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夜明的时刻》雨中韭

83、万花镜（21）

　　看着孟明微认真的眼神，柳细雨犹豫了，她转而说起其他话题，放弃了对那个未知炽热目光的问询。

　　“孟司长，距离蓝湖农场运动会还有三天，运动会结束后，我们是不是就要回国了？”

　　“没错，回国以后，小吴组长带你工作，我接着要去南亚参加一位恩人的寿宴。”

　　本来柳细雨想借此机会谈谈工作的问题，可她实在好奇“一位恩人的寿宴”。

　　“恩人？孟司长，这其中是不是有故事呀？”柳细雨兴奋又小心地八卦。

　　孟明微向四周看了看，说：“我们到那边坐着聊。”

　　在户外遮阳伞下，柳细雨靠着桌子支起下巴，用满怀期待的吃瓜目光看着孟明微。

　　孟明微揉了揉太阳穴，说：“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千年前。那位恩人在我跳河自尽后骂我蠢货，然后带着我去见了神稷，从此改变了我的命运。”

　　听到“跳河自尽”时，柳细雨不由得同情起孟明微来，但听到“神稷”后，她又被这个名字吸引。

　　她记得，神稷好像比寒露神的职位还要高，神稷司以他命名也可表现这个神秘人物地位的不一般。

　　“这位恩人其实是一位指引使者。所谓指引使者，就是带领死去的人进行转生，一般由经过考核的猫担当。”

　　柳细雨捏了捏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猫？”

　　“对，作为指引使者的猫，大多是挑选真善美的人类亡灵，然后附身于猫这种动作敏捷适合为亡灵引路的动物。也有少部分指引使者是直接由修为高深的猫咪担任，比如哟哟，也就是我口中的恩人。”

　　“这个名字……有点可爱。”柳细雨心想。

　　“哟哟这个名字是神稷给它取的名字，说是因为当初遇见它时它只会‘哟哟’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样啊，感觉挺有趣的呀。”柳细雨笑了笑，“那哟哟是一只怎样的猫？”

　　“一只右耳朵只有一半的狸花猫。”

　　柳细雨两眼睁大，喃喃道：“古代也有绝育吗？”

　　孟明微似乎被她逗着了，微笑着说：“那不是绝育的标记，据它自己说，是打架咬掉的。”

　　“这样啊，那名字可爱性格却挺勇猛。”

　　“哟哟正式获得神号‘狸’是在三百年前，因此它的寿龄也算作三百。”

　　柳细雨想到寒露神，便倾身问：“那寒露神呢？他没有其他名字了吗？”

　　“有，不过我想由他以后亲自告诉你比较好。”

　　“一个名字，为什么要这样神秘？”

　　孟明微像是思考一样转了转眼珠，用手摸着下巴，语气诙谐地说：“因为他和前世的你有约定吧。”

　　“我以前见过他？可是，即使见过，前世的我和现在的我，也完全不一样啊。不行，等会儿回去我就去拷问他，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名字！”

　　孟明微笑笑，不说话。

　　＊＊＊

　　去了其他店，买了笔纸墨和缠花需要的材料，二人便返程回蓝湖农场。

　　马路两旁生长着高高低低的蓝紫色大花飞燕草，蜂蝶飞舞。

　　柳细雨趴在车窗边，看着不断后退的花丛出神。

　　孟明微从车子的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她，随后也注意到了丛丛的大花飞燕草。

　　“高翠雀。”孟明微在心里默念出这个名字，不知怎地，他心中猛然一痛。

　　没记错的话，千年前他第一次看见高翠雀后的两个月，他就和前世的她永别了吧？

　　小溪、水仙和初次接吻犹历历在目，然而转眼间千年已逝。

　　孟明微再次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柳细雨，只不过这一眼包含的情绪太多。有悲哀，也有害怕。

　　他已经等了太久。在见到神稷之前，哟哟带着他翻过了暴雪肆虐的山岭，那时的孤独无助、茫然失措的感觉真是令他心如刀绞。

　　无尽雪原之上，一棵倒卧在地的枯树被大如手掌的雪花层层遮掩，只有一枝枯枝斜向天空露出雪层。

　　狸花猫指引使者哟哟艰难地在前面带路，张口说话时一不小心就有雪花飞进嘴里。

　　“呸！神稷竟然让我带你走这条路去找他，呀好冷啊！”

　　乖乖跟在后面的孟明微灵魂体感受不到丝毫寒冷，它只能听到白茫茫的天地间寂静的落雪声。

　　还有狂风的呼啸。

　　“我们休息会儿。”指引使者哟哟进了一个低矮的山洞，将身体蜷缩，打了一个哈欠后，倦眼半睁：“风雪过后，春天马上要来了，睡醒了就能看见了。”

　　孟明微贴着山洞壁蜷缩轻飘柔软的身体，很快睡着了。

　　哟哟没有骗它，等它再睁眼时，山洞前已冒出了鲜绿的蕨芽，蕨芽弯弯，一圈又一圈，就像某种贝壳上的花纹。

　　孟明微盯着蕨芽看，好像看见了蓝色的大海，又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浮现在了它的脑海。

　　“小孩，你也拾贝壳吗？”柳细雨弯着腰，面容模糊，但依然在笑，“能让我看看你的吗？”

　　原来他们从前见过。那时，它真如柳细雨所说，还是一个小孩。十年一转，二人再次相遇，不久又生死分离，让人唏嘘不已。

　　但，他们又在现代重遇了不是吗？而且，这一世，他一直默默守护着她。

　　＊＊＊

　　因为柳细雨投胎的余亭县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所以孟明微曾用自己的一半工资入股当地龙头企业。

　　而那个龙头企业再反哺余亭县。柳细雨所在的爱心寄养所才得以继续良性运转，即使依然比富不足，在寄养所的几年却把她送到了A市的一所不错的大学。

　　如今的那所龙头企业，早已走出了余亭县，市场面向全国。而余亭县，也早已走出了贫困，发展面向现代。

　　就在此时，柳细雨正在上高二的妹妹下了暑期补课的晚自习，和同学走向一家奶茶店。

　　晚上九点半，余亭县最繁华的步行商业街人头依然攒动，震天动地的广场舞曲子聒噪热闹。

　　身穿余亭高级中学校服的柳燕鱼，笑着和同学说笑，然后走进奶茶店，在高凳上坐下。

　　“欢迎光临，几位喝点什么？”店员热情地服务。

　　柳燕鱼准备一如既往地要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但她刚点开支付页面，一条转账信息弹了出来。

　　是那个头像是“花开富贵”的好心叔叔发来的，他备注这一千元是用来让她高三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的。

　　柳燕鱼像往常一样回复了“谢谢叔叔”，然后收下了转账。

　　那就换一杯贵的吧，柳燕鱼思考再三后决定。

　　喝着奶茶，和同学一起聊着未来，真是无比快乐。

　　“燕鱼，你准备考哪里？和你姐姐一样去A市吗？”一个同学问。

　　“我想读生物专业，A市的生物专业分很高，可能会留在这边吧。”

　　“这样啊，对了。你姐姐不是毕业了吗？她好像挺久没回来了。”

　　“是啊，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最近给她发消息都没有回复，可能工作太忙了吧。”

　　“也是，工作一定忙吧，何况现在就业这么难……”

　　＊＊＊

　　蓝湖农场的厨房里，莉莉女士正和寒露神一起研究双色蓝莓酱花卷的做法。

　　“寒，再加点水。”莉莉女士揉着面团说。

　　寒露神端起一碗水，慢慢倒入。突然，史密斯从厨房外冲了进来，挤在莉莉女士和寒露神之间，用前爪扒拉莉莉女士的围裙。

　　寒露神手一抖，整碗水倒了进去。

　　“唉，史密斯。”寒露神无奈笑道。

　　莉莉女士赶紧再加面粉，然后蹲下身来，用沾满面粉的手捏着史密斯的耳朵说：“总是捣乱，你难道不想尝尝异国点心吗？”

　　史密斯吐着舌头，嘴角咧开，眼神喜悦，好像莉莉女士在夸它似的。

　　莉莉女士教训史密斯一番后，慈爱地摸了摸史密斯的头。起身继续揉面团。

　　这时，柳细雨和孟明微也回来了。

　　史密斯立刻跳了起来，摇着尾巴上前欢迎。

　　“噢，你们回来了！”莉莉女士一边揉面团一边说。

　　柳细雨背着手来到莉莉女士身旁，看她在做什么。

　　“这是要做什么呀？”

　　“蓝莓酱花卷哟，我准备提前做好这个，再做其他的东西。”

　　“蓝莓酱是用他们做的那个吗？”

　　“他们”指的是寒露神和孟明微。

　　“当然，真是谢谢你们帮我省了一件活儿。”莉莉女士说着站直了身体，用手锤了锤后背。

　　面团已经重新揉好，柔软有弹性。所以莉莉女士的手没有粘粘一点面粉，很干净。而刚被摸过头的史密斯的头顶上还残留着一点白色的面粉。

　　“那么，接下来，就要发酵面团对吧，寒？”

　　寒露神翻了翻手机页面：“对，要密封发酵15分钟，再揉成光滑的面团。”

　　＊＊＊

　　客厅里，孟明微和柳细雨，还有小吴组长，一起试着做缠花。

　　一番倒腾后，孟明微做好了一朵粉红桃花，形状完美，丝绒线也缠得无可挑剔，光泽在五片精致的花瓣上流动着。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柳细雨的铜丝箍出的形状歪歪扭扭不说，有些地方的丝绒线缠得过多，活像花瓣长了瘤子。

　　小吴组长虽然做得慢，但质量还是非常不错的，马上也要完工了。

　　柳细雨使劲瞅小吴组长的手法，决意要找到做缠花的秘诀。

　　在她努力偷师时，孟明微将她放在桌上的失败品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