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合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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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走回家吗？很远呢。躲我书包里，我抱着你回去吧。”李缜捏捏猫的粉爪子，不太想放它走。
赵译岭从他怀里跳下来，哄小孩似的喵几声，大意叫李缜玩儿去，春游开心。
猫的心思太难猜，李缜看着它不自知地竖着尾巴炸毛跑掉，实在搞不懂小主子怎么突然生起气来。
……
背阴的山璧上模模糊糊浮起一片，兀地动了一下，接着摇摇缓缓的出现一个巨大的影子。
赵译岭冲它叫。
影子没理。
这只贱格的猫便每一朵花都咬一口，每一株草都刨两下土。
终于，影子地动山摇的愤怒起来，然而它实在是消磨的太微弱，即使这样的声势看起来也不过云层遮挡日光时晦明变幻的一个虚像。
“喵喵。”赵译岭说，快点。
影子百般不情愿丢出坨长得难看的植物，砸在地上像个木墩子。
“……”赵译岭琢磨了半天怎么下嘴，小猫的牙齿用来对付这种大菜实在艰难，赵译岭咬了半天，干巴地嚼，成功卡了自己嗓子眼，吭吭好一会才吐出来。
这场艰难的吃播看得地王母有点牙酸，发出一串呃唔呃唔的感叹。
赵译岭专心致志，摩拳擦掌对付剩下的墩子，百忙之中抽空回它，“不管，我就是想变成人和他呆会，多短都行。看到那和尚都烦，什么命啊道的，瞎应上一句话就算一语成谶，那我也能应，我还说过爱他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呢！”
影子一时没回，像又被这一大段话酸掉了牙。它不知在山壁上呆了多少年，实在无聊，调理了一会又呃唔呃唔的向唯一的交流对象八卦。
猫叹了口气，“我现在没把他含在嘴里都算我是个正常人。那女人好歹有几方扯着，我所有的牵挂可都在他一人身上。”
地王母唔唔的感慨了一会，突然灵光乍现，这位年纪不知几何的古灵为了咬准音特地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非常之赶时髦地对猫吐出一个今年的流行词，“恋爱脑。”
赵译岭不屑一顾，“哼，我可是在他人生各个阶段出现，竹马天降路人邻居哥哥朋友恋人都当过一轮的，什么情我俩没有，区区恋爱脑哪能形容老子追人跑过的长跑。”
地王母实在不懂这是个什么黏上了就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可古人匮乏的现代词汇量难以匹配心中复杂的心情，只好言简意赅地对赵译岭做出评价：“你变态。”
赵某猫不以为耻，颇为骄傲。
……
唐骁看着猫扎进草堆不见，混乱已久的心识陡然被一股更奇异的感觉占据，“小缜，我觉得有哪里不对。”
“它好像不是小猫妖。”唐骁说：“刚才心识回来了一点而，感觉太奇妙了，我从没感受过。”
该怎么描述呢，即便那气息和肉身是血脉连接的一体，这只猫妖在唐骁见过的所有异人中仍然是不同的，它的和谐像一个更大容器容纳了小的容器，无论是人或是非人，这种情况在现在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人类的书里写物质决定意识，天门关闭后，异族的常识也是如此。
妖族中，父母双方已化形成功身体健康的，幼儿也大多能以人身降世，会走路时基本就能在妖身人形之间自如切换，能有返形问题的寥寥无几。猫夫妇曾经说过，侄子是要做宠物猫的，这话一般不会对先天的妖族婴儿说，相当于是叫人做狗，属于冒犯。那么赵译岭大概率就是后天的猫身生了灵智。这种情况少，毕竟现是人类的科技树时代呢，几大家都不能与当年呼风唤雨的前辈相提并论，天地平白无故哪有那么多气力去润泽小动物开灵智。
可普通开了灵智的动物，会如此的……复杂么？唐骁突然想到一件更加恐怖的事，如果是把一个人的灵魂放进一只猫的身体呢？
他拍拍脑子，觉得想法太荒谬了，转而说：“可能是心识还有问题，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恢复正常。”
“别担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它肯定不会伤害你，谁家坏猫帮人写函数压轴题啊！”唐骁艳羡不已。
李缜的心跟着唐师兄的推理一惊一乍，听到这才哭笑不得。唐骁开口的时候他其实相当害怕，他知道师父和赵译岭都隐隐约约守着某条红线，相见之时的熟悉做不了假。李缜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探求，他全然的了解且依赖秘师乔，也无端的对赵译岭这只来历沉迷的猫有种奇怪的信任 ，如果他们都在试图把他跟某些事物割离，那么一定是有相当重要的原因，除了让他拥有现在的普通快乐的生活之外。
唐骁开口之时，他甚至有种害怕窗户纸被戳破的失措。
小唐师兄的羡慕宣言一嗓子吼完，又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快步走下山去，神佛远了才骂出口：“都怪唐笠那个烂人，我现在猜题还都不准呢！
戴眼镜的男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羊女士礼貌地递过去一张纸，唐笠也礼貌的收了。
“您说您是唐骁那位上次缺会的家长是吧。”
两个人聊了会，唐笠问得事无巨细，唐骁读高中以来的考试成绩，每个科目，参加的活动，平日里和哪些人一起玩，甚至有些关心的过头了。
羊女士秉持职业素养对这多年缺席如今一次追两年的行为没有什么不耐烦，相当体谅家长心情的一一告知了。
“唐先生挺关心小孩嘛，就是开家长会来的勤点就好了。”羊女士旁敲侧击语重心长：“工作忙挺好，可小孩一下就长大了，高中家长会也就几次而已，可不要再有遗憾。”
她注视着唐笠，“唐骁是平时不怎么需要操心的孩子，但是小孩儿，就不能不操心。”
唐笠的反应恰如其分的带着歉意，说话诚恳地叫人觉得他缺席到现在一定是有什么天大的苦衷。
可羊女士就是叹了口气，她见过太多太多的家庭了，即便此刻唐笠是如此重视而恳切的模样，态度好过其中绝大多数人，她也知道，唐笠下次家长会还是不会出现。
人分两只种，听不进去的，听得进去的，最难由外力改变的就是听不进去装听进去的，人拦不住，非得遇到天打雷劈那样的场面才方可心转意移。
唐骁和李缜下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带队老师吆喝集合，大家各回各班先拍集体照，再解散野餐吃吃喝喝。
唐笠站羊女士和赛百味旁边，对两小孩招招手，李缜礼貌的叫了声叔叔，唐骁则没什么表情。
从那次家长会唐笠大张旗鼓的说要来，结果缺席后，他们就没有再见面。
羊女士自然的上前往唐骁肩膀一拍，带着人往集合地方走，把他跟唐笠隔开了点。
父子两个都如释重负。
拍完大合照，李缜去唐骁他们班串门，到的时候看见一堆人围着中间，李缜钻进去，发现竟然是唐笠在一个简易的卡式炉上掂锅炒粉，看着文文弱弱一个人，手居然很稳。
唐骁在旁边发碗，看到师弟来了，就把刚盛出来的递过去。
李缜端着一碗粉，有点云里雾里，“叔叔是来做志愿者吗，还是这也是他的业务？”
“不知道。”唐骁撇撇嘴，“可能今天是什么家长必须陪同到场的重要日子吧。”
李缜点点头表示懂了，接着造句：“猫和唐师弟在我的陪同下春游。”
唐骁做手势要来掐他的脸，结果连人带碗被吃粉大军捞走。
李缜尝尝粉，还挺好吃，是有锅气的那种好吃，热腾腾地香的要命。唐笠这手艺简直是在外面混了二十年江湖的路边炒粉老板才能媲美的水平。突然有什么东西拍了李缜腰一下，又逗他似的一圈往上一激灵地直到肩头，李缜一回头，旁边只站着个唐骁。
“在新港炒粉不够，还要来学校炒，真是。”唐师兄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咦。”李缜注意力被那两个字吸引，“叔叔从新港回来的？”
“我乱猜的，他鬼混从不跟家里打招呼。”唐骁小声嘀咕。
唐笠还在哐哐颠锅，好在今天他没有因为要郑重的第一次参加儿子春游而穿正装。
唐骁班上同学都对这跟到景区来亲子活动的家长好奇，唐笠说话也不着边际，跟他们逗。
有平时跟唐骁玩得不错的上来搭话，“叔叔你是来陪唐骁玩儿的？”
唐笠说是啊，还陪吃陪聊，希望大少爷赏脸。
他对唐骁说话真是有商有量，温柔的过了头，都是“小骁，玩得开心吗？”“肚子饿不饿？”“要买些什么工艺品吗？”诸如此类，无微不至。
好脾气到那楚姓同学听了起哄，说自家家长从不这么温柔说话，还玩得开心吗，不喊滚来吃饭就不错了。
唐笠佯装害怕，“哪敢啊，我们家少爷最大呢。”
那同学也跟着他起哄，喊唐骁少爷。
“思淼！”唐骁先对外小声喊住起哄的同学，然后对内重拳出击，瞪了他不着调的老子一眼，这一瞪不知被唐笠理解成了什么，大概是唐同学被瞎贫弄得跳脚害臊了撩不得了之类的意思，总之唐笠停了嘴，从人群里过来了。
“我带了相机，我们拍张照吧。”唐笠做完厨子，打算再兼职下摄影。
羊女士在一旁饶有兴趣，乐见其成的观看亲子活动。
“先一块儿拍吧。”唐骁在班主任慈爱的目光里很是别扭，于是抓着外援李缜不放，李缜有点茫茫然的，总感觉自己误入了什么了不得的现场。
三个人一起合影。
羊女士自告奋勇来拍。
结果就唐笠在笑，李缜太拘谨，唐骁表情有点臭。
“唐骁李缜，笑！”羊女士一嗓子喊出了带着小蜜蜂的气势。
在班主任的威慑下，这张照片到底拍出来了。
就是两小的实在傻气。唐骁笑容咬牙切齿别扭臭屁，标准的中二少年，左边的李缜像个被抓来强行营业的懵懵小狗。只有唐笠最开心，笑得最真情实意。
返程时候，李缜终于找到机会溜了，羊女士也颇为默契的回班带队，把这一段下山的路留给父子俩。
他俩比还在收拾的大部队要快一步，路上没什么人，一时步道里，只有两人前前后后的落步声。
路途过半，终于有人说话。
“怕你问我为什么没来。”唐笠先开口，无头无尾一句解释。
唐骁并没什么反应，“你说过啊，你有一定要做的事情。”
唐笠脸上少有的愕然，有点想说什么，最后竟然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这的确就是原因。
“照片拍得很好，你要留一张吗？”唐骁把信封打开，抽出一张，刚从景区商店里洗印出来的照片颜色鲜亮生动。
唐笠掏出钱夹，塑封有一张特意裁剪过的全家福，那是唐骁很小很小的时候了，男人女人，双亲长辈，一个不少。
“你那时候才刚刚有牙齿呢，现在都这么大了。”唐笠拿着照片对着看，老人一般感慨。
“把这张照片给我吧。”唐骁望着唐笠的眼睛，从男人到望州后，第一次明确而直接的对他提出请求，甚至说在了请求父亲留下之前。
唐笠有一会没有说话，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把两张照片一起小心地收进口袋，“不给。”
为什么不呢？
没有人追问，也不会有人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合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