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事 欲说还休》亦良词

6、千里送婵娟

　　人如果还有利用的价值就能活下去，在踏上马车的一瞬间，落雪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可她只是回过头笑着看了看寺庙前的几个老人家，拉着二师兄的手上了马车。上一世虽然家境不好，但还是追求独立不求别人；这一世既然不能靠着生身父母生活一世，那就只能靠自己。
　　听着一老一小两个人在前面马车里欢天喜地聊着，简阳坐在另一辆马车里透过纱窗看着明亮的日头觉得有些刺眼。路上的行人不多，路两边时不时还能看到除草、放羊的人影。那浅青色的草迷离地洒满了大地，到处透着一股子生机。春天的风吹得很轻，却让落雪觉得有些凉。
　　没有舟车劳顿，没有去日苦多，没有离愁别恨，有的只是失望和得过且过。本以为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个带有高大城门的地方，谁知道走的路要么荒无人烟、要么都是小村小店，可谓一个热闹的城镇都没有遇见过。每次宿到荒郊野外时，落雪都在想，这个富贵子弟可真能吃的了这风餐露宿的苦。偷偷在二师兄背后看他慢慢嚼着硬邦邦的没有任何油水的大圆饼时，就觉得这个人像自己看到过的杀手，还是个英俊的杀手。
　　快到金都时他们才走上了所谓的官道，在那小驿站休息时，落雪才看清楚在书上看到的驿站。几个驿丞穿着蓝色灰边的制服，那帽子上还沾着些喂马的草料，腰间的佩刀也歪了，脚上的靴子也沾着泥土，落雪推断肯定是在哪里站着上厕所时溅上去的，那身上的味道也是有很多种……
　　看着落雪皱着眉看着那几个人不说话，二师兄拍了拍她的肩，然后神默契地笑了笑，俯下身子咬着耳朵说了什么，两个人都笑了。简阳只是挥了挥手让侍卫去安排吃食，看着天色尚早便准备回马车上再眯一会眼。谁知还没有上去，就有一双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衫，他回头看着那个诡计多端的小女孩，刚递了个说的眼神，落雪就甜甜地笑着说：“大哥哥，我想和二师兄去远处走走，摘点花。”
　　那无辜的小眼神多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啊，可是简阳心下一沉就知道这是要逃的节奏，但还是一颔首，默默跟在这一老一小的后面。那个黑衣侍卫很无奈地交代了几句，然后也跟了上去。
　　虽然是官道，但是风一吹还是砂砾漫天。落雪用手捂着眼睛，等那阵风过后才向前跑去。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驶来，那速度之快吓得落雪忘记了躲，只是想回头看二师兄在哪里。马蹄声刚至，就听到了一阵马儿哀鸣的声音和车里人的尖叫声。还没有看清来人，落雪就被抱进怀里闪到了一边。
　　噔噔蹬蹬，后面的护卫队就到了，紧接着落雪抬头看时，才发现他们已经被马车主人带来的仆从围了起来。那个一路上只会偷偷和主子耳语的侍卫挡在了他们之间，二师兄也跑了过来护住了他们的背部，有点四面受敌的模样。
　　只见那个从马车里爬出来的锦衣公子和华服女子很生气地骂骂咧咧站了出来，一会揉着自己的头一会揉揉自己的屁股，气急败坏地指着落雪，他们本想让手下抓人，但看到那黑衣侍卫身旁站着的人竟是消失了半年之久的简阳王，吓得赶紧禁了声。落雪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甚是滑稽，差点笑出声，抓着简阳的手故意更紧了几分。
　　“公子的马方才惊扰了王爷，如今还想讹诈我家王爷不成？”听着小跟班这么帅气地说，落雪开心地放开了简阳的手，跑过去看了看已经跪下的那位公子，然后闻了闻他身旁的那个女子，说了句：“好香啊。”
　　“走了。”简阳看着这个胆子甚大的丫头，走过去拉起落雪的手简单地说了这两个字就留下了一地鸡毛的众人。
　　当身后传来那句：“改日定当亲至府前谢罪，王爷赎罪啊。”落雪才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简阳说了句：“你好酷，我相信你定能护我们周全。”简阳只是瞟了小破孩一眼，没有理会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落雪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回头想要牵二师兄的手，她才发生二师兄竟然在沉思着什么。落雪试着叫了几声也没有唤醒他，只得甩开了简阳的手，去安抚二师兄那颗被吓到的心。简阳只当是因为自己的冷落让小丫头没有耐心了，也没有太在意。只有落雪感受到了二师兄的恐惧，虽然二师兄勉强想笑一笑，可是他冰凉的手，迈着很艰难步伐的样子让落雪刻骨铭心。
　　晚上缠着二师兄讲故事，二师兄看着落雪讲了一个人间活阎王的故事，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活阎王就是那个喜欢穿着浅青色长袍的简阳。
　　夜半时，驿站就悄悄来了许多人。落雪困得很，只是软绵绵得趴在二师兄的宽大肩膀上任凭他抱着上了车。这马车像极了床，上面铺着上好的虎皮褥子，铺了还不止一层，那枕头四四方方却滑滑的，枕头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总之有一股香味跑进了鼻子里。有人给落雪盖上了很柔和的软被，本来是四周漏风的夜此时也变得严严实实、暖暖和和。
　　车子走的很平稳，没有以往的颠簸，落雪像是在梦里一样还笑出了声。听着那笑声，简阳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他也平躺着闭上眼，再也不管那搭在身上的小腿和攥着自己衣衫的小手了……
　　车子浩浩荡荡行到了城门口，刚好城门大开，一些早早出城谋生的三两人看着这偌大的队伍也不敢多行，早早站在了城墙边；本来要行礼请安的城墙守卫被赶车的小跟班挥手制止了。一直到简阳王的府门前二师兄都不曾闻得一声惊扰，他本该和落雪一样能好好入睡，可是那活阎王的名头却一直在脑子里出现。他本以为当年的易家大少爷已经很威风，可是如今他才晓得山外有山楼外有楼是什么意思。
　　悄悄掀开车帘看着巍峨的府邸大门，看着两旁站的整整齐齐的侍卫奴婢，看着那渐渐升起的太阳，落雪又开始迷离了。看看睡得很香的人，她悄悄爬到了车门口，刚想开门出去就听到简阳说：“等一下。”落雪回头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然后打了个响指，车门就有人打开了。
　　落雪爬到车门口，看着早就放好的下车踢蹬，开始脱鞋子倒里面的石子。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低垂的，但是那余光还是能看到这一幕，而他们最有权势的王爷竟然就坐在一旁等着，真是羡煞了旁人又惊呆了众人。
　　“哎呀，我的脚都臭了，不信你闻闻。”落雪说着，还不忘把脚伸到简阳鼻子下让他闻。简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也惊呆了，刚想说：“不臭啊。”但看到那送到鼻子下的小脚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只是别过脸，跳下车一把抱起小丫头，说了句：“不怕，带你去玩水。”
　　下人们一听，早就去安排了，落雪却像小孩子似地喊着：“我的鞋，我的鞋，二师兄给我拿着。”所有人都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在肚子里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真是上不了台面。
　　一路北上东行，虽然走的都是偏僻小道，但是看到温泉的一瞬间还是让落雪想起了记忆里的西安。仔细思量觉得不妥，便没有再想而是对着要走的简阳喊：“阳哥哥，我想见师兄。”
　　“午后就可见，”简阳说着，忍不住回头道，“乖一些。”落雪听了很认真地点头，然后开始脱衣服，吓得那些丫鬟婆子小声喊着：“不劳小姐，我们来，我们来……”
　　午后刚吃过饭就有人来请，穿着一身簇新的红服，小跑着就向外奔去，身后立刻跟来了一群穿着淡蓝色裙衫的侍女们。师兄们只看着一群人向自己奔来，但只有那个小树高的丫头才是真正的欢迎者。
　　简阳王在二楼的窗前看着一群人相拥的场面，还是觉得感情会让一个原本可以成就霸业的人毁于一旦。易洛已经蓄了头发，那鬓角格外分明，头发格外乌黑发亮，他穿着灰色的长袍，腰间束着淡蓝色的腰带。脱掉僧袍的易洛格外的舒朗俊阔，其他几个师兄也精神了许多。他们围着小落雪欢笑着，反而是二师兄显得格格不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等到易洛要走的时候，落雪死死抱着就是不放开，哭得像个泪人。简阳看着实在是烦，只是挥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然后对着哭闹不休的落雪说都不说一句，眼都不眨就砍杀了那条很可爱的小狗。这条小狗是管家给小姐准备的玩伴，没有想到就这么被王爷斩杀了，众人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易洛一看落雪吓得忘记了哭，有些生气地看着简阳怒问。
　　“你本当大才，可惜了。”简阳说着硬是接过落雪，其他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照顾好她。”易洛看着这个傲气冲天的王爷毫不畏惧，说完就走了出去。
　　“师兄，”落雪突然喊了一声，然后哭着说，“我会乖乖听话，我会去找你们的。”
　　当看不到易洛的时候，简阳本以为落雪会打自己。但是落雪只是静静地看着府门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对于女子来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常用的把戏，可是落雪却不。她沉默着吃简阳吃的东西，喝简阳喝过的水，睡简阳睡过的榻，就算是他练剑，自己也蹲在旁边等着……
　　易洛虽然没有再见过落雪，但是看着探子捎来的消息还是笑了。在金都人人都传简阳消失许久为了收买易家带回了无价的宝贝，可是谁又知道这婵娟也不是好请的。
　　清明时节路上行人颇多，落雪第一次走出简阳王府大门。她开心地看着热闹的街市，那些小商小贩的吆喝声真的很有特色。不知不觉，马车就来到了易府门前。易府的管家是个矮胖子，落雪在门前一看到他就拿出了从简阳王哪里讨来的令牌。谁知这家伙是个不认识主的人，看着一个小丫头片子身旁只跟了三个仆人便拿腔作势地问：“敢问小姐你是那府的，来易府所谓何事啊？”
　　“我是易府的姑奶奶，是简阳王府的大小姐，来看你们家易洛主子。”落雪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刁奴，便想吓吓他。
　　那矮胖子总管听了之后，先是呵呵笑了，然后说了句：“易府也是高门大户，容不得一些人胡诌乱进。”看他甩袖子进府门的样子，落雪掏出弹弓就用金丸打了那管家是头，一下子就把那管家惹恼了。看着从易府里跑出来的仆从，落雪放开嗓子大喊：“易洛哥哥，我来见你了，可是有人不让我进。”看着她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几个仆人也跟着喊，一时间惹来了很多人的注目礼。
　　十一师兄出来时，刚好把一个要追上落雪的家丁打跑。然后十一师兄二话没说就打了那个矮胖管家两巴掌，抱着落雪就走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