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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甜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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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霖慧坐在云水宫前的庭院中独自出神,忽然感应道一股熟悉的神气落在院中,她抬头看去,惊讶的发现来人竟是涂山玫,“玫姐?我还以为……”
涂山玫轻轻叹了口气,“霖慧,我要请你帮个忙。”
霖慧怔了怔——自当年天宫变乱,青丘便再无仙人肯上天宫,不过三百年,两界间的情谊淡漠的彷佛记忆中那些曾经的过往都不过是她的幻觉,如今突然听到涂山玫这般说,她又惊又喜,忙道:“你只管说,我必当竭尽全力。”
涂山玫微微一笑,“别这么紧张,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找你帮忙弄株天河云珠。”
霖慧本以为她上天宫必是有要紧之事,却不想只是为了天河云珠——此物虽然难得,倒也不见得有多贵重,不禁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这个?”
涂山玫的神色一瞬间竟似是有几分羞怯之意,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想做次十二色冰珠。”
霖慧脸现讶色,正要再说什么,突听身后云水宫门打开,鸿玉从宫中缓步而出,他手上托着北海冰玉所制的玉匣,淡淡地道:“天河云珠其性阴寒,适合仙家用来配合各色仙果淬炼功法,却不宜用在凡人身上,不如用北海霜珠代替。”说着他轻轻一推,玉匣便飘到了涂山玫面前,“帝姬向日所用的十二色果品,有几味也不甚相宜凡人,本座擅自选了几款替代之物,帝姬看看是否合用?”随着话音,匣盖自动打开,里面分格置放着十几样仙家果品,十二色俱全,更有一株至少千年的北海霜珠,叶片下结着二十来个大小如一,匀净剔透的冰珠。
涂山玫看了一眼便啪嗒一声合上了匣盖,“北海冰玉也算世间异宝,拿来做这等用处,未免小题大做。”
鸿玉笑了笑,“帝姬既然动念,便算不得是小题大做。”
涂山玫默然,抬手收起玉匣,隔了一会才道:“你破境天道了,对么?所以,当年的事,你始终相信自己是对的……”
鸿玉平静地道:“帝姬,有选择,才有对错。”
涂山玫看着他,追问道:“那倘若你有选择呢?”
鸿玉也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心中的道的确和父帝不同,但若真能选择,于我而言,天帝之位不足为贵,得证天道亦不足为喜——帝姬信么?”
涂山玫苦笑,“我不知道——你我当年相交匪浅,我该信的;可我认识的鸿玉,不会做出这等事……”她轻叹一声,“我该走了,若见到炎凤,有话要我带么?”
“帝姬若能见到他,不妨告诉他,执道从一,他若觉得事有是非未明,便该去证明他所认同的是非——只沉溺过去于事无补,既然不能放下,倒不如设法去求一个明白。”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劝他看开些——毕竟,追索是非,对他并无益处。”
鸿玉平静如水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凝滞之意,他苦笑道:“这种事情,怕是没有谁能够看开吧——连我自己,也不过是秉道而行,顾不上其他罢了……”他顿了顿,“炎凤的性子飞扬跳脱,他不回天宫未始不是好事——若是行差踏错,我未必能护得住他。”
涂山玫转过身,“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你的话,也会让他谨慎些。”
看着涂山玫离开,霖慧的眼中浮现忧色,“玫姐做的十二色冰珠,当年最得先天帝赞誉,可这三百年来,都没听说她再动这心思——如今……她久在人间历练,难免沾染红尘因果,可别是惹上了情劫……”
鸿玉沉声道:“霖慧,慎言——那位是父帝的转世,帝姬或许只是忆起旧事一时念动罢了。”
……
……
……
涂山玫拎着食盒走进偏殿,看到萧昳面前那几叠奏章,忍不住皱眉,“这帮大臣就不能体谅你一点?修个河堤,这都来回扯皮了多少次?”
萧昳放下手中的文书,轻声道:“尚书省报上来的数据仍是不对。”
涂山玫挑眉看他:“我知道你博览群书,可建筑之学,没这么容易无师自通吧?”
“工程建造自是要实地勘测规划,也不能随便乱动手脚,但有些计量之学,并没有那么复杂,却正好方便有心人上下其手——尚书省这帮人,玩惯了花活,从来不肯轻易将事落在实处,将来有梓光兄头疼的。”
“就这点花招次次都被你拆穿居然还不死心的么?”涂山玫摇头叹气,“你们这哪是君臣,简直是对头。”
听了她的话,萧昳不觉苦笑,“倒是让姑娘说中了,在这班大臣眼中,孤大概真是他们的对头。”他目光一转,看到涂山玫提着的食盒,不由一怔,“这是……?”
涂山玫顺势将食盒放到书案上,“歇会吧,这东西我可做了好久,还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说着她揭开食盒,琉璃托盏上,12枚鸽蛋大小的冰珠叠做三层,薄雾萦绕其上,透出缕缕异香,冰珠内是十二样形色各异的果品——萧昳一眼看过去,几乎一样都认不出——他虽不近稼穑,可也熟知天下物产,但这些果品中,有几样明显不像是人间之物。
他抬头看向涂山玫,但还不等开口,涂山玫已抢先道:“这玩意我许久不做,有点手生,你尝尝看。”说着她拿起银勺舀了最上端的一颗冰珠,笑意盈盈地凑了过来。
萧昳觉得自己当时多半是迷糊了——记忆里,玫姑娘可从没这样笑过,亲昵俏皮中还带着一点点作弄的得意……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就着她手中的银勺尝了一口——冰珠的外层并不是他想象中的脆冷冰寒,倒更接近一种柔韧弹滑的口感,清凉中透着丝丝甜意,但里面那颗朱红的果子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可真没尝出来,只感觉到一团温润的暖意顺喉而下,沁润心肺,让他神智为之一清,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垂下目光,有些心虚地想着该如何补救——涂山玫在他面前向来行止无忌,他也知青丘帝姬不是凡间女子,人间礼仪于她不过虚设,他素来敬她是方外之友,在她面前从无虚词矫饰……可要说自己真的全无绮念,那是欺心之论,只是稍有动念便觉着是冒渎了玫姑娘,从来不敢深思——如今意识到这份遐思只怕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他反倒有些怅然,上天予他何厚又何薄,眼下这般境况,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回应玫姑娘的……
见萧昳尝了一口冰珠便一直不说话,涂山玫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孟浪——自从被师父点破心意,她在萧昳面前多少有些不管不顾,却忘了对方身上压着多少顾忌和担忧,而感情事,从来不是一个人肆无忌惮,只想着自己顺心遂意便好……她放下银勺,将食盒往前推了推,“这算是我向你正式赔罪吧——我不该为了芷清,怨你这许多年。至高之处,风光虽好,却险恶环伺,我难免回想,芷清若不是爱上你,或许不会如此辛苦……可这不是你的错,我不该因为你是一国之君,便看轻了你对芷清的付出——萧昳,别生我的气,好么?”
萧昳闻言微现讶色,抬眼看时,涂山玫已收敛了之前的玩笑神色,一脸郑重认真,他苦笑着摇头,摒开那些扰人的念头,低声道:“我怎会生你的气——你没说错,是我误了芷清这一生……”
涂山玫微嗔着打断他,“别胡说了,芷清是非君不嫁,若不然宁可一辈子终老道观,那又有什么好的。”她拍了拍食盒,“这个你留着慢慢消暑,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