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清风山在逃仙尊（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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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方才没认出我来，属实有点伤心呢。”柳昭眨眨眼，感觉身后摇得正欢的尾巴都蔫吧了下来。“一年多没见，仙尊就把我忘了吗？”
柳昭其实已经有了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模样，鼻梁与下颚的棱角已经有翩翩公子的轮廓，眉眼却有几分少年郎的青葱模样，深色的眼睛亮亮的，是那种很讨喜的长相。那种尾音微扬、有点小可怜一样的表情在他脸上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纪添也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是挺讨喜的。
没人知道，他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却是：
如果一开始就生在幸福圆满的家庭，如果一直安安稳稳地做着宗师最疼爱的弟子、仙门最天资卓绝的大师兄……
现在的颜鸣，是不是也该长成这个模样？
真是魔怔了，纪添想，如果真是如此，主角还能是主角吗？
他心里所想一团乱麻，却面不改色地微笑，回了柳昭，“没有。”
没忘，毕竟压根没记住过。
柳昭自称他是个散修，两年前受委托解救被魔物抓走的人，一不小心踩进了魔物的陷阱，险些被那魔物一起吃掉，所幸被路过的纪添救了下来，还顺手端了魔物的老巢。柳昭此后缀在纪添身后好一阵子，吵吵嚷嚷着要纪添带他修炼，还打算邀他同行一起四处游历、除魔卫道。
等到纪添此行下山的任务完成，要回清风山去时，柳昭望着高耸入云的仙山傻了眼，才知道原来自己缠着的是清风山的纪仙尊。
纪添觉得他好笑，故意问，“要随我上山么？我可以收你做徒弟。”
柳昭垂下眼，沉默了好一阵，还是拒绝了，“我……晚辈也想拜入仙尊门下，但若是要放弃四处游历的机会，还是罢了。”
纪添对他的话丝毫不意外，点了点头，“好。”
然后两人再也没相见。
柳昭再次见到纪添高兴地要命，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仙尊已经换了人。
他对原身的很多事本来就一无所知，更别提这个连清风山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便宜徒弟。
柳昭依然很热情地问：“仙尊怎么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
纪添：“路过，住店。”
“仙尊住哪间？我去您隔壁住。”
纪添掩唇咳了一声，“还……还没定。”
住不起天字号，打算在一楼大堂睡这种事，怎么听怎么破坏他在这孩子心里高尚伟岸的形象。
“那正好！”哪知道柳昭突然站起来，牵起纪添的袖子就往老板娘那走。
纪添没防备被他拉起来，只来得及把桌上的斗笠拿在手上。
“只剩一间天字号？”
老板娘点点头，虽然很想多看两眼这个俊俏的少年，但是目光总是不自觉溜到后面那个人去——那人抓着斗笠掩住半边脸，另外半边熟悉的脸尴尬地保持微笑。
柳昭好像有些为难，忍不住回头看纪添。
天字号嘛，确实不是什么人都住得起的。
纪添清了清嗓子，想着还是给这可怜的小朋友解个围，然后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把他领到一边去。
柳昭小声问：“仙尊愿意跟我一起挤一间吗？我可以打地铺！”
……这傻小子担心的是这个。
纪添矜持地咳了一声，点点头。
“要最好的被褥，两床。可以晚一点送饭上来，招牌菜、点心上全就行。哦，有好茶可以先泡一壶。”柳昭跟老板娘吩咐完，便要跟纪添一起上楼去。
哪知道之前那个眼尖儿的大嗓门不知怎么又注意到他了，大大剌剌地喊着：“哎？这不是那个……卖红伞伞的兄弟吗？”
柳昭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纪添，“他是在说仙尊吗？红伞……”
纪添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上了楼。
柳昭像是许久没见到纪添，巴不得把他一年多身边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了解个一清二楚。
纪添打量完总统套房的陈设布置，静静地听着柳昭问东问西，捡着自己知道的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
“说起来还没问过仙尊，这次下山是又有什么任务吗？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纪添噎住了——总不好说自己纯粹是为了躲追杀，于是便敷衍道：“我……听说梨花镇不太安宁，打算去看看情况。这次可能要好一阵子才回去。”
柳昭好像眼睛一亮，“我也听说了梨花镇出了魔修的事，正巧也想去看一看，仙尊不妨带带我，我们顺道做个伴？”
不行。
我没去梨花镇的打算，我其实打算过了无名山就一路向北。
纪添下意识就想拒绝。
此时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小二恭恭敬敬地在门外喊：“客官，饭菜备好了，给您端进去？”
纪添看着满桌子的“招牌”，仿佛看见满桌的金叶子和银锭。
柳昭还在等他回话，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差脑门上贴一句带波浪号的“行不行嘛~”
纪添顶着他的灼灼目光，假装淡定地先问，“这个食宿的费用……”
柳昭愣了一下，“哦，仙尊不必担心，我此行带够了盘缠。”
纪添眼皮动了动，心里的算盘打得起飞，
“你想跟着，便跟着吧。”
“好耶！”
柳昭眨眨眼，没过多久又追问，“那……我想问，仙尊之前说的，可以收我为徒的话……还作数吗？”
纪添沉默了。
柳昭推了一盆蟹酿橙到纪添面前，“上一次我没有考虑清楚，我这次真的想好了，我要跟着仙尊修行，仙尊去哪我去哪。”
“……”纪添矜持道，“多谢……”
柳昭又推了一碟子龙须酥去。
柳昭给纪添剥蟹。
纪添终于招接不住，“作数。作数。”
柳昭眼睛一亮，手上给纪添剥蟹的动作更勤快了，小心翼翼地把剥好的蟹肉放进纪添碗里，然后给他倒了杯茶水放在手边。
纪添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余光都能看见柳昭像只讨赏的小动物，也不吃饭，就摇着尾巴、竖着耳朵看着他。
这孩子什么毛病？
“那，我可以叫您……师尊吗？”
茶杯一抖，纪添一口茶水“噗”地喷了出来。
理论上没什么毛病，他既然答应了柳昭做自己的徒弟，合该是要被叫“师尊”的。
但是纪添自从穿到这个世界以来，听见“师尊”这两个字基本上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他对这两个字已经PTSD了。
只要一听见这两个字，仿佛就能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捏着他的后颈，能看到颜鸣那双带着点笑意的、看不透的眼睛。
……叫吧，就当脱敏了。
纪添不言语，权当默认。
柳昭嘴角翘了起来，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甜甜地道：“师尊！”
纪添淡淡地，“嗯。”
“师尊师尊！”柳昭歪着头，连着叫了好几句，却好像怎么也叫不够这两个字一样。
纪添没忍住板了一下脸，“闭嘴，吃饭。”
忽然，一双手环上纪添的腰，竟然给了纪添一个熊抱。
柳昭像只软绵绵的小动物一样，脸在纪添颈后还轻轻得蹭了一下，嘴里还甜丝丝地叫道，“师尊！”
但其实柳昭并不小，青年的骨架仿佛已经抽条成熟，站起来比纪添还高上一点，轻而易举就能将纪添整个人环起来。
纪添则是震惊地筷子都掉了。
不是……这孩子到底什么毛病啊？？？
这个拥抱其实完全给不了人什么非分之想，它有些克制、小心翼翼，像是在抱着什么很珍重的东西，又像是孩子对仰慕的人本能的依赖。
柳昭看上去应该也有二十了，放在普通人里确实也已经早就不算孩子了。
但是纪添其实也没有感觉很不适或是反感，
只是有点惊悚——这这这……这种熟悉而狗血的救赎感是怎么回事？？他不会又收了一个年少凄惨、饱受摧残的倒霉徒弟吧？
Hello？请叫我纪·身世凄凉天选之子雷达·添？
这种徒弟更是打不得骂不得了，得供起来，得宠，万万不能成为第二个颜鸣。
何况这位是他的摇钱树。
纪添拍了拍柳昭，温声道：“好了，别胡闹了，快吃饭吧。”
柳昭好像有点惊讶自己并没有被推开。
他慢慢松开手，在抬眼的一瞬间掩住了眼底所有的波涛汹涌——然后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尊，弟子僭越了。”
天字号的床其实很大，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两叠成人用的被褥。
柳昭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让店小二来铺床，而是亲手抖开一床被褥，仔仔细细地帮纪添铺好。然后他拿着另一床被子，比了比脚下空地的尺寸，便要铺在地上。
“等一下。”纪添捏了捏眉心，“床很大，两个人是够的，不必睡在地上，夜里凉。”
开玩笑，住着徒弟掏钱开的VIP房，睡着徒弟铺的床，还让徒弟睡地上？资本家听了都要痛哭流涕。
纪添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嗯，还健在。
柳昭好像愣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地问：“我可以和师尊……一起睡吗？”
？总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
纪添点了点头，“你先上去，我熄了灯就来。”
柳昭的半边脸隐在纱帐的阴影里，抱着被褥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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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的夜里还是有点凉意。
月光穿过稀疏的后院高树，斜斜地照进屋子里。
映在床边的那道坐着的人眼眸里，像盛了一碗淡淡地光，却照不亮那人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直勾勾地看着陷在被子里熟睡的人，一动不动，像是能就这样看上几万年。
直到一阵凉风吹进了帐子里。
那人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吹碎了一样，终于才动了动。
他一只手按在熟睡的人颈边的褥子上，撑起半个身子，悬在他的正上方。另一只手顿了顿——然后捏住滑下来的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给那人重新盖上。
等他慢慢又坐回原处时，手里已经捏着一个荷包。
荷包里零零碎碎什么都有，就是银子少得可怜。
纪添受委托办事一般都不会收人什么银两，毕竟回了清风山后银两就失去了作用。
那人挑挑拣拣，摸了一枚可能是偶然掉下来被随手塞进荷包的扣子出来，把那枚还没有指盖大的扣子按进了掌心。
他摩挲了一阵荷包上粗糙的纹路。
半响，帐里才传出了很轻很轻地一声笑。
“什么时候，到成了个财迷。”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清风山在逃仙尊（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