着她的信子。
　　直到这个女生成为了高中同年级的同学，每当路过时，梁蔓总在揣测自己是否存有内疚，但每次都是否定的，并没有做错了什么。
　　再次相见时，女生笑着伸出手，“梁蔓你好，我叫秦泠。”梁蔓受宠若惊地伸出手，对上的是阴冷扭曲的脸。她惊吓着推开秦泠，听着轻声的细语，“梁蔓，你毁了我的人生，你觉得，你逃的掉吗？”
　　秦泠又恢复了温柔的模样，“梁蔓同学，以后请多多指教。”
　　梁蔓站在楼梯口，感受着温度温热到冷凉的变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以至于经常性的丢失物品，书本被撕的破烂，书包扔进垃圾，她总是一次次警告秦泠，不要这样，对待同学她并不想撕破脸。
　　可是直到那一桶凉水从三楼的窗户上直直落在她的头上，她才发觉她的纵容已超越了忍耐。水滴冰冷划过脸庞，她有些眯得睁不开眼，在模糊里看着秦泠一步步走来，身旁同学指指点点的言语。
　　梁蔓咬紧牙关抬起头，朝秦泠走去，“我没有责任为你的错误买单，你是咎由自取，我的忍耐到头了，秦泠，别逼我把事情做绝。”
　　秦泠似有些惊诧，接着恢复平静，“是吗，我很期待。”
　　“啪”梁蔓伸出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同学一场，看来我的容忍是对你的放纵。”
　　周围忽然安静了，可能谁也没想到平时柔弱的她会义无反顾地反击。
　　那时的她像什么样呢，可能像一只孤独愤怒的小兽，通红着双眼，斥责着不公和冤屈。任凭湿淋淋的水无情的带来冰感，也要扳回一城，狠狠还击。
　　“够了。”申晞的声音传来，带有穿透性与不可拒绝的威力。
　　梁蔓看向他。申晞逆着光走过来，神色幽静，毫无温度的眸子锁在她身上。
　　梁蔓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哆嗦，她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但毋庸置疑的是她的狼狈被他尽收眼底。
　　她有些窘迫地垂头。
　　秦泠有些慌张，想要开口解释，被申晞一口打断，“上楼做检讨，等我上去。”秦泠有些不甘地挪开脚步。
　　梁蔓一直看着自己鞋面，装作发呆，可身上传来的冷意无时无刻不提醒她的狼狈。
　　忽然一阵温暖传来，申晞将外套披在她身上，“是我另一班的学生，抱歉。”
　　她愣愣地抬头看向他，离得很近，可以闻到他外套上的淡薄的香。
　　“没事，谢谢老师。”
　　“以后她不会再找你麻烦。”
　　“啊？”梁蔓不知他为何这么笃定，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却在触及他平静的眸子时有了份安心。
　　喧嚣散尽，她即将离开校门时，申晞叫住了她。深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是那么得体，致使他一步步走来的样子像风景画。这种随性的冷漠将他的气质凸现得独一无二。
　　“老师，有事吗？”
　　“没怎么，今天你做的很好。我希望下次你可以更坚定走出这一步，不剥开云霭，你又怎么知道背后是黑夜还是霓虹。”他静静地看她。
　　原来他也在关心她吗？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
　　梁蔓心里突突的，激荡起一阵，复又平息。
　　“嗯，好的。”
　　最后，她仰面灿烂一笑，眉眼间流淌的暖意止不住少女蓬勃的心事。
　　他的个子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只得仰起头分辨他的神色，也许有片刻温柔，但也许只是施舍的善意。
　　那又如何呢，反正她已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