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云》白无寻

1、1

　　我时常觉得家像过季的落叶，随风飘零碾作尘。曾恩享过曦升的太阳，却也被无情地刺伤，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隐晦的伤痕，贯穿了三代人。

　　我从五岁起开始听到那些关于家里过去的遥远而又朦胧的碎语，或者说我应该在还未出生前就已经被滔滔不绝的闲言碎语环绕了，只是出生后有幸亲自耳濡目染。

　　那仅仅存在于黑白照片中的饱经风霜的爷爷早早便去往了无忧无虑的清静天堂，我应该祝福他。而继承了他一贯多舛命运的精明而又糊涂的爸爸，我应该恨他。我爱我的妈妈，可惜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应该爱她。

　　妈妈总是不厌其烦地叨扰与规训我要好好读书，但知识不就是一切溃烂的源头与始作俑者吗。也许是继承了遗留的隐隐作痛和挥之不去的不安与漂泊感，我讨厌读书。每当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拿着生硬的皮带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都对读书更恨三分。

　　我喜欢待在奶奶家，不如说是藏在奶奶家里以此躲避妈妈的控制，因为妈妈与奶奶的关系不和，她不会与她同住。

　　但当十一岁那年妈妈突然绝望地踏进奶奶家并歇斯底里地咆哮，最后还是不得不长住了的时候，我知道日子彻底变天了。

　　爸爸甚至输掉了我们的家。准确说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房子。不知是否他也觉得丢脸或者内心还有一丝丝应该自觉愧疚的良心，他从此很少出现在奶奶家。他应该也像我想逃离妈妈一样逃到了他的避难所里，也许是酒局，也许是赌场。

　　不幸从此降临在了我的身上，妈妈将所有失望，愤怒，不安与依赖投向了我，就像庞大而无尽的黑洞，吞噬掉我。我时常感觉自己是一具被灌输情绪与超载寄托的容器，接收和消化了她所有的倾诉与发泄。

　　我连待在奶奶家里都感到厌倦至极。我渴望逃离。

　　凭着丝毫未继承到家里小聪明的这副愚蠢而迟钝的脑子，我考进了一所中规中矩的吊尾重中，于是半只脚踏进了地狱。

　　在装模作样的乖乖学生面具的庇护下，我不为人知地烂掉了。

　　初一进入了允许未成年人入场消费的黑心酒馆，初二不负责任地早恋，初三尝试阴暗腥臭的来钱方式，一段本该懵懂青涩的少年时光被我亲手毁在了污渍里，即使它被掩藏得密不透风而看上去风平浪静。

　　我不应该说这些早就埋在了泥地里陪同过去的我一道死去了的陈年往事的，挖出它们来只会让人蹙眉恶心。

　　但还是允许我把时间拉回到初二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冬天吧，只是想记录下，这段病态的或许温馨的持续了七年的荒诞感情，虽然她是我从未也不敢，或者说永远也不配去见一面的无望的爱人。

　　我将称呼她为...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