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微光簇拥》百里湜

1、心跳

　　盛夏的一抔艳阳，怀揣着懵懂的心事。
　　梁蔓垂首小步跟着，面前的身影似近还远，始终挺拔如青松，按她的目光看去，很近的两个影子紧贴在一起，密不可分。
　　她有些失神了，直到身旁传来同学们嬉闹的声音，“申老师好。”她的心一紧，迅速低下头去。
　　男人淡淡的应了一声，侧首时正逢树荫落在颈上，似流畅的风景。
　　不知不觉走到教学楼门前，本应喧闹的地方此时却只立着二人，梁蔓无措的想要转身离开，却看见男人停下了脚步，并未回头，目光落在二人的影子上。
　　他发现她跟着他了。
　　梁蔓硬着头皮上前问好，在她靠近的一瞬，他大步向前走去，两个影子也骤然拉扯很远。
　　他用背影又一次告诉她，不必追随。
　　尘扬的林荫道，漫成冰冷的绳索，切割着她的心脏。

　　高二那年，原有的数学老师换成了申晞。这个新任的老师一上任便收获了所有人的目光，除却优秀的讲课方式，还有那出众的外观，耀眼而眀亮。
　　当时的梁蔓，并不对此多感兴趣。
　　或许，只有在无动于衷后的沉醉时，才刻骨铭心。
　　现在想来，申晞的容貌当是极好的，甚至于不像普通的高中老师，而更像万人追捧的明星。如水墨染成，而又一气呵成，气质卓绝，走近些能感知到收敛的锋芒。
　　她的心动却是从那一双太过深沉的暗眸开始。
　　“蔓蔓，你画什么呢？”同桌陈佳怡好奇凑了凑脑袋。
　　梁蔓在课间空暇时画了个搞怪的，简笔小人，她们把头凑在一起，不约而同笑起来。
　　在她不自觉抬头的一刹那，落进那双眼睛，好像藏满宇宙的星光，却晦暗的没有一丝色彩，像他清冷的周身，容不了斑斓的明亮。她奇妙的陷进那目光里，而他的眼神已投到别处，漫不经心，或许只是在等待上课时的消遣。
　　只那一眼，算得上念念不忘。
　　陈佳怡接着唠叨，“蔓蔓，你还挺有画画天赋的，你这是不光学习好，特长也出众啊。我妈可是天天把你当成我的榜样来夸啊。”
　　梁蔓没应答，笔尖轻划了几下纸面，沙沙的，掩饰了蓬勃的心跳。
　　燥热的夏日裹挟着闷热的风，梁蔓望着成绩单，这次依旧是班级前三名，没有多大的波动。她的成绩来的并不奇怪，因为她确实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学习上。关于未来，可能还有些茫然，但考上一个好分数却是可以追求的。
　　那次的相视后，她没有太过掀起波澜，好像只是在某些时刻想起来，心里多了些难言的悸动。
　　后来很多次申晞的数学课上，她也曾想再次与他的目光对上，可每次都偏偏错过。尽管失落，她也担心他会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些什么。
　　虽然心中仍有期盼，在上他的课时，她始终强迫自己抛下妄念认真听讲。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成年男性独有的沉稳，如他的人成熟不轻佻。

　　由于陈佳怡提出午休时陪她去图书馆找一些教辅书，在她出去扔垃圾时，梁蔓提前收拾好下了楼。
　　“梁同学，有时间吗？”清冷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她心猛然一跳，随即转过身。
　　“有……有的。”她撒了谎。
　　申晞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她，“记得送到学年处，谢谢。”
　　梁蔓面不改色的接过，承诺不会有差池，她抬起头，发现申晞的眉皱了皱。
　　怎么会呢？他发现什么了吗？
　　申晞对这个女孩倒是有几分印象，是刚来这所学校时，学年主任指着她说这可是个不可或缺的好苗子。后每次上课时，他都对她投有关注，安安静静的性子，不错，是个学习的料。
　　在递给她的一瞬间，他感知到她的手指颤抖着却又压了回去，他有些觉得好笑，他有这么吓人吗？但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念头，他并未多想。
　　梁蔓急匆匆地跑上楼，与陈佳怡撞了个满怀，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她来不及解释，只用眼神表达了歉疚。而不明就里的陈佳怡扯着喉咙在下面喊，“蔓蔓，不是说好陪我一起去的吗？”
　　梁蔓心里默念抱歉一万遍，送完回来后果然陈佳怡又气鼓鼓地来质问，她好声好气地道歉，外加送了一杯奶茶才平息。
　　傍晚梁蔓打开许久不用的备忘录，上面的第一条还是因为第一次的动心而记下的：追风逐月，渡我荒芜。
　　浅浅的字眼藏着难以言表的心愿，在好几个日夜支撑着她奋力为梦想拼搏。因过度疲惫有时会打起瞌睡，脑海中浮现的也是申晞不染尘垢，皎若明月的容颜。也会因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而羞耻。
　　或许，支撑她的，始终是忽远忽近的仰望。
　　她只敢在斑驳月色中窥见那动人光华。
　　过了许久，她终于敲下，原来，为了一个人奔跑，是这样的滋味。
　　是这样的喜悦，足以照见她的全部热忱，连奔跑时带动的热风，也有了别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