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冬天结束前的最后叹息》阿务

6、第六章

　　“我喜欢龙马君，从国中开始，喜欢了很久很久……”模糊中她听到一个声音，仿佛倾吐出她所有的爱慕，那么坚定的，击碎了她全部的羞赧。突然羡慕起这个声音来，觉着想说些什么，昏重的意识却不知所措地压过来，只咕哝了一下，她又睡过去了。
　　鼻翼下是牢靠和暖的味道，有几缕发略过樱乃的脸颊，软软绵绵，和着她痒痒的，在睡梦里，她傻傻地笑了。
　　龙马君的怀抱，也应该是如此，温暖得让人不想离开。

　　醒来时，已是阳阳洒洒的光照着她。樱乃一个起身，茫然四顾，好半天才聚集了焦点。不是在河村前辈的店里吃着寿司的吗？怎么才一会，黑夜倒成白天，地点变成了自己的家。托起脑袋，晕乎乎，她猛然想起那杯被她一饮而尽的啤酒，记忆才渐渐拼凑起来。
　　我喜欢龙马君，从国中开始，喜欢了很久很久……
　　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的记忆本不打算放过她，恍惚着，扯出了一个诡异的梦境。
　　难不成……在醉酒后告白了。
　　嘴角泛起难看的褶皱。
　　龙崎樱乃，有生以来第一次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小朋。”其实是有些踟躇的，在置物柜看到朋香的身影，樱乃犹豫着，万一真的是酒后胡乱说了什么，那当真是没脸见她了。
　　朋香滞住，没有回头。
　　“小朋，昨天……”
　　“别过来。”朋香停在原地，“别过来，求你……”
　　“小朋……”樱乃迷惑于她的态度，想更靠近点，最后还是乖乖地停住。
　　“……对不起，樱乃。”女孩回过身来，眼却很红，“对不起，我怕我会忍不住哭出来……”

　　“笨蛋小朋，不是已经哭出来了吗？”倒在大坝上，樱乃看她。
　　“对不起。”朋香拭去的眼角的泪，却淌得愈发汹涌。
　　樱乃不语，她看着她的脆弱，这是第一次，迟钝如自己，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纯粹牵起她的手，想逃，隐约中，她知道她的眼泪由何而起，想知道，又怕知道。摇摇摆摆的，就这样逃到这里。
　　天很蓝，河上凝起薄薄的冰，大冷天，樱乃的手还是沁出了汗，但她依然紧紧握着朋香的手，执意不想松开。
　　两个女孩，就这样在这霜天里，看一片萧索，坐久了，才感到冷意的上蔓。
　　“笨蛋，翘课了。”哑着嗓子朋香说。
　　“偶尔这样一次也不错。”樱乃起身，帮她顺了顺流海。
　　“走走吧，我快冻着了。”
　　“恩。”
　　沿着护城河，她们手拉手前行。
　　“有樱乃在真好。”
　　“诶？”
　　“樱乃总是知道我最需要什么。”
　　“小朋才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我身边。”樱乃轻轻巧巧笑了，心里忽然被不可名状的温柔填满，“小朋好像姐姐。”
　　“不要说得我很老似的，明明我比你还小……”朋香上前捏她的脸，下一秒动作却缓下来，“昨天……我向龙马君告白了……”
　　没有吱声，早该猜到的，不是？
　　在梦中，她听到的那个声音，理应是朋香的。龙崎樱乃，即使被酒精灌个七晕八素，也不可能有大胆表露的勇气，她这般胆小，这般懦弱，这般傻气，一向来都是。
　　“……被拒绝了呢，好傻……”朋香继续说下去，却被樱乃苍白瘦削的手覆上额头，她忽的顿住，咸涩的泪又淌了下来，“我喜欢龙马君……真的喜欢……”
　　“我知道。”樱乃说，冰凉的指尖揉进她的发，“我知道，小朋对龙马君的喜欢……我都知道……我全部都知道……”仰起脖，她努力闭上眼，可水气还是漫过她的眼，共鸣般地滑下。

　　你知道吗，樱乃。
　　昨天，他也是像你这般用手抚上我的头，只是他的手很大，几乎盖住我所有的视线，甚至，也制止了我的哭泣。我知道，他在说对不起。
　　……
　　可我还是无法停住我的喜欢。

　　“我知道。”樱乃低头，冬天的暖日，恰好的光和热，掀起许多微生物，飘飘浮浮的，仿佛她和她多年的暗恋，沦为浮尘，死在上面。
　　喜欢。
　　她想起三年前的京都机场，他终究去了美国。她混在送行的人群中，几次张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作罢。只是送了颗黄绿的网球给他，上面有他的简笔肖像，她早前画的，小心翼翼保管了很久。她觉得她的喜欢都留存在上面了，而他，仅仅一句“谢谢”，礼节性地收下。他是不懂的，她知道。
　　要说告白失败，三年前不就狠狠地失败了一次吗？
　　只是，她的王子的温柔，她心底的倔强的爱恋，像她蜷曲的发梢，缝合着她斩不去的情牵，死咬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