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相处伊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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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沉，霞光熔金。
晖光潜过云层，一路迤逦泄地。
树木葱茏，被金光勾勒得轮廓分明。
不知何处吹来的清风，轻拂苍翠欲滴的枝叶，窸窸窣窣，裹挟着隐约芬芳，越过阳台，带来一阵凉爽。
日番谷开着窗，恰恰撞上这阵风。
手里拿着手机，界面停在Line的对话，有好几条未回复消息。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边。
一朵金色光斑，雀跃调皮地游弋着。
坠落他低垂的睫翼上，于眼睑下投出一方阴影。
密长的睫毛轻颤，如蝴蝶振翅，明亮的深翠色眼眸转得很慢，正安静映照出落日光景。
玄关传来细微的开门声。
少年耳朵敏锐地动了，微微偏首。
……市丸？
“我回来了～”
那人开口，尾音轻飘飘的上扬，是京都腔特有的婉转。
果不其然。是市丸银。
日番谷没接话，冷冷向玄关投去一瞥。
只见那道颀长的身影迈入玄关，随手将大包小包搁置在桌上。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
“怎么不说话呀，”市丸银笑眯眯道，“有好好吃过饭了吗？”
日番谷依旧没回答。
心里却在嘀咕：每天都这样眯着眼笑？真是……奇怪。
市丸银笑意盈盈，像是在等待着他回答，似有股压强迫近。
日番谷简短答道：“三明治。”
牛奶剩着……
但这句没说。
市丸瞥了眼餐桌，了然于胸，尾音拖长：“哎呀，光吃这个可不行呢……不喝牛奶，长不高哦。”
日番谷脸色一沉，眼神也冷淡几分。
本就介意身高，这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戳人痛处，无聊！
“啰嗦。”语气硬邦邦地甩出几个字，“多长的那份送你。”
翠眸带着几分倦弃，迅速收回目光，身影消失在门后。
“呵，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呀……”
市丸低声自言自语，也不知对方是否听见。
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踢到了什么。
这让市丸嘴角的弧度加深。
光是想象少年此刻的表情，就已足够愉悦。
不过面对拒绝，他并未泄气。
从容自若地从袋子里挑出一样，踱步到日番谷房门前，装模作样地屈指敲敲门板，音声含谑：“失礼了，请问是日番谷先生么？您的快递到了。”
日番谷揉着膝盖，头也不抬：“你在模仿什么？”
“上贡。”市丸微微一笑，“一点小礼物，聊表歉意。”
……一点都不好笑。
但意图昭然若揭。
——不要不理人嘛。
日番谷微瞟一眼递过来的袋子，问：“什么东西？”
抬眼，撞上市丸那双宛如新月的细长眼眸。
“看看就知道了呦～”语气飘忽，带着几分撺掇意味。
其中蕴意，难以捉摸，却兴味盎然。
令人不快。
日番谷皱着眉打开袋子，里面叠放着整齐崭新的衣物。
他微微一怔。
……居然会买这个？
这贴心程度，实在难以和那张天生写着“不怀好意”的脸联系起来。
他盯着袋子。
像是受到了微弱的冲击，动作有些凝滞。
这有点呆愣的模样令市丸银的笑意加深。
“不试试么？”市丸银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催促道。
橙金色夕晖宛如轻柔薄纱，披落在他的银发上，晕开朦胧的、紫中带金的清浅光晕。
“出去。”
日番谷回过神，冷淡命令。
“啪”地一声关上门，把那白蛇吐信的眼神隔绝门外。
有顷，房门悄然打开。
换上紫苑色连帽衫和深青泼墨纹短裤的少年走了出来。
裁剪合身，配色时尚，搭配平衡，衬得他清秀的眉眼愈发精致。
他颇不自在地看向市丸。
眉尖微蹙，绿宝石般的眸子游移不定。
市丸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拖长了调子：“哎呀呀……小狮郎，你是在害羞么？”
“小、小狮……什么啊！”
被戳中的少年陡然结巴起来，脸颊泛起一抹薄红。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露出了符合自己年龄的表情。
他抿紧唇，试图用一声假咳掩饰失态。
……可恶，这家伙就不能闭嘴吗？少几句锐评会死？
市丸银浑不在意，笑眯眯地走近，抬手就揉上他的头发：“呀，很合身嘛。”
指尖动作带着惯有的、令人疑惑不解的亲昵。
尚处慌乱之中的少年没能躲开。
那手掌的触感……
意外没有预想中的排斥，反而带来一种陌生的、近乎安抚的松弛感。
和善包容。
这样的形容词，和对方太不相称。
待心绪稍平，他盯着市丸，狐疑不下：“……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尺寸？”
是跟店员说了年龄？
市丸只是微微莞尔：“身高133cm，体重28kg……大概？”
日番谷微微睁大眼睛。
岂止是大概，是分毫不差。
审视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对方。
这家伙……难道是趁人睡着……
“咦，小狮郎……”市丸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夸张地叹了口气，“别用看犯人的眼神嘛。我可没做你想象中那种事，只是目测哦。”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警惕性瞬间拔高。
“都写在脸上了呢：这人是不是偷偷用称量过我？”
“……胡扯！”
这家伙是会窥屏吗？能窥见大脑在想什么那种？
“哎呀，猜中了？”市丸追问。
“……啧。”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
日番谷半信半疑：“你刚说没做过……真的？”
“当然是真的呀。”市丸一脸无辜，“我像是会骗人的人么？”
像？
岂止是像。
看看眼前这张脸，说是诈骗犯本犯也不为过——
被警视厅高额悬赏那种。
日番谷冷哼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不信任。
“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他顿了顿，索性挑明，“你就像说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剩下那句也不像真的。”说到这里，恶意地补充，“你该不会是……去整容了才躲过追捕？”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刻薄，但莫名痛快。
“哎呀，真过分呀～”市丸银不急不恼，“那在你看来，我骗过多少人？骗了多少钱？”
“……三十人以上。”
咬字清晰，重音砸在“以上”二字。
“嚄？”市丸的笑容纹丝未变。
“一人平均算五百……不，八百万日元好了。”翠眸动了动，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对方的眼睑上，“靠这张脸骗到的钱，够在歌舞伎町开家店了吧？”
市丸静默了一瞬。
少年觉察那眯眯眼后的目光似乎凝聚了。
也只有一瞬。
很快，市丸鼻腔里泄出一丝极轻的气音，像是被逗笑了。
“谢谢，你是在夸我长得帅么？”
装模作样。
日番谷皱眉：“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很幽默吧？”
“哪里，倒是偶尔也会被人这样说。不过嘛……”市丸银笑道，“你的心算能力真是了不起。只是歌舞伎町这种地方，小朋友不能去吧？”
日番谷瞪他一眼。
显然是在记恨那个“小朋友”称呼。
“与其关心那些虚无缥缈的数字，不如关心一下我的诚意？”
市丸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顺手指指餐桌。
“行啊。”
日番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原木餐桌上铺着白色桌布，摆满了精致的寿司外送。
餐盒上印着“浦原不悲助”的店名。
里面盛放着各色各异的刺身和寿司卷，造型精美，色彩鲜艳。
豪华丰盛，令人垂涎欲滴。
两人来到桌边坐下。
市丸银执筷，夹起一片橘黄鲜亮、纹路清晰的三文鱼刺身，蘸取少许酱油，送入口中，丰满脂肪的口感迅速融化在唇齿间。
鱼肉冰爽鲜嫩，入口柔滑，带着美妙的海洋香气。
他又尝了尝红色的金枪鱼刺身，油润鲜美，质地饱满；粉色的鲷鱼刺身则白里透红，鲜香清甜。
“唔……外带风味稍逊，”他状似随意地提议，“下次一起去店里如何？”
日番谷没应声，紧着眉将目光投向深红油亮的鳗鱼。
外形细长，光泽诱人，仿佛邀人品尝。
他举筷夹起一块，浅浅咬下。
酥软于唇齿间融化开，肉质细腻，有种独特的甘味。
这一口让他眉头舒展。
……味道，确实不错。
鲑鱼、赤贝、甜虾、玉子烧、海胆……
各色寿司或清爽鲜美，或嫩滑浓郁，或多味交织，滋味绝佳。
他慢慢咀嚼着，有股沉在心底的疑虑终究按捺不住。
相对安静的七分钟，他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喂。”
市丸银闻声抬眼，对上那双探究的翠眸：“嗯？”
日番谷凝视着他，毫无铺垫地发问：“你书房里那两把刀。”
“哦？”市丸微微一笑，“怎么？”
“长的那把，”日番谷一字一顿，“那刀……是什么来历？”
市丸银轻轻放下筷子。
“名叫‘天霜鬼切’。”他淡淡地说，“有个不算短的渊源故事，可惜，如果现在说，就糟蹋了这顿美食哟。”尾音微微上扬，忽然抛回一个问题，“小狮郎莫非……在别处见过类似的东西？”
少年被他反问得微微一滞。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眼熟。”
他移开视线，低头夹起一只甜虾。
市丸银低低地“呵”了一声，不再追问，也重新拿起了筷子。
片刻，他指指少年嘴角的红色污渍：“这里，沾到了呦。”
随即抽出张纸巾，作势要擦。
日番谷身体微僵，下意识想躲开，可惜迟了一秒。
第三次了。
他在心中默默计数。
相识不足二十四小时，这已是第三次与这银发男子肢体接触。
日番谷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松懈。
面对这样一个刚认识不久，还谈不上熟悉的家伙……
自己的反应，居然如此迟钝，也没有强硬地拒绝被触碰。
这让他心底滋生出一种混杂着困惑、违和与不可言说的危险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相处伊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