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钟敛到家时,钟盛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40多岁的男人保养得体,衣着的每个细节都矜贵无比,岁月对他宽容,那张脸看上去像30岁的青年人,面容酷似钟敛,阅历的加成赐予了他几分钟敛没有的成熟。
“舍得回来了?”钟盛看着儿子,冷淡的说。
钟敛站在玄关处,浑身的温度都低,直接无视钟盛。
“造型师等着,半个小时后下楼。”钟盛看了看腕表,命令道。
周全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
“阿敛,你好久没回家了。”周全笑盈盈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钟敛身上的冷意消融,说:“周叔,晚上好。”
周全笑眯眯的看着从小陪到大的少年:“有时间就多会来看看周叔,每次周叔去接你都不让。”
周全的老伴周嫂端着一碗糖水出来,热情的招呼:“阿敛,快来吃糖水。”
“又是骑自行车过来的吧?”
“瞧这额头上的汗。”
周嫂满眼欣喜的看着钟敛。
已经成年的钟敛对他们的热情有些不太适应,但还是耐着性子的走到桌子边上,坐下喝糖水。
钟敛的母亲梳施去世得早,钟盛性子冷淡,一心扑在公司上,周全夫妻两人也没孩子,跟着梳老夫人一起照顾钟敛,感情深厚。
“周嫂,他不是小孩了,惯着他干什么。”
钟盛拿着报纸,不悦的说。
周嫂笑容讪讪:“钟总,阿敛还是孩子。”
钟盛看着喝汤的钟敛,目光滑过他浅色的发,顿住。
他扔下报纸,沉默不语的走了出去。
钟敛换好衣服,坐到车里时,才见到消失许久的钟盛。
父子两个人比陌生人还不如,轿车内的气氛冷凝。
开了一会儿,华丽低调的汽车驶进绍川市最大的酒店。
钟盛和钟敛一前一后下了车,走进了商人的名利场。
钟敛忍着内心的厌恶,笑容得体的和来跟钟盛交谈的老总打招呼。
“钟总的儿子不愧是一表人材啊。”
钟敛谦虚的笑了下。
场内的虚与委蛇让钟敛更加讨厌钟盛,这个是他父亲的男人从来没有对他的母亲笑过,对着能给他利益的人,却又带上虚伪的面具。
钟敛搁下手里的酒杯,走了出去。
“钟总,钟小少爷是怎么了?”商业伙伴看着突然走出去的少年,问。
钟胜回头,视线又不由自主落在少年的头发上,暖黄色的灯光下,金灿灿的晃人眼。
钟胜黑漆漆的眼睛是他自己意识不到的怀念与悲伤。
阅历丰厚的男人转过身,又是游刃有余的姿态:“小孩子贪玩。”
绍川酒店的花园内,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少年神色不明的看着喷泉。
细细的水流声,清澈的水面倒映着黑夜。
水面星光点点。
钟敛的眉眼松动,因想到某个人,心情变得轻快。
他拿着手机拍了一张倒映着星星和月亮的水面。
点开微信,发给了置顶联系人。
「大小姐,礼尚往来。」
许惜正在宿舍里戴着耳机听CNN新闻,消息通知声打断了主持人的播报声。
她点开微信,看到了钟敛的消息。
[你拍得没我好看。]
看到这条消息的钟敛笑出了声,傲娇精永远这么可爱。
[明晚一起去东岭湖看灯光秀么?]
钟敛再次发出邀请。
趴在阳台上看月亮的许惜收到这条消息时,顿了顿。
[好。]
钟敛的郁闷彻底消失。
“阿敛,你怎么出来了?”
“难怪我找不到你。”
程以骄端着两杯果汁,走了过来。她今天也是跟着父母来的,精心打扮过的她婉约动人。
钟敛收回手机,转过身时脸色淡然。
程以骄伸出手,递了一杯果汁给钟敛。
钟敛没有接,绕过程以骄就想走。
“钟敛,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程以骄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背影,颤着嗓子问。
钟敛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地往前走。
程以骄初见他时的悸动全化为心酸,扑心的不甘让她也开始怨恨:“钟敛,许惜不会喜欢你的,你怎么做她都不会。”
提到这个人的名字,钟敛停下脚步。
程以骄的眼泪流的更快:“你就算再怎么上赶着,但你敢和许惜告白吗?”
“你一告白,她会不会就不要你?”
“钟敛,你忍得住吗?”
钟敛转过身,毫无温度的眼睛盯着远处的喷泉,随后转过身,走得干脆利落。
他还是吝啬于程以骄说话。
程以骄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程以骄从小就喜欢钟敛。
程家和钟家生意往来密切,两家又住在同一个小区。
八岁时,她的妈妈带她去钟家时,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长得好看的男孩。
那时,程以骄觉得他看起来很不快乐,她想让他快乐,于是总是央求着妈妈带着她去找钟敛,可男孩从不领情。
后来长大了些,程以骄又和钟敛读一样的小学,看着冷漠寡言的钟敛变得叛逆无比,初中时又看着钟敛打群架,那时她已经学会把喜欢藏在心底,默默的关注她心尖上的少年。
转变发生在初二的一个寒假。
活得像刺头一样的钟敛突然改头换面,每天都穿着校服来学校听课。
一塌糊涂的成绩也突飞猛进,人也变得温和起来。
钟敛用了一年半的时间逆转了全校师生对他的印象,最后又在中考时,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进了盛德高中。
程以骄默默的看着他变好,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她鼓起勇气和钟敛打招呼,本以为又会被无视,却没想到钟敛回应了她,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16岁的少女立刻沦陷,很快却又被现实浇得心凉。
钟敛所有的转变,都是为了另一个少女。
程以骄哭的两眼红红的,内心的不甘快要把她压垮。
许惜不配,
只有她程以骄才配得上钟敛。
她站起身,擦掉眼泪,理了理乱掉的礼服,离开了花园。
晚会结束后,周全开车带钟敛去梳老夫人那儿。
梳老太太下午硬撑着要给钟敛做青团,累着了,也就没来参加晚会,钟敛放心不下,就亲自过去看看她。
“阿敛,你来了啊。”梳琴依着手杖,满脸和蔼的看着钟敛。
“外婆,外面风大,下次不要站在外面等我。”钟敛扶着梳老太太的手,说。
“我想我的大孙子不行呀,”梳老太太笑眯眯的说,脸上的褶子都堆了起来,像个活宝。
钟敛对着家长话不多,扶着老太太进门,又在老太太殷切的目光下吃青团。
老太太目光和蔼的看着钟敛,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眼睛又红了,趁着钟敛不注意,转身擦了擦眼睛。
“阿敛,来了这两天就陪陪外婆。”
钟敛开口,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外婆,这两天我有事。”
梳老太太也没多失落,年轻人事总是多的。
“反正也快国庆了,阿敛,国庆再来陪陪外婆,好不好?”梳琴问。
钟敛点了点头。
吃完夜宵,钟敛陪着梳老太太坐了会儿,等老太太困了,又送她进房间,才回了自己的卧室。
自从他读高中以后,钟敛就用他母亲留给他的钱在盛德高中附近买了房,平时都是一个人住,节假日会来陪陪老太太。
他来的时间并不多,但他的在梳家的房间永远干净整洁。
钟敛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看了会儿法语书,又打开一个情绪管理的心理课程,目光无意瞥到几年前他保存的许多视频。
标题醒目“如何练习微笑”
“如何笑得更自然”
“如何培养温柔的气质”
钟敛的思绪发散,拉开书桌最隐秘的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礼盒。
夜深人静,桌上的小台灯光线柔和。
钟敛姿态放松的靠着椅背,打开了礼盒,小心翼翼的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把浅黄色的、带着蕾丝边的伞。
他不可避免的被拉回那一个下雨天。
泥泞的小道,露珠滚动的绿草,湿漉漉的花树下,眼神空洞的少年。
小雨淅淅沥沥,钟敛任由雨丝无情的洗礼他的肌肤。
远处的泥泞小道传来动静。
他无意识的看去,琥珀色的眼睛慢慢聚焦。
来的人穿着一条最常见不过的小白裙,腰身勾勒的细细的,小草滑过她的脚腕,随着她越走越近,钟敛听得清雨水落在她伞面上的声音。
“你没有伞吗?”
少女细嫩的声线传来,像清泉,干净透明。
钟敛百无聊赖的垂眼,扫过她不安的搅着头发的手指。
雨越下越大,钟敛浑身湿透,却自弃自厌的靠着树。
钟敛没有回答她。
少女的面容藏在伞下,只留一个尖尖的下巴露在外面。
好不容易的独处被别人侵占,15岁的钟敛格外不爽,但又觉得对方是女孩子,只好忍着脾气不作声。
两个人就这样心不在焉的在树下躲了一会儿雨。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又开口:
“我家离这边很近,你用我的伞回家吧。”
依旧是轻轻柔柔的语气。
少女说完话就把伞举过他的头顶。
钟敛还没来得及拒绝,转头,对上了她湿漉漉的眼睛,还有那颗泛着雾气的泪痣。
他的喉结滚动,突然听不见下雨声。
“你拿着吧。”
少女把伞柄塞进他手里。
放下踮起的脚尖,转身跑进了雨幕。
钟敛那一刻什么都记不清,只记得她像夏日里被暴雨打焉了的小白花,楚楚可怜的模样。
伞柄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钟敛珍惜的抚摸着手里的那把伞。
从15岁到18岁,他用了那么多年,才走近许惜。
钟敛已经学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