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事 欲说还休》亦良词

57、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历经沧桑的人总觉得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幸福，面对年轻的生命会有许多宽容和谅解，也会给予更多的鼓励。但是有些年轻的人总是长不大，无论你给他多少机会、给他多少历练，他总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围着我转，应该考虑我的感受和心情，应该为我的未来思量一二。面对执迷不悟的坚持和墙头草的转变，总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太子府的事很快传得人尽皆知，因为落雪忙着易洛的婚事所以没有关注太多，只是扫了几眼言官的奏疏把炖好的补汤放下就离开了宣德殿的偏殿。一路上遇见的所有宫女内侍都面墙而立，但当落雪的凤撵走过后那探寻的目光很是密集。夫妻情深本是人人所求之事，但这对夫妻如果是身份尊贵的人好像便成了犯错的人。每天都有御医来诊平安脉，大多数人都说太子、太子妃身子康健，但难免思绪多虑，气血郁结于心，影响孕期到来。
　　每次太医走后，落雪都要叹息一阵，觉得上苍待人不薄，只是不能事事随人愿而已。落雪晓得自己这个年纪还不适合孕育孩子，但在这深宫大院里，如果不能早早孕育子嗣，女子面对众人瞩目的眼神心里会很伤感吧。虽然落雪并不觉得自己的日子是步履艰难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时，她心里也是压了块石头。那些中药最是苦的，如果落雪不喝又怕简阳觉得自己对孩子的事不尽心。谁都是第一次成婚，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到尽善尽美，只能看着彼此的脸一步步慢慢前行。
　　从人生的底层到人生的高峰，生活的方式不同，考虑的事情不同，需要费的心思也不同。坐在车上，很多时候都在恍恍惚惚中到了目的地，已经忘记了欣赏路边的风景。
　　“太医总说你郁结于心，我从前不信如今看你喝茶的神态才终于信了，落雪再也不是佛缘寺里的小女孩了，而是满腹心事的女子了。”易洛说着，一点也不在意落雪投来的嫌弃眼光，好像落雪变成这样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也许等你成亲之后有人照顾众位师兄就好了，所以你赶快成亲吧，让我安安心心做小姑子岂不更好。”落雪说着把手里的茶杯一放，猛然发现易洛的头发中竟然夹着几根白发，她突然想起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不知道易洛和那新嫂子能不能做到白头到老。
　　“已经去提亲了，本来想让严明公主婚可是他说为了外孙女之事心里犯愁，身体就差了些，怕是不能来了，只能让陌子玉那个丑八怪来主持了。”易洛说着抬眼看了看落雪，太子府的事他也略有所闻，所以趁着这次喝茶打探一下。
　　“你也听说了，简阳王要把她们四个送走的事？”果然，易洛的话刚落地，落雪就急不可耐地解释着，可是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任何欣喜，“师兄，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就那么难吗？这本是我和简阳两个人的生活，却被硬生生地塞入了很多和我们无关的人和事。那些言官管的真是够宽，连夫妻房内的事也不放过。何况我才多大就要面对生儿育女的压力，我的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呢。我还是一个孩子呢？”
　　“你身体有恙吗？什么是发育没有完全？”易洛想到了落雪要说的话，可没有想到竟然有不明白的词汇，于是担心地看着落雪急急地问。落雪看着易洛的样子才回想起这是大胤王朝，不是那个灯红酒绿的现代社会。她想了半天才解释说：“我身体很好，意思是我年龄还小不急着生孩子，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我和太子的二人世界还没有过够呢，再说，生孩子的事要顺其自然啊。”
　　每次和落雪聊天，易洛都觉得会有收获，尤其是思路上，所以面对落雪的话没有再多问，只是温和地劝慰道：“说的对啊，不要想太多，把自己照顾好最重要。你和简阳的日子还有很长，慢慢调理身子会有皇孙的。”
　　“师兄，你也要加油哦，我可想自己的孩子有哥哥疼的，”落雪听罢，想了想也对，心里开朗了许多，憨憨地笑着对易洛说。易洛一听落雪的话真想收回刚才的话，这个落雪还是死性不改，说话从来不过脑子，没个轻重。竟然和一个大男人谈论生育子嗣之事，看来还是需要一个长辈指点一二。想那宫中的女子多是寂寥、无奈终老，为了活下去也不再有当年的初心模样。看着易洛有些失神的样子，落雪疑惑地想了想刚才的话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不再管他。
　　转眼就到了易洛大婚的日子，新娘子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那日来了许多在金都述职、待职的武将，在职的武将、侍卫去了很多、很多，所以十分热闹。新娘子的父亲姓穆，因为耍的一杆好花枪被人称颂。可惜新娘子没有继承，落雪想着易洛学会这套花枪或者易洛的孩子学会了花枪也是不错的。
　　嫁妆虽然不是很多但太子妃赐了几十台嫁妆还是让穆姑娘风光不减。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看到易洛也送了几十台聘礼就再也没有说话了。落雪吃不得酒又不能在大堂待客，就在别院里等着新娘的轿子进门，四周的安静和院外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落雪不由得想起曾经最喜欢的一句话“热闹都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重生这么久，落雪没有怎么想过要回去，看似顺其自然其实已经舍不得这里的点点滴滴。虽然也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不得不说这里有自己喜欢、想要保护的人，更有爱自己的人。虽然“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但谁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个先来，落雪总觉得这种违反自然法规的事不会长久，心里有时也会忧伤起来。
　　那日风和丽日，天气清爽，站在屋外的人觉得太阳都温柔了许多，风也柔和了许多。冬至刚过，再过些日子就要开始准备祭天的事宜，落雪想着祭天时要祈祷一下让上苍给易洛一个孩子，也能早点给自己一个孩子，有了孩子陪着他们，即使哪天自己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也能安心些。只是苦了这个孩子，不仅要承担大胤王朝的未来还要照顾身边的这些亲人，也不知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因为近来忧思太多，落雪少了往日的活泼。简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道该如何做。所以易洛洞房花烛夜时他身穿便服前去敬酒，不由得对着这对老少配的新人说：“落雪近来不知为何总是闷闷不乐，还请新嫂嫂有时间了多多宽慰一二，如果需要我做些什么，定当义不容辞。”
　　穆姑娘虽然刚刚被掀了盖头，赶走了闹洞房的人，可看着太子殿下诚意满满不觉感动，朗声道：“太子殿下放心，太子妃是我夫君的至亲，亦是我的至亲，定会真心相待，多多走动。”易洛听到这话心里一暖，这次的新娘果然与众不同，看来落雪给自己也找了一个可心可意的人。他默默陪着喝了一杯酒，然后把手搭在穆清的肩头充满情谊地望着她。穆清脸色微红，不似先前的豪爽有些害羞了，简阳一拱手便出了房门。
　　落雪等在屋外看着这个伟岸不善言辞的男人竟然为了自己去对一个命妇放下姿态请求，内心的暖是无法用感动二字形容的。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众人的眼光，只是轻轻地挽着这个男人的胳膊，一边走一边笑看着他的脸，在月光下散步像极了谈恋爱的样子。如果有七年之痒，那落雪已经出现在简阳身边十年以上，也许曾经出现过的词汇在这个民风淳朴、等级分明的时代不适用吧，希望在这个男子身上不适用。
　　感受到落雪的心意，任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两个人并肩走着。如果爱是一种本能，那选择落雪、爱上落雪就是简阳心里的本能。简阳从来不知道世间会有如此有趣的女子，小小的人，无边无际的想法让人不断在吃惊中度过。那种面对生命的积极和面对世事沉浮的洞达是多少男子都无法可比的。有妻如此，此生何求？很多人都不解，为何太子会选择一个孤女做太子妃，不是因为外戚干政的原因，不是因为好掌控平衡朝局的原因，而是因为落雪这个人在太子的眼中是无人能及的，是天上璀璨的星辰，是他心头的一颗朱砂痣。如果落雪离开了，那这世间能让简阳展颜一笑的人也没有了，她就是简阳冬日里的暖阳，可以让他的心跳动的很长久。
　　新婚之后的易洛也柔和了许多，师兄们每天都有可口的早餐，连衣服都准备了许多套。落雪看着大家生活的幸福不觉也多了几分笑容，让她最开心的是南宫岳竟然接回了自己的堂姐，没有向落雪多说半个不悦的字。其他几家大臣的命妇也找过高阳王妃几次，对于太子的安排没有再进行过多的反对，那些言官也消停了不少。
　　新年未到，内侍监就开始准备过年事宜。落雪指派的检查人员起了很大的作用，虽然每日花钱似流水但总算用到了实处。朝银帝本身对简阳处理府内侍选的事颇有微词但看到落雪管制后宫初见成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让郝公公一直催问御医问平安脉的结果，这也给简阳提了醒，是时候要个孩子来安抚众人的心了。
　　转眼，落雪18岁的生日就在忙碌中度过了，看着各种礼物最喜欢的还是南宫岳从很远的地方送来的木质彩绘套娃。猜想那应该是他亲手雕刻和绘画上去的，而那个不倒翁似的胖娃娃就是很早之前落雪给他讲过的俄罗斯套娃。所以，她在18岁生日时对着月亮许愿，希望长大成人后的自己可以很快有个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