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先苦后甜的山岚

2、半路没钱，打工是王道

　　南溪镇最初靠祖辈留下的万亩荷塘发家，在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时候开始，家家户户就靠荷塘为生。荷花全身皆是宝贝，莲藕和莲子能做食物，根茎、藕节、荷花和荷叶还有种子都可入药。南溪镇人将荷花销往周边州县，靠着物美价廉，南溪镇人经商也讲诚信，逐渐在江南一带有了名号。所谓“南溪一湾水，照得荷花香。”如今只要提到荷花，人们势必以南溪镇为招牌。
　　刘家祖上就有千亩荷塘，是刘家先祖辛苦耕耘的果实，加上刘九农生来就有经商的头脑，想到将荷塘内的东西直接卖给其他商户，他们再进行加工，反而赚得比自己多得多。于是他和几家药局、酒楼联络，先是直供给他们莲子，根茎等物品，自己做到供货一家独大，后来又琢磨着自己开起了酒楼，培养了一批厨子专门研究以荷花入菜，形成一番特色。有了大笔本金就到江南其他地方寻找新的货源带入南溪镇，先是在周边的湖县找到了布匹、茶叶等商品，又借着南溪镇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将这些东西往外运输售卖。经年累月，刘家财富可见一斑。
　　刘云渚虽然生在商贾之家，但因着母亲出生士族，知书达理，外祖家世代都是读书人，他从小就被要求只读圣贤不看账本。刘云渚顺着母亲心愿一路科考，今年才18岁便中了解元。刘家上下欢喜，刘夫人也立马传信到了母家，邀请娘家人前来一起庆贺。可信还没传到曾家宅门，这边刘云渚就跑到父亲母亲跟前，说从此不愿再考，想要回家和父亲学做生意。刘夫人当场气得晕了过去，刘九农抄起书桌上的算盘劈头盖脸一阵打骂，刘云渚却是怎么也不肯改变心意。堪堪闹了小半个月，终于以刘九农出门点货，刘夫人娘家侄儿成亲告一段落。刘云渚等父母亲前脚出了家门，他后脚就跑出府门到自家荷塘里去了。
　　今天还不同于往日，荷塘里掉进了一个骑马的蓝衣姑娘，说话言语甚是奇怪，也不像其他女子一般温婉可人，张口闭口就大喊大叫，刘云渚一边觉得聒噪，一边又觉得有趣。
　　“我不大喊大叫行吗，我的马都掉进你家泥地里了，这时候不大声呼救难道等着吃泥巴吗？”刚被刘云渚拉上来的蓝衣姑娘坐在草地上擦拭裙边上的泥水，听得刘云渚抱怨自己大喊大叫有伤风雅，没好气地回怼。
　　旁边刘云渚叫来的几个伙计正在把陷入泥地里的马拯救上来。蓝衣姑娘见自己的马也安全上岸，兴奋地跑过去拍了拍马脖子，安抚着受惊的马儿。
　　几个伙计见刘云渚外衫脱在一旁，没有想要回家的意思，就识趣地拱了拱手退下了。
　　刘云渚将衣服拧干，穿上鞋袜，套上外衫，朝蓝衣姑娘的方向说道：“我叫刘云渚，我家就在镇上，姑娘是从南中来的吧，到我们这来做什么？”
　　那姑娘见他整理好装束才正式地问好，自己也捋了捋头发，说道：“我叫夏春草，你的名字是哪个云，哪个渚，麻烦告知，我日后也好寻你。”
　　刘云渚心中疑虑，但也立马答到：“云彩的云，汀渚的渚。”
　　蓝衣姑娘听完若有所思一般，随即莞尔一笑道：“好美的名字，人如其名。”
　　刘云渚知道她在说自己相貌好看，又看她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突然觉得心中一热，连忙转身装作要找东西。看到地上摆着几枝适才摘下的荷花，顺势捡起来，自顾自摆弄着。随后又想到什么，开口又问：“你说你日后来寻我，这是为何？”
　　蓝衣姑娘此时正在擦拭马儿脚上的泥巴，衣裙上，手腕上都沾了泥巴，连脸上也有几点泥水，顾不得起身，只蹲在那答到：“我初来乍到，只知你们这叫南溪镇，其他人一概不知，见你衣服料子好，又有小厮可使唤，你还说这是你家的荷塘，想来是镇上的富户，我若是有难处便去寻你，你肯定可以帮我，起码不会让我没饭吃。”
　　刘云渚看她如此坦然，很是欣赏，想起来她依旧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看来是不愿说，也不好再问。“春草姑娘，我家就在镇上，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到镇上说我的名字，自然会有人给你带路的。我先告辞了。”说罢拿着自己折的荷花，鞠了鞠身子，转身朝旁边的小路走去。
　　夏春草还在忙着整理马儿的腿，没来及说点什么，就见他身影隐入了荷叶之中。春草赶了一天的路，刚刚又在泥地里折腾了半天，实在累得不想再说话，想着他既报了姓名，也不怕找不到，就不再去追。
　　这会已近傍晚，太阳西沉，余晖洒在看不到边际的荷塘之上，荷花和荷叶都似镶上了一层金光一般，热气退散，十分舒适。春草靠着深水的地方梳洗了一会，然后躺在草地上再不想动弹。心里想自己一路从西南到了这里，见过许多人许多事，最好看的还是这刘云渚。一会又想听说南溪镇荷花产业十分繁荣，自己一来就掉进荷塘里也算所言不虚。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时候尚早，不算很热，自己的马还在旁边吃草，突然也感到很饿，就起来牵着马往镇里去。
　　这边刘云渚前一晚回到家中，先是被夕照一番数落，说他这种关头还跑出去玩，是连样子都不愿意做一做了，还说自己顶着大日头去给他买吃的，结果东西买来人却找不到，真是气人。刘云渚安抚几句，把摘来的荷花送给她让她好好养，又让她把买来的东西抬过来自己想吃，夕照这才作罢。吃东西的时候想到白天遇到的夏春草，想起来没见她带多少行装，就吩咐夕照让街上铺子里的伙计多留意，要是见到一个穿蓝衣服，牵着一匹白马的年轻姑娘在找自己，就带到府上来，不能怠慢。
　　夕照按着吩咐去交代了低下的人，看公子心情不好，让小厮没事别来打扰，自己关上房门留下刘云渚一个人在房间里。
　　刘云渚因为最近的事情心中苦恼，随便吃了几口就倒下看书，越看越烦躁。干脆丢了书起来翻看家中往年的账本，这是他求了夕照才从库房里偷偷拿来的，因着自己最近这么一闹，母亲更是看不得这些，只能趁着没人悄悄看。他从小就爱看账本，认为账本中能学到的学问精妙非常，又日日看着父亲在生意场上往来，耳濡目染，对经商兴趣极大。然而母亲出身士族，外面的人也都以能考中科举，得授官位为人生一大幸事，为了顺遂母亲的心愿，他便认真苦读十几年。可是考过了乡试，实在觉得自己过得了无生趣，若再不和家中摊牌，以后更是难上加难。最终鼓起勇气和父亲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父母亲绝对反对这是早就预料到的，只是一闹再闹刘云渚自己也精疲力尽，实在烦恼。刘云渚想着这些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勉强入睡。
　　天刚破晓，刘云渚便醒了过来，他平日里为了上学都是寅时就起，数年如一日，早已形成了习惯。洗漱后他想起昨日在荷塘之中的发现，连忙走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写下：水位27寸花期最长，水位渐高或渐低花期渐少。其余又写了一些泥土粘度和湿度，自己对天气的感受等等。写完之后照例到自己书院里读书，想等着父母亲回家时再商议未了的事情。
　　春草从荷塘边睡醒顿觉身心轻快，昨日的劳累早就烟消云散，就算此刻腹中饥饿，但牵着马儿走在进城的路上，见许多农户挑着荷花、荷叶、桃李瓜果等也往城中赶，感到人间烟火最能抚慰人心，自己的步子也愈加轻快起来。进城之后找到一家包子铺，将马儿牵在一旁的木桩上，点了一笼包子，一碗清粥，随即开心地吃了起来。边吃着想到自己口袋里钱财已剩下不多，必须要在这个地方多停留几日，赚些银两才行，好在这个地方招工没那么多规矩，劳动合同什么的就不用管啦，找个酒楼洗几天碗端几天盘子也能上路。她问了包子铺老板这里最大的酒楼在哪里，老板给她说了一个菡萏馆，她便牵着马儿寻了过去。路上想到自己衣着和这里的人不同，又进了一家布庄，换了一件这里的姑娘穿的衣服，可是银两不是很够，还要留着应急，便咬咬牙将手上的银镯子褪下来换给老板。
　　一路走来，人越来越多，想必是到了城中繁华之地，看前方一座楼房巍然屹立，雕花房檐，酒恍招牌样样精致有排场，就知道一定是菡萏馆不错。心想这地方果然处处是荷花，无论做什么都离不了荷花这一物件。春草进门询问掌柜招不招工，那掌柜这几日正忙得焦头烂额，只因这个月不知从哪里来了这么多客人，比往常多出了两倍不止，正愁人手不够，见眼前的姑娘长相端正，衣着简单，也不会是不可用之人，就留下了春草，让她做些杂货，供她吃住。春早心中感激，顾不及门口还拴着马，挽挽袖子就接过旁边小二的盘子，飞快地跑动起来。掌柜的见她如此机敏勤快，心中更是欢喜。
　　春草在这酒楼中干了七八日后，这天刘云渚想到自家店里看看生意，一下马车就看到一匹白马拴在酒楼侧门，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边疑虑着往里走，突然想起那日蓝衣姑娘也牵着这样一匹马，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客官里面请，我们这样样都好吃！抬头一看，这不正是那个蓝衣姑娘，夏春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