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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丘 ...

  •   涂山玫站在青丘王宫的藏剑轩前,凝望着堂上左首的那柄玄雷剑——千年前,她证道唯一,受封青丘帝姬,先天帝亲临青丘观礼,并赐下这柄玄雷剑做为贺礼。这柄剑的品相虽不如天雷引,但也是一件神兵。更重要的是,这剑契合她的本命神雷,让她能以传说境的修为勉强役使这件神兵,而且剑内封藏着一道玄雷法敇,平日可助她领悟敇法,危急时亦是保命后手。这件贺礼,曾经既是她的荣耀,也是两界间情谊的见证,但自三百年前天宫变乱,天帝易位,如今怕是反成了青丘的尴尬。涂山玫叹了口气,却忽听身后传来涂山璇的声音:“你既回来了,怎么不去见师父?”

      涂山玫转身行礼,“拜见国主。”

      涂山璇摆手示意她免礼,衣袖轻拂,堂前便多了一座案几,上面放着一壶酒,一对玉杯。她微笑道:“我们姐妹有很久没有聊天了,不如趁着夜色你和我说说这趟人间之行。”

      涂山玫应了一声,思忖片刻才开口道:“若说风物,人间也没什么太特别的,不过小妹这一趟倒是认识了些有趣的人。我在盛都结识了一位当世文宗,他姓田——阿姐说不定也听说过他的名声。”

      涂山璇闻言,低头想了想,“你说的是盛国的那位文定侯,田谦易田先生?我读过他的文章,蕴籍雅致,见识渊博自不必说,难得的是雍容方正中见洒脱豁达,真真是君子人物。”

      涂山玫点了点头,“田先生有个女儿,闺名芷清,蕙质兰心,满腹锦绣,未及笄时便有才女之名在外……”说起芷清,她脸上不觉微微露出笑意,可涂山璇的神色却凝重了几分,“你既认识田芷清,那只怕也结识了当年的云阳王,如今的盛王陛下吧?”

      涂山玫笑了笑,“看来阿姐也听到风声了啊。”

      涂山璇淡淡地道:“十二年前,帝星光华明亮,有人说那是天下将要一统的征兆,当时姬长老一时意动,为这位算过命数——金水相济,极贵之格,亲缘淡薄,难有善终——听着是不是有点耳熟?姬长老当时还想自己去验证一番,不过让师父拦住了。你既见过他,不如为我解惑——他和天宫的那位贵人究竟有没有关系?”

      涂山玫的脸上变了颜色,半晌才道:“阿姐猜的不错,萧昳的容貌和先天帝如出一辙。”

      “哦,萧昳……他是萧秉玄的后人吧?元武帝倒也是个妙人,明明凭他资质有望半步天道位列上神,可他非要以仙人之身执掌国政,引来仙门诸多非议,最后宁可自封修为放弃长生。”说着涂山璇斟了杯酒递给涂山玫,“托萧秉玄的福,萧氏嫡系多半天资不错,但我似乎没听说过这位盛王陛下修习法术?”

      涂山玫微微摇头,“他心脉有先天隐疾,既不适合修行,也无法习武。”

      涂山璇笑了笑,“看起来丹宸医仙的医术道法都大有长进啊——有心脉隐疾之人,到有一多半是夭折的,他若是回云阳开府做个逍遥王爷也就罢了,在盛都那种地方,能捱过而立之年都算是他运气。”

      涂山玫苦笑了一下,“阿姐恕罪,我将昆仑君赐下的那颗回天丹用在他身上了——三十年前,宣武帝为他指婚成国公的嫡女为云阳王妃,他为了抗婚冒雪在太政殿前跪了一日夜,结果心疾发作,昏迷了十几天,命悬一线,那时芷清哭的实在可怜,我一时心软……”

      涂山璇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叹了口气,“玫儿,我知道你当时是一心救人,可你该想到这落在旁人眼中会横生枝节……”

      涂山玫起身行礼,“臣妹一时失慎,请国主降罪。”

      “罢了,做都做了,现下再怪你也无用。”涂山璇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你不去见师父,是打算拿了玄雷剑就立刻赶回盛都么?”

      涂山玫点点头,“二十五年前,我离开盛都前往南荒时,曾答应他从南荒归来后会为他效力……”

      涂山璇皱了皱眉,打断她道:“我知道盛国设有太常署,以博士官名安置身怀异术之人。但你是青丘帝姬,若为人间君王效力,只怕于礼不合。”

      涂山玫踌躇不语,似乎在考虑到底该如何措辞,许久方道:“阿姐,当年天宫夜神和水神的婚礼,我本该前往观礼的——若不是我那时觉得先天帝是在乱点鸳鸯谱,以巡视水族为借口推辞不去……也许那场天宫变乱不会是这种结果。我也不瞒阿姐,之所以许下这个承诺,只怕更多的是因为,对自己当初的失责耿耿于怀——若在人间能为他尽一次君臣之义,说不定可以让我稍稍释怀。”

      涂山璇听她这样说,放下酒杯,看了她很久,才叹道:“难怪这几百年来你明明数度有机会半步天道,却始终无法破境,原来心结在这里……只是要我说,当年根本是有人存心算计,否则哪有这般巧合,就偏偏在那时上清天将师父和姬长老都派去了南荒追缉饕餮——至于你去不去观礼,那些上神们怕是并不在意,也对大局并无多少影响。但这是你的心结,如何消解还是要看你自己。”她顿了一顿,“师父若在这里,多半劝你放手看开,但要是姬长老,大概会让你凭心而行。”

      涂山玫看着她,“那阿姐呢?”

      涂山璇笑了笑,“我嘛……我有个问题要先问你——在你心里,他到底是谁?”

      涂山玫低下头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她抬头看着涂山璇,轻声却坚决地道:“我认识的人是萧昳。”

      涂山璇轻叹一声,“你能分得清便好。”她微微一顿,“依我之见,六界诸族的上神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忽略了师父和姬长老跟先天帝之间的交情,更不会忘记了先女君是为谁终身不嫁。何况,阿玖如今还是昆仑君的仙侍——他们横竖是看青丘不顺眼的,再怎样避嫌也是无用。但青丘能统领妖族自成一界,难道真就怕了他们么?”说着她为涂山玫和自己都斟满酒,“做为国主,我是该劝你谨言慎行,可做为长姐,我更喜欢姬长老的说法——修真修的是心意逍遥,而不是被重重枷锁束缚。”

      涂山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明白了,多谢阿姐。”随着话音,她体内的神气陡然暴涨,抬手一摄,玄雷剑已落入掌中,这神兵受到她法力所激,华光四溢,同时天际隐隐有雷声可闻。

      涂山璇面上讶色一闪而过,“原来你在南疆已经破境,难为你压抑到如今——今日这玄雷剑可算是得了正主。”

      涂山玫却微微摇头,“景国那位可是货真价实的魔胎,就算有玄雷剑在手,我也未必除得了他,但总该一试。”

      涂山璇哼了一声,“难怪这小混蛋如此肆无忌惮——青丘统领妖族,固然不能让他们受了仙门欺侮,却也不许他们擅自残杀凡人。那些小妖懵懂无知也就罢了,姬翩然可是出身岐山——如此也好,反正姬长老本就心痒难耐。”

      涂山玫苦笑,“师父会不高兴的。”

      涂山璇面色微沉,酒杯在案几上一顿,“师父是正人君子可欺以方,所以才被上清天拿捏,但我才是涂山氏的女君,青丘国主。”

      涂山玫见她发怒,便垂首不语。涂山璇收了怒色,又为自己和涂山玫斟满酒,举杯道:“贤妹这趟南荒之行收获不小,当得一贺。”

      涂山玫端起酒杯,却不见丝毫喜色,“在南疆这二十多年,小妹固然是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缘,但恐怕也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

      涂山璇轻轻转动酒杯,“可是为了田先生和田姑娘?”

      “是啊……”涂山玫喝了口酒,长叹道,“我若早知这个结果,宁可不去南疆。”

      涂山璇仍然转着酒杯,“天命难测,你就算留在盛都,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涂山玫迟疑了一下,道:“我看过萧昳的脉象,有人在他心脉中种了琉璃火种,推算时间该是十一年前,若不是他身上还有回天丹的药力中和了部分火毒,怕是都捱不过那一次——齐先生说当年芷清多半是受了邪道术士的骗,将真火灵丹误当做了补药,而且那邪修心狠手辣,为了断绝追查不惜灭门田氏一族——可我不太信他说的,虽然这是听起来最合理的解释,或者说,是最好的解释……”

      涂山璇若有所思地喝了口酒,“但你要的不是一个过得去解释,而是要复原过往的真相。”

      涂山玫沉声道:“若真是天意弄人那也罢了,就怕这不是天命而是神意——大姐也说了,十二年前帝星明亮,天下有一统之兆,或许当时心血来潮的不止是姬长老——琉璃净火可是出自上清天的神火。”

      涂山璇闻言皱眉,“可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涂山玫轻声道:“大姐忘了,十二年前,景国王子澹台烬入盛国为质,那可是魔神转世,邪骨化生,而琉璃净火专门克制魔气——上清天大概是怕魔神打什么歪主意。”

      涂山璇脸上掠过怒意,“别说澹台烬当时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就算是魔神的意识复苏,又能对先天帝的神魂做什么?他难道还敢吞噬天人转世的元神么?——未雨绸缪也要有个限度!为了这等虚无缥缈的可能去折腾凡人,上清天那几位上神是太闲了么?”

      涂山玫苦笑,“臣妹其实还有个猜测,只是说来更加大不敬……”

      涂山璇的双眉蹙得更深了,思忖着道:“你是想说,上清天的诸神或许更疑心当年昆仑君强送先天帝入轮回时做了些什么——天人无轮回,这是天道所定,就算是昆仑君也没法改变,可君上神魔双修,也许是用了什么魔道禁术才能强开轮回盘,钦定命数以送先天帝入轮回。”她举杯饮尽了杯中酒,长叹一声, “可若真是如此,你还要继续追查下去么?”

      涂山玫低声却坚决地道:“我若找不出真相,岂非有愧故人。”

      涂山璇沉吟片刻,“或许可以请姬长老开一次回溯水镜?”

      涂山玫轻轻摇头,“为此事劳动姬长老,怕是不妥……”说着她喝完了杯中酒,放下酒杯,向涂山璇行了一礼,“国主,天将破晓,臣妹该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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