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旧事》梵十

3、逢甘霖

　　辛弈第一次见到周霖并不如何惊涛骇浪，甚至很稀松平常。

　　班主任叫他们一个个站到讲台边上自我介绍，串词无比生硬，气氛无比尴尬，辛弈在课桌底下抠手指，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构思能讲出去又不会让人笑话的完美腹稿，没多久便思绪混乱，呆滞地望着讲台发愣。

　　讲台已经站了人，那个不幸运的幸运儿抿着嘴环视了教室一圈，半晌吐出一句:“我叫周霖。”

　　全班三十多人六十多只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说下句。

　　三十秒过去了，死一般的寂静。

　　班主任斟酌着问:“没有了吗?”

　　他说:“没有了。”

　　哄堂大笑。

　　辛弈笑得肚子疼，一时玩心大起，高喊一句:“哪个霖?”

　　那人一怔，眼神望好几个人身上转了转，最后才停留在他身上，答道:“久旱逢甘霖，的那个霖。”

　　这下轮到辛弈成为众矢之的。

　　他一边腹诽这人还怪有文化，一边清楚下一个幸运儿就该是自己了。

　　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辛弈没想到，他和周霖日后将会成为患难与共的同桌，也没想到周霖脾气挺好，丝毫没有因为那句刁难而对他有任何偏见，揣着书包坐下来时还傻兮兮地冲他笑。当然，更没想到的是，周霖和他半斤八两，和文化二字一点不沾，那句久旱逢甘霖还不知道是他从哪里看来的。

　　“傻儿子过来，爸爸问你，你那会儿生气没有?”他一把揽过周霖的肩，“我是说去年刚开学的时候。”

　　“乖儿子放手，爸爸怎么会和你一般见识？”周霖反唇相讥，辛弈使劲勾了他脖子一下，周霖被他搂得一个踉跄，嘴上功夫却不落下，“辛弈你属狗的啊？！大夏天勾肩搭背的热不热？”

　　“狗还能伸伸舌头散热呢，哪里有心思咬你?"辛弈放开他，两人一起躺倒在操场上。

　　“你热我不热啊，你这脖子汗多，我帮你揩揩你还不乐意了?”

　　大夏天太阳明晃晃。绿荫处人满为患，到底年轻气盛，一大帮半大小伙子全就地躺下浑身冒汗。辛弈感到自己意识晃晃悠悠，在汹涌的热浪里游泳，灵魂都快要烤焦，擦一把汗道:“这塑胶地板不是绿的吗，怎么滚滚烫啊，我要烤熟了，但你肯定比我先熟。”

　　“你还知道是塑胶，塑胶当然烫，以及你比我先熟。”周霖言简意赅。

　　“切。”辛弈手往旁边一搭，“别人都有青梅竹马在侧，再热也不觉得，只有儿子你愿意陪我被晒死啦。”

　　“你太阳晒糊涂了吧，说什么胡话？哪里来的青梅竹马？”周霖说。

　　“啊。”辛弈感叹道，“谁是我的青梅竹马？”

　　“你没有青梅竹马，你只有我这个父亲。”周霖说，“只有傻子才躺在太阳底下，别人都在亭子里，你说谁是青梅，谁是竹马？”

　　“这操场上只有你不是人。还有当然你是青梅我是竹马。”辛弈轻声呢喃道。

　　“去你妈的！”周霖呛了回去。

　　那边半晌没动静。

　　“辛弈？辛弈？”周霖腾的一下跳起来，看见辛弈双目紧闭，面色发青，“我靠，你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