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集》卫中

5、抢食血馒头 做人凳挣钱

　　望江楼无望。

　　去望江楼找些填饱肚子的希望破灭了，想了想，千栩另有方法，她拽着妹妹继续往前走。

　　街道上有很多人，朝向一个方向，他们是去围观看一场热闹的，姐妹两个人也跟着人群往前走。

　　不多时来到一个大型的菜市口，那是一个处决犯人的刑场。

　　场地中央是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笔墨纸砚，还有写着“令”字的令箭，桌子后面坐着本城的父母官--九丝知州朱雄朱大人，再后面是腰跨腰刀的一众官员，其中有青一峰和朱雄的儿子朱魁及林捕头。

　　人们在外面围成一个圆圈，窃窃私语的好像等待着什么，千栩拽着妹妹的手也混在人群中。

　　突然锣声一响，有个押着犯人的囚车被牛车拉到现场，囚车的笼子像是圈牛一样圈禁着一个人，光着膀子，整个笼子锁住他的身子，只有头露在囚车的顶部。

　　“咣~”锣声响起，四周静了下来。

　　那人被人从囚车里拖了出来，就像那人像是抽去了筋骨一样，整个绵软一团，然后被拖至高台的一边，经由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按在地上跪定。

　　高台上另一边上，桌子后边的朱魁从桌子上拿起一纸状纸，开始宣读犯人的罪状，诸如大逆不道之类的言辞，听不太懂，模糊觉得是那人是偷牛的人，被处以极刑。

　　宣读完，有人拿过来几个馒头，还有一碗酒放在犯人面前。

　　只见那犯人，浑身像是筛糠一样抖动着，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待状纸念完，他尝试着摇动着被绑着的身子，样子像是想要吃喝，一个衙役上前，端起酒碗一股脑就着他的嘴，一把灌过去，用力过猛大半的酒水洒落下来，那犯人的面前湿了一大片。

　　接着那犯人张开嘴，示意要吃馒头，那衙役显得有些不耐烦，顺手拿起馒头一把塞进那人嘴里，一时那犯人用力翕动着喉咙，想要多吞咬几口。

　　就在这时，桌子上令签被扔了下来。

　　先前喂犯人的衙役，一把扯过犯人的头发向后拽住，刽子手口含一口酒，在大刀上喷上去，然后用力一挥，那犯人的人口咕噜一声落在地上。

　　围着看的人“呀”的一声喊出了声，胆小的甚至捂上了眼睛，胆大的也趔趄身子，赶紧往后撤了几步，怕那犯人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千栩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捡起刚才那犯人没有吃完的馒头，飞也似地跑出了人群外。

　　待大人们反应过来，千栩已经跑远了。

　　跑出人群外的千栩，用衣角擦去馒头上的红色的血渍，大口咬起其中一个，把另一个给了妹妹。

　　旁边散场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看到千栩如此举动，也是摇头叹息。

　　“死人嘴里的吃食，她也不放过，真是饿鬼托生！”有人指指点点并咒骂。

　　对于饥饿难耐的千栩，哪顾得上这些，不一会手里的馒头就进了她的肚子。

　　看到妹妹迟疑地看着手里的血馒头，她摇了摇手，示意要去抢。

　　只见妹妹百翎嗖地一下就把馒头塞进了自己嘴里，一顿狼吞虎咽。只不过，马上她就开始翻白眼，吃得太快，她被噎住了。

　　千栩赶紧转到妹妹身后，用手去拍打她的后背，以便让她好受些，可是好像没有什么用。

　　“水！”她一下子想起来，如果有点水就好了，她环顾左右，不远处有一个水坑。

　　没有犹豫，她冲跑过去，用手捧起一捧黄澄澄的水，然后再跑回来倒在妹妹的嘴唇边。

　　妹妹打了一个嗝，瞬间脸上的神色也好了很多。

　　刚想起身离开，一只大手拎着她的领子，把她给提起来了，耳边还传来，衣服因为撕扯破碎而发出“滋啦”的声音。

　　“小兔崽子，我让你跑！什么都敢偷！”林捕头左手拎起千栩，右手一遍一遍地按压她的头训斥道。

　　“我捡的！没偷！”千栩梗着脖子回应道。

　　“被我亲眼看到的，还嘴硬！”对方掐住了脖子，语气里带着愤怒。

　　“......”

　　一时喘不过气来，她长大了嘴努力的呼气，脸也变成了青紫色。

　　“馒头去哪了？”对方进一步问道。

　　千栩伸出了背在身后的手，摊开来，还有半个馒头在她手里。

　　点点血色蘸染着馒头，五个乌黑的手指印显现在面前。

　　“还有呢？”林捕头继续问道。

　　“没-有-了......”千栩艰难地说。

　　“不老实！”说完他扬起了拳头。

　　“吃-进-肚-子-了......”

　　“啪~”他一把扇飞了千栩手里的半个馒头，看着旁边的妹妹呆愣愣站在那，鼓着腮帮子，他也明白了，反脚一脚踢在百翎的屁股上。

　　一个没堤防，百翎摔了个狗啃泥。

　　“哇~”她不知所措地大哭起来，许是害怕再一飞脚踢来，也许是本能地疼痛让她的哭声震天。

　　做完这些，林捕头有些悻悻然转身离开。

　　之所以做这些，于他林捕头是不缺这一块两块人血馒头的，他无外乎想找些面子，当众两个饿鬼乞丐抢走了犯人嘴里的人血馒头，这说说出去不怎么好听。

　　他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两个兔崽子，以后不要再让他脸上难看。

　　对林捕头属于九丝城讲究的那一族，他么生活优渥，人前体面，就像早晨的皮靴，油光锃亮，纤尘不染。

　　“再让我看见你们这样，我抽死你们！”临离开，林捕头不忘扔下话。

　　望着走远的林捕头，千栩伸手拉起坐在地上的妹妹，用手胡乱地在她眼睛上抹了抹，代表替她擦干眼泪。

　　瞬间百翎止住了哭声，再次努力地咽着嘴巴里刚才未嚼完的食物。

　　千栩也赶紧起身去不远处，捡回了被打飞的馒头碎片。

　　馒头四分五裂，有些已经变成了粉末，千栩用手一点点捡起来，夹裹着些许的泥土，她用嘴吹了吹，然后直接放进嘴里。

　　做完了这些，虽然没有吃饱，但是她觉得毕竟肚子好了许多，顾不上刚才的挨打，她想着接下来做什么。

　　“去‘丝华阁’！”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不敢懈怠，她必须为下一顿饭急急的准备。

　　丝华阁，九丝城最著名的青楼之地。

　　绫罗幔帐，歌舞升平，这里是九丝城富贵之人的天堂，灯红酒绿，至后午夜方歌罢人休。

　　丝华阁虽然繁荣，但是不是她们这些乞丐可以进得去的，如果贸然闯进去，只会被人打得皮开肉绽。

　　千栩几经观察，千栩得出一个获得益处的方法--当人凳赢钱。

　　那些公子老爷，多是乘轿或者骑马，有时喝得烂醉，手软脚软，上不去马背或者轿子，像千栩这样的乞丐躬身趴在地上，当做人凳，老爷们就可以比较容易上得马背。

　　至少摇摇晃晃摔倒的时候，有人凳在地面上垫着，也不至于摔得很痛。

　　做人凳，很考验人的技巧，得瞅准老爷上下马的精准时机，不能太早，要不然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上下，在哪上下。不能太晚，老爷已经摔倒，只有挨打挨踩的份。

　　做人凳最大的好处是老爷高兴的时候，会随手甩给你几个铜钱，也有出手大方的老爷，可能会甩给你碎银子的。

　　当然大多数时候，处于醉醺醺或者沉浸在余韵未消的老爷，是没有心思注意到脚下的人凳的。上得马后，打马而去，下得马后，兴冲冲由丝华阁的马童引着去了大厅。

　　一次次地空手而归，并没有让千栩气馁，她一边做，一边提示着妹妹模仿她，以后也照着她做。

　　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赢取赏钱的机会，也就多了一分饱腹的机会。

　　每一次的踩踏，也让她龇牙咧嘴，她逐渐学会了屏气凝神，缩成一团，稍不留意，遇到那种胖子形的老爷，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像是被踩断了。

　　今天的运气不错，是丝华阁的美人从外面伺客回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一双玲珑的小脚，从丝华阁专门的轿子伸出来，然后踩在千栩的背上，千栩感受到的是和一般人不一样的柔软轻盈。

　　伴随人而来的，还有就是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香而不浓，淡而不散，让人心旷神怡。

　　抬脚走过千栩的背，那美人抬眼看了一眼千栩：是个女娃子。

　　她伸手取出几个铜钱，当啷一声扔在千栩面前。

　　千栩内心涌起一阵欢喜。

　　只是那几枚铜钱，翻滚了几下，被旁边的轿夫快步踩在脚下。

　　“快点！”那美人催促了一声。几个轿夫忙不迭跟了上去，脚踩铜板的人，弯腰捡起来塞进自己口袋。

　　用手摸索了一下，千栩内心一动。

　　还有一枚铜板在石缝里，她赶紧用手扣了出来。

　　满心欢喜，她跑向妹妹蹲藏的位置。

　　“我们有钱了！我们有钱了！”千栩叫嚷着，妹妹也止不住的欢喜靠拢过来。

　　“嗖~”旁边一个成人高的乞丐一把夺走了千栩手里的铜板。

　　“臭要饭的，要什么铜板！”那人瞪着眼睛对千栩说道。

　　“你抢我的钱.....”千栩原本想要据理以争，只是看到那人举起的拳头，她咽下了后面的话。

　　于是她只得默默起身，再次看下丝华阁的门口，再次寻找赢取铜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