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祭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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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黑天上笼着一层灰雾，星月齐暗，没有一点光。
大地上漆黑一片，比天还暗，荒凉而了无人烟。野草在这里都枯黄矮小，处处都是垃圾与乱蚁，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能生存的地方。
这是一个贫民窟，在这个乱地里存在着是数以千万记的人——哪怕死尸远多于活人。
在它边缘的地方，隔着一条宽阔而翻浪的河眺望，可以看到遥远的富人区透出的一点灯火，渺小的闪烁着。
贫民窟的边缘地带，一个女孩靠坐在一根断柱边凝望着那点灯火，身上套着一件打了三两个补丁的长衣。
女孩半曲起一只腿，双脚上的旧靴子长至四分之一的小腿，邦口下不明显的凸起一个暗槽，隐约可以看到两三根半指粗的钢钉露出邦口。
风吹起女孩半长的发，露出发下那张带着血污的脸。一双墨黑色的瞳透着冷漠，单是这么盯着，就叫人无故生寒。
她就这么冷冷凝望着河对岸的繁华，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一层薄薄的霾，烈阳闷闷的落在灰暗的街道上，总叫人觉着喘不过气。
“这鬼天气有够热的，早知道就不接戴哥这通任务了……”一个瘦的脱像的男人脱了上衣，叼着烟，蹲在货车的阴影下喊道，“王老板！等最后一批货运完，你可得好好犒劳我！”
“是是是……”从树荫下冒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辛苦盖哥辛苦盖哥，这么热的天还特地来一趟，您放心，酬劳绝对不会少……”王款做作的搓搓手，加上其本身肥胖的身体，使他更显虚伪。
李盖就当看不见王款的假笑，把烧到头的烟屁股随口吐在一边，站了起来：“祭祀下周天开始，礼器、祭文、礼花什么的提供工作是你负责，”
他睨着王款：“把那些东西的筹备重任给你，那是戴哥对你的信任。如果出了什么差池，你不好交差，我也没法交代。”
……
等王款扯着笑脸把这尊大佛送走之后，他立马换了一副嘴脸，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的祭品店。店小二立马迎上前来：“老板您消消气，忍完这一阵就好啦，戴哥答应过您的，等事成之后您这店可有的生意做啦……”
王款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一屁股坐上摇椅。
“要不是冲着这点生意，谁会给那李盖那个蠢货好脸色看！”他翻了个白眼，“这个狗东西，就知道狗仗人势，要不是背后有个戴丘，他敢这么跟我说话？！”说着还觉得不解气，随手拿了一旁的花瓶就向墙上砸去。
花瓶应声落地，摔得粉碎。几朵插在里面的康乃馨随之被摔在地上，被花瓶碎片割出一道道触目的裂口。
店小二忙唤人清扫碎片，边给王款捏着肩边陪笑道：“王哥消消气，动气伤身体。”说着又在一旁的圆桌上斜上一杯茶，“说起来，戴老板这次一次买了这么多祭祀品，是又要搞什么祭祀吗？”
“切！祭祀？”王款语气充满不屑，“不就是缺钱了吗？”
元尽Y394年，在人类无节制开发，利用生态资源之下，生态和环境平衡开始崩坏：最开始只是全球变暖，生态平衡系统发挥着作用，但人类却因此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后来，系统再受不住破坏开始崩坏，冰川融化，生物种量锐减，极端天气丛生，人类才开始对此事有所注意。
但人总是高傲地站在世界的顶端俯视着众生，于是手持科技力量开始向自然挑战：保留物种基因以保留物种数量，工业化植树造林以极端天气……
世界各地的政府信誓旦旦的告诉人们：别担心，世界各国已经达成了救援共识，我们的专家已经开始工作了，我们定会救人民于水火之中，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
人们被鼓舞，兴高采烈的在地下城捐款捐物，等待着解封。
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整整五年过去，陆地上的消息却越来越少，直到来拿物资的支援队伍连续半年都没出现时，人群开始出现慌乱。
人们小心的走出地下城，却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狂风摧毁了安全区以外的一切，冰原在世界的边缘向内部蔓延，海水基本淹没了除大洲外的岛屿，伏尸遍野的荒凉土地上散着恶臭。
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那些冲在前线的人们，居然没有一人活着把消息带回来！
恐慌最后还是没能被阻止，似是一滴水滴入了蚂蚁窝，野性随着恐慌从心脏最深处发芽，短短七个月，世界所剩无几的陆地就被全部占领，人们自发组成了各个团体，重新制定各自领域的秩序，各种规则碰撞冲突，混乱从此再没停止过。
但这也只是政治问题，根源上的环境问题也依旧没能被解决。
后来，有一部分人认定人类无法用科技阻止这场劫难，反而开始觉得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是因为人没有供养好神，反而妄图以科技与其抗衡，所以神才会制造天灾。于是信神者越来越多，神由此得以被高捧供奉。
于是各地掀开了一场“复古风”，祈祷活动、祭祀活动、迎神活动等一些列的封建活动开始兴起，人类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型退步史。
“但弄祭祀不也是民心所向吗？”小二不解道，“又跟戴老板缺不缺钱有什么关系。”
“民心所向？要不是那个姓戴的，哪儿会冒出来那么多祭祀活动！”王款冷哼一声，“他弄祭祀时哪次不是大张起舞，一天天喊着什么征集祭祀筹款，说白了就是想捞钱”
说着，王款抬眼瞟了小二一眼：“本来我也想治治他那一脸高尚的样子的，但看在这家伙给我们店带来的收入上，我也就懒得追究了。”
王款摊在摇椅上前后晃了晃，像是在说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营商的人不能有良心这个东西……”
地上被划烂的康乃馨被扔到了垃圾桶里，如同这个把自己供上神坛的文明，在破碎的神坛上陨落……
……
李盖离开街道，走向一旁的荒原。
荒原里矗立着一个木屋。
“戴哥，王款那边的事都办好了。”李盖走进木屋，向坐在木桌中央的男人恭恭敬敬道，“那我们接下来是……”
戴丘抬起头，他的脸上挂着微笑。虽说是笑，却总给人一种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干的不错。”他说着，向一旁侧头道，“这次的神祭可不能出岔子呢。”
李盖这才发现屋子里不止一个人。
在戴丘的左边，坐着一个身穿长黑斗篷的女人，斗篷顶端的帽子大的快遮住了她半张脸，阴影下的一双墨黑色眼睛隐约可见，打卷的长发从脖子后方冒出，又在黑斗篷中隐蔽。女人神经质的咬着手指，眼睛死死盯着桌面。
“一定不能出岔子……”她的眼神似是有些涣散，“戴丘，这是计划的最后一盘，你说过的，只要这最后一次神祭成功了，神就一定会听到我们的请求的。”
猛然，她的瞳孔开始剧烈的颤抖：“这是人类最后的机会了……我们一定不能失败……我们一定不能失败！！！”
到最后，她已经将近癫狂的扯住戴丘的领子，话语里横溢着威胁。
戴丘却像是没感受到一样，他依旧微笑着，安抚道：“当然，艾巫。我们的计划会成功的，神一定会听到人类的呼唤的。”
“对……对……会的……会的……”安抚声下，艾巫慢慢恢复了平静，继续呆呆的愣在原地。
戴丘微笑着看着艾巫渐渐恢复平静，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转头对另一边的身旁的另一个女人询问道：“说起来，祭品的事筹备的怎么样了？那可是整个环节里最重要的东西哦。”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死寂一片很久。
戴丘微笑，耐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很久很久，女人开了口，声音带着些颤意：“一定得用贫民窟的小孩祭祀吗……”
“当然。”戴丘似是不觉得有任何不妥，“我说过的，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博得神的怜悯。”
女人的声音接近哀求：“就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代替吗？牛、羊、猪、狗，多少我都可以凑，品种要求我也能找……”
“不…行。”戴丘凑近女人，微笑下是血淋淋的残忍，“我说过的吧，只有以活人祭神，神看到人类的真诚，才会重新赐福于人类。”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如同一条狡诈的蛇，引诱着迷茫者跳入自己的陷阱：“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努力了那么久，只要这最后一次成功了，一切就结束了。”戴丘盯着女人颤抖的瞳，“那些人是拯救人类的必需品，成功献身后也会受到后人的追念的。”
他话锋一转，眼中透出狠戾：
“还是说……你想叛变，艾梅？”
“你要知道，以你姐姐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是离不开你的呢。”
戴丘盯着艾梅，恶劣的笑着。
“你可得好好考虑一下——”
“究竟是违抗，还是救你的姐姐。”
“……”艾梅抿着的唇微微发白，膝盖上的手也不自然地蜷成拳，像是在害怕，再没说话。
戴丘大笑着站起身向木屋外走去，到了门口，他顿了顿。
“你没那么多时间了，艾梅。”恶魔微笑着低语，“一周内，我要看见九只小祭品。”
……
艾梅还是来到了贫民窟。
贫民窟处于偏远地区。在资源短缺之后，贫富差距愈发严重，贫民窟越来越大，越来越乱，但早就没人在乎那里的人的死活了。
艾梅和艾巫原本也是在贫民窟死里求生的姐妹俩，后来因懂得巫术被信神的人带到富人区，从此结束了贫苦的生活。
作为一个曾经的居民，爱梅认为这次的任务应当不算难。
不过是抢个小孩嘛，手无缚鸡之力又没人管的……
哪怕知道这么想不对，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难的不是抢小孩，而是找小孩！
硕大的贫民窟死寂一片，荒野里是破布和枯木堆成的帐篷，动物和人的死尸遍地，个个瘦骨嶙峋，腐烂生蛆，引来大堆的飞虫，群舞于半空中，把天都遮的暗了。
这样的全球性灾难到来时，贫民窟的孩子是最悲催的存在。他们既没有大人的力量，也没有身世与背景，大多难以幸免于难，在苦难中夭折。
过了三个小时，艾梅真见识到了地球危机带来的灾难。
一个人都没有……
她欲哭无泪。
但哭归哭，人还是要找的。
于是，艾梅雇了一群在贫民窟周边的居民，在贫民窟没日没夜的找小孩，总算是在第七天找到了几个。
艾梅看着眼前警惕的孩子们，松了一口气。
为了后续工作能够更好的进行，艾梅对几个孩子开始了劝说工作。
“我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去富人区。”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跟我走，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会有饭吃，有地住……”
“不仅如此，只要你们穿上我们的衣服，帮我们做一些事，每个人都会尊敬你们，崇拜你们……”
没有人想在贫民窟呆着，乱世里留下的都是实力派亡命徒，这无关大人还是小孩。
几个小孩眼神微动，答应了，毕竟能被抓过来就证明逃不掉，与其吃力不讨好，倒不如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艾梅满意点头，带着八个小孩就打算走。
等等，八个？！
重复数了几次之后，艾梅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确实只有八个。
“我不是说了要九个吗？怎么会只有八个？！”艾梅慌张的冲着身边的人大叫。
“真的没有了。”她雇佣的一个人皱着眉，“整个贫民窟都搜遍了，不可能还有了。”
艾梅脸色苍白，她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那就再去找……”
正有人要发火，刚刚说话的那人站出来。
“这样……也不是不行。”那人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意，“要是你明天陪我玩一天，我倒也不是不能去别的贫民窟帮你找找……”
艾梅猛地抬头，就见那群居民脸上露出跃跃欲试，正一步步向她靠近。
她显得越来越渺小，脸色更加苍白，身体也开始发抖，一点点向后挪去……
“喂。”一个女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旁边，打了两三个补丁的长衣刚过膝盖，头发半散着披在肩头，单手背手，踏在泥地上的旧靴暗槽空空，遍身是星星点点的血迹，眼神冷漠。
村民身后的孩子们静静盯着这场变故，为首的一个男孩眼里露出震惊。
“……厌姐？她究竟要做什么……”
看见女孩，村民停下了脚步，嫌恶的低语声中隐约可以听到“疯子”的字眼，但艾梅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你不是要找小孩吗？”女孩冷冷对艾梅道，“我应该够格吧？”
艾梅看着女孩，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她顾不得狼狈，踉踉跄跄的跑到女孩身边，死死抓着女孩的手臂：“当然……当然……跟我们一起去吧……去富人区……去救救我姐姐……”
看着艾梅恍惚的样子，那个男人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朝女孩的方向一淬：“小贱种，早不出来晚不出来……”说着，骂骂咧咧地带着一群人走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女孩背过去的那只手松了松，泛红的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两枚钢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