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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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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药铺马上便要打烊,掰着指头数过去,里头也没几个人。
“灵印丹参,赤火三七,红花,······”
苏沉在角落里低头支棱着耳朵,费力地将那一字一字听清楚。真是作孽,他以前行事也算光明磊落,论起此等跟踪尾随之事,现如今真是第一次,是以还不大熟练。
他本就没什么经验。
说起来,跟踪也是门颇有几分实用的学问。早知道现在用得上,以前就好好练练了。幸而如今发现也还不算晚,等这件事情结束,自己闲下来也必是要好好练练的。
也不知被发现了没有。
他偷眼朝那白衣人瞟过去。
整整几天马不停蹄,腿都走细了一圈,再加上他模模糊糊听见的一些前言后语,对这位兄台是什么情况,多少了解了些。
兄台名曰沈澈,字云归,来路不详。跟他一起的那小兄弟是羽族的公子程念远。二人一路同行也没干什么大事,主要是将从九幽塔流离的羽族残兵给救了,现下仍还护着。此举实为义举,是以他虽不知兄台是什么来路,可已然先入为主地觉得,此人应该是某位行走江湖的侠义英雄。
苏沉叹一口气,腰侧挂着的物件还在活泼地嗡鸣,坠得沉甸甸的。隔着衣料,他伸手探了探那块石头,暗叹三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石头又跳了跳。
苏沉有些无奈。
石头上面满是裂纹血迹,就像是寸寸碎裂后又被人拼到一起了似的,上头纹了血红的“无尘心”三个小字,想来便是这石头的名字。长得如此妖异,又取了个如此清心寡欲的名字,这物件当真诡异得很。
可没办法。他苏允韶这条小命,偏偏摇摇欲坠地吊在这鬼东西上。
三年前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山洞里醒来,性命垂危,幸好身边有这块石头,他吸收了其中封印的灵力,才没早早地去见了阎王。
不过拿人手短。石头是个灵物,自此以后便与他有了血脉联系······
那是一个与他性命相牵的魔鬼。
每月十五月圆之时,石头上便会浮现出一行血字,如果不按血字的要求做,他便会日日承受经脉烧灼之苦,直到在下月十五,爆体而亡。
而石头的要求,也从一开始的“折朵花”“碾根草”,直到前几日·····
“杀了一个名为沈澈的人。”
苏沉在无尘心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了这人,已经连续跟了好几日。
真是个破差事啊······
这位沈云归沈兄,精神奕奕脚力强健,一路不停地走一下午都不嫌累,更是话多且密,同那程念远,从远古洪荒的修仙秘法聊到青州城里哪家的包子最好吃,嘴皮子一刻也不闲着。同他相比,苏沉越发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救命的人······早知道中午便多吃些,桂花糕消化得快,他自己又是一路跟着,一边聚精会神地屏息敛声以免被发现,一路上更是换了三张面具,极耗体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从未如此盼着谁能稍微歇一歇,连带着让他也歇一歇。如果这位沈兄现在能停下来去吃顿夜宵,他将感激不尽。
苏沉欲哭无泪地挤出一个笑,心道:“无尘心啊,你这究竟是想要沈澈的命,还是想要我的?”
都说心念电转,确实如此。脑子里划过去这么多想法,实际上也就一瞬间的事。模模糊糊他又听得沈云归跟药铺掌柜低语道:“还有我前几日要的那件东西,包好了一并给我罢。”
掌柜的不作声,眼里头闪过精光一道,快速点了个头,转身去后边提了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出来,跟沈云归之前要的那一大堆伤药相比,颇为不起眼。那沈云归装作不在意地拆了个角看进去一眼,又仔细掂了掂分量,这才将它收进怀中。
苏沉眨眨眼,来了兴致。
什么东西?
他心下好奇,上半身仍四平八稳地立着,脚底下紧着向沈云归处挪了好几步。还没等他挪过去,却隐约见那人似是含笑瞥过来一眼,而后提着那一大包药材,大步流星地出了药铺。
天,许是刚才挪步子挪得着急了些,可千万别被发现。苏沉暗骂一声,轻手轻脚跟上去。
苏沉从未如此无语过。他哪想到,这一跟,便又是两个时辰,直从傍晚走到夜深。
天上挂着的一轮月亮像是个金红金红的蛋黄,横着的那条澄净银河像是根雪白的阳春素面,散落其间的点点星子像是面汤中漂浮的蛋花,一切在苏沉眼里显得分外和谐。人定时分,家家都闭了门户,白日里还热闹的街巷此时格外寂寥,唯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两声狗吠提醒着苏沉,这里除了他和沈云归,确实还是有其他活物的。
这家伙是要一直走到天涯海角么?
那人别是已经发现了自己,走来走去的遛着他玩儿吧?
经过一番强烈的心理斗争,苏沉将手里的剑又握得紧了些。脚下加快几步,与沈云归之间的距离缩得更短。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工夫想那万全之策。
肯定不能在这里动手······
不如一棒子把人敲晕了抬回去,从此一了百了!
苏沉心里的念头转着,逐渐目露凶光。剑微微抬起,正欲朝他后脑砸下去······沈云归回头了。
苏沉刷地将凶器收了回去,低眉敛目。装出一副赶路模样。
沈云归看了看身后的路,又打量打量天边的月色,露出一个在苏沉看来不明所以且意味深长的笑。不知为何他有些心慌。
所以现在是······该搭个话?今夜月色真好?沈兄吃了没有?若是不忙,一起去吃顿夜宵如何?
还是直接露出一副恶人嘴脸,把剑架在他脖子上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买路财可以不必留下,留下你的狗命就可以?
事到如今······苏沉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打算张嘴。可等他再睁开眼是,那沈云归,好死不死地,又转回去了。
苏沉大大地松一口气。
而在沈云归转身时,他先前在药铺揣的那个神神秘秘的包裹,正正好从怀中滑落下来。
本着助人为乐的一颗赤诚心,苏沉顺手将那东西接住。
“你的包裹掉······”
苏沉话还未说一半,面前白影猛然欺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再熟悉不过的,刃器的尖锐破风声。好个恩将仇报不讲武德,这便直接开始动手了么?!
他的目的被发现了?!
疾速的刃风根本没给他留思考的时间,情急之下他只有靠着本能反应,提着未出鞘的剑挡上一挡。空寂的巷中响起连绵的金铁交错之声。
那沈云归手持的乃是一双短刃,出招猛烈凶狠,很有几分唬人的气势在。可打过几轮之后,苏沉却根据多年打架的经验,看出来那人没一招是致命的。难道是留有什么后手?
不对,打得太顺了······
如此想着,他不由紧张了几分,那柄剑却仍未出鞘。
沈云归突然探手去握他的剑柄!
苏沉一惊,急速向侧面闪身,欲躲开这一握。却不想沈云归这狗贼早在他闪过去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这一闪,正正好好,把自己闪进了那人怀中。
许是月浓露重,苏沉闻到一股淡淡的沉水香气。这香气过于精致,到了让人想笑话两句的地步,又有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好像从前便熟悉得很。
回过神来时自己连人带剑都被沈云归紧紧圈在怀里。苏沉试着挣了两下,奈何他现在灵力微弱,那人又不要命似的,圈得死紧,愣是没有挣开。
苏沉稳了稳心神,试图与那狗贼讲道理:“兄台何意?先是上来就动手,如今又这样·······是你我以往有什么过节,还是你今夜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太好想找人打一架?”顿了顿,“若是想打架我陪你打就是了,可现在你我这个举止,怕是有些不雅。”
沈云归没做声。苏沉感觉圈着自己的怀抱又紧了紧。
苏沉咬着牙艰难道:“我无那个······断袖之癖······”
见那人还不作声,他强忍杀气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我当真素不相识,我并不是你的哪位故交。请你放······”
却听沈云归突然颤声道:“苏允韶。”
苏沉心头剧震,心道这人如何知晓他的名字?!
沈云归认识他?!
却仍能面不改色镇定道:“我不是。”
没想到那人又不作声了,将他又往怀里圈了圈。沈云归的耳侧抵上他的额角,恍然间他被那淡香环绕着,有些愣神。
一瞬过后,这愣神便一下子转为怒火。苏沉豁出去了,不管不顾使了浑身力气,一掌拍上那人胸口。在罡风将二人震开的刹那,苏沉眼疾手快地将他的剑横在两人中间,如此一来便有了个令他安心的安全距离。
而沈云归生受了这一掌,只是略退了半步,轻咳一声。
心念电转间,苏沉总算想到了一个不算对策的对策。如今这沈云归是不是他失忆前的旧相识、或是有没有认错人,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赶紧遁走。都说讲道理的怕不要命的。这沈云归一看便是个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只要他胡搅蛮缠,装出一副醉鬼泼汉形容,不愁从这人手里脱不了身。
未出鞘的剑直指那人喉间,苏沉怒道:“你看清楚了,苏允韶可是长我这个样子?你今夜若是吃醉了酒,便赶紧哪里凉快哪里待着,莫要到这大街上来祸害······”
“人······”话还未说完,那人猛地欺近,以一个极其微妙的距离,理了理他额角的碎发,又托起他今夜未戴面具的脸,细细端详。
苏沉哑巴了。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面前的沈云归一派人模狗样的好风度,刚才的失态转眼间便荡然无存,又换上那副云淡风轻的形容,似笑非笑道:“看清楚了。确实是长这个样子,一点错都没有。”
苏沉无言,暗叹天要亡我。
不怪无尘心要杀他!这狗贼确实该死!
不过今夜他自己也是怪,什么时候有了这番好耐心,与这种人费什么口舌讲什么道理!苏沉抿唇沉默一瞬,扭头就走。
君子不逞一时之快,讲的乃是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局势不大对头,该撤就撤,方为上策。有无尘心的指引,也不愁来日找不到他。到时候选个气顺运势好的良辰吉日,再将人一棒子敲晕,带回去做掉也不迟。
背后突然一道掌风。
苏沉迅猛回身,奈何那掌风实在太快,他还未转过一半,那真心实意的一劈便落在了颈后。
苏沉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今日丢人丢大发了······
还未将暗杀对象一棒子敲晕,自己反倒先被一棒子敲晕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苏沉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沈兄,沈兄,你可回来了?”他依稀辨认出那是程念远的声音。程念远文雅至极地敲了半天,却未见应答,疑惑地自语道:“难道是还没回来么?我刚刚明明看见他抱着个什么东西进屋了啊?是我眼花了?我的眼力难道已经不济到这种地步了么?”
苏沉此刻心下不爽,不免有些刻薄。他悲哀地心想,你说的没错,他一个大活人,能给看成个东西,程兄你岂止是眼力不济,简直是半瞎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半瞎的程念远兀自念叨着,走了。
右手下意识紧了紧。感觉到玉川剑还在,苏沉一颗心先放下了一半。
身下的床并不怎么舒服,楼下和隔壁都隐约传出些人声,他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十有八九是家客栈。那狗贼居然将他掳到客栈来了?
苏沉没有妄动。虽说他若是要跑,沈云归也未必拦得住。可事到如今,将计就计也许同样不失为一个良策。被那狗贼掳到身边,岂不是更方便他动手?
他闭着眼睛,耳畔却突然炸开一声响。
矮几上的茶盏在沈云归手里粉身碎骨。
掌心被刺破了些皮肉,沈云归无暇顾及,颤抖着攥紧了拳。血顺着手腕滴下来,额角细细密密全是冷汗。
他咬着牙不出一声,喉间却遏制不住破碎的喘息。心口剧痛,像是有一双利爪在心脏里掏抓撕扯,吮尽他最后一滴血。
这东西发作起来明明总是如此,今夜却尤其难熬。沈云归在疼痛的细微间隙中忍不住分了个神。是不是今夜得见故人,顺便唤起了已经许久没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脆弱?
他堪堪揩去唇角呛出的血沫,闭上眼睛,恍然又好像回到了那座不见天日的高塔中。耳边尽是苦痛的挣扎和残破的呻吟,人群黑压压地逼近,看不清面容的人密实地将他围住,他被按跪在地上,心头剧痛好似烈焰焚烧,他咬紧牙,高昂着头,不让任何声音从口中溢出。
身上溅的都是温热的血。他知道那鲜血属于一个少年。
心头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粘稠的黑暗将他包裹吞噬,他喘不过气来。眼前模糊得鲜红一片,他茕茕孑立有如一叶孤舟,不知如何抵御这人间的风雨飘摇。
沈云归睁开眼。榻上的人尚在安睡,右手紧紧握着那柄从不轻易出鞘,现下已被包裹得看不清本来模样的剑。他跌跌撞撞跑过去。
与记忆里分毫不差的一张面容。肤色白如瓷胎,五官清俊,又好似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秀美。沈云归又想起那年初入山门时,看他在纷纷落雪中舞剑,蛟若游龙,是皑皑天地中一抹淋漓墨色。
只那一眼,足够他一生铭刻在心。
“允韶······”他有些混沌,下意识地想去触碰那人柔润纤长的手指,却在只差一寸时堪堪停住。沈云归看见了自己掌心蜿蜒而下的鲜红。
他始终似月皎洁,他身上却已然满是污泥浊血。时光早已不复当年。
有一丝光透过眼皮射进来。想来天际已是曙色微明。
躺了一夜,苏沉有些口渴。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的念头,岿然不动地继续装他的睡。
他很快就为自己这个如此英明的决定感到庆幸。因为他听见有人走进来。
“这是玉川君?天,沈兄,你,你怎么······”
“不过是路上偶然碰见,怎么说从前也是同门师兄弟,就拉他过来叙叙旧。这不,昨晚太兴奋喝高了,就歇在我这儿了。”
“对啊,之前就算是在同门之间,你们关系也向来亲近,如今能遇见,可见确实有缘。”
苏沉的脑子在迷蒙中又成了一团浆糊。他哪来的这一号师弟?编瞎话是有学问的,讲究一个半真半假。沈云归这番信口胡诌,又是唱的哪出?
心里念头纷纷然似野牛直撞,苏沉的睫毛颤了一颤。
那狗贼却敏锐:“醒了?允韶你醒了为何还不起?莫不是还有赖床这好习惯?”
苏沉只当没听见一般,咬咬牙,八风不动地继续装。
现在情况非常不明朗。他自己也不知道过去是什么样子,沈云归这狗贼又是怎么认识他的。贸然与这人对质说不定还会被抓住什么把柄。
一根手指突然点在他的胸口。那手指顿了一顿,挑逗般继续向下滑,直滑到他腰侧。耳边再次响起狗贼似笑非笑的声音:“玉川君已经霸着我的地方一个晚上了,你可知我是如何撑着眼皮熬到现在的?你若是还想睡,也并无不可,只是在下实在撑不住了,不知玉川君是否介意,榻上再多一个人?”
什么玩意儿?他在跟谁说话?苏沉在榻上僵成了一根木头。
脚步声慌乱,是程念远那家伙自认极长眼色,逃也似地奔出去了。
狗贼的声音湿润地贴在耳侧:“我在跟你说话。”
苏沉一抖,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揉着眼道:“啊,今日阳光绝好,不知不觉睡得过头了些啊。”转身看见沈云归,佯作一愣,道:“你怎么在这里?”打量打量四下环境:“我这又是在何处?”至此方才装作想起了昨夜的事,又一剑抵上沈云归胸膛:“你昨夜先是不由分说地动手,又十分不君子地背后偷袭,这些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可是你无故将我掳至此处,我必得向你讨个说法。”一顿,剑尖又将沈云归逼得后退了几寸:“不过我这人最大的优点是宽宏大量,你现在放我走,我可以不计前嫌,咱们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
一套动作下来宛如行云流水,苏沉在心里给自己鼓了个掌。
虽然这样说十有八九未必能如愿,但不管怎样也要试一试。
狗贼果然挑了挑眉:“我掳的你?可有证据?”
见他哑口,狗贼又道:“你也知你是有名有姓的玉川君,大名鼎鼎的苏允韶。这样厉害的英雄,岂会被我一个无名小卒给掳了去?”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世人所传皆为妄言,什么横扫凡修界从无对手,其实也只不过如此嘛。”
苏沉皱眉:“什么?”
一刹那心中杂念有如千万野马奔腾而过,留下泥土翻飞一片狼藉的草场。这三年他自认伪装得很好,从未被人认出过。这沈云归…是什么来路?
这件事情过后必得一探究竟·····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不可露怯。
苏沉坦然应下了玉川君的身份,从容道:“谁告诉你传言一定都是真的?你还是太年轻。”
不想沈云归从容更甚:“你的传言,真假又与我何干?你算我的账,在这之前,是不是也得先把你的账算清了?”他侧身,向后面矮几上的一片杯盘狼藉遥遥一指,无赖道:“看好了,上头一个茶壶,三个茶盏,汝窑的上等货,你昨晚梦游,说碎就全给碎了。在下可就指着这一套宝贝换钱,现下已被你搞得身无长物,你是不是也得多少弥补我一些?”
苏沉并不记得自己何时梦游,打量一眼他那一看就是上乘料子的月白锦袍,给气笑了:“你······”想了想,还是不欲与他多费口舌,伸手去掏钱袋,“等着······”
掏了个空。
一抬头,见那狗贼盈盈朝他笑着,人畜无害的一张好皮相:“怎么?玉川君莫不是出门走得太急,忘了拿钱袋吧。”
苏沉并不听他放屁。虽然他钱袋里头也是一副叮当响的惨淡形容,可这钱袋直到昨晚出药铺时还好好地在身上,怎会一眨眼就没了?再一想到昨晚他二人近身时·····
苏沉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是想谋财,还是想害命?”
沈云归用指尖拨弄着碎瓷:“哎呀呀,玉川君怎的把人心想得如此黑暗险恶。在下不过一届无名小卒,仰慕玉川君多年,早就想见识一下那柄名震凡修界的剑,这才特意把你请来,想要讨教一番。”
苏沉并不吭声。沈云归得寸进尺:“世人皆言玉川君好修养,在下怀着一片赤心,想来玉川君定是不忍心拒绝在下的吧?”
苏沉黑着脸:“若不是我修养好,昨晚就已将你捅漏了。”
沈云归喜道:“看来玉川君也对在下一直存着切磋之心啊!唉······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只是切磋这个事情吧,不拘于时间地点的。玉川君若是想捅,现在也可以来捅。”
苏沉一下子给噎住了。他低下头,喃喃道:“不气不气,王八放屁。”
王八凑过来:“什么?”
苏沉一剑将他抡开,怒道:“滚!”
王八果真从善如流地滚了,临了还顺势关上了门,咔嗒一声在门外落了锁,唯留余音袅袅:“睡着我的床榻,住着我的房间,还提着剑让我滚,如今这世道啊!”
出门后,不知独身走了多久,只走到一片空寂无人的荒郊,那只金灿灿的灵蝶才飞回沈云归指间。他闭了会儿眼:“风溟教那边的消息已经送过去了?”
灵力流转,得到答案后,沈云归并没有将灵蝶收回,而紧跟着又下了另一道指令:“帮我探一探陆长亭现今到哪里了。我要最确切的位置。”
灵蝶得了灵力注入,光芒愈盛几分,扑闪着远去了。沈云归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半晌,他近乎自语般道:“沈澈,你把他强留在身边,可又是在犯蠢?如今你真能护好他么?”
顿了顿,又低声慰道:“不管怎样,比起让陆长亭找到他,这样总归更为稳妥。他刚从一场风波里脱身,再不能卷入下一场风波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沈云归深深叹了口气,又自嘲一笑:“沈澈啊沈澈,你一世都在自诩聪明,殊不知命运弄人,岂是你这点谋算可以抗衡的······”
灵蝶扑闪着飞回来。
“什么?陆长亭在百味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