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个作者》燈火照人間

22、第二十二章 你亲眼见着了我的遗体

　　但现在有个问题是：那个追踪器，还在那辆车上吗？如果已经被人发现—又或者其实早就被发现了，只是刑侦小队长疏忽未察—那么他们终究还是会落入死局。

　　天色渐亮，四周仍旧一片死寂。张杉和李思都开始不耐烦，终于沈不住气开口了：“池作家，再等下去，崔禾川都要错过黄金救援时间了。”

　　崔禾川本人倒显得并不急躁。比起自身安危，他更在乎活着的那些人。因此，他选择尊重池如璟的决定。

　　“那你们先下山，我自己去就行。”他本想着，如果真有救援，至少张杉和李思可以不用陪他们一起冒险。但现在看来，救援遥遥无期。

　　谢义山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值不值得相信？他们无从判断，但无论如何，烟花巷是非去不可的地方。

　　“欸，池大作家，我们现在可是同一阵线，你帮了我们，我们自然也会帮你。说不定之后还能长期合作呢。”张杉嘴上这么说，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合作，但这话总是一个体面的理由，不至于让人心生亏欠。

　　周州飘在两人中间，一手揽一个，笑嘻嘻地说：“对嘛，我已经替你们验证过了，这两人是好人，值得信任。以后，我们就是灵异小队！”

　　李思立刻举手赞成。

　　“走吧、走吧！”张杉兴致勃勃地走在最前头，嘴里还哼着小曲，彷佛前方毫无危险。

　　池如璟虽然无奈，还是默默地跟上。

　　崔禾川则沉默了许久。他心中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池如璟为什么能为了他拚命到这种程度？

　　就只为了一个答案吗？

　　“池如璟，遇到危险记得先逃。”他原本还想问更多，但话到嘴边，最后只剩下这句话。保住自己，最重要。

　　顺着地图走，不远处就是烟花巷。但眼前却异常宁静。

　　“啥情况？”张杉等人躲在暗处观察。

　　“前方真没人，看起来、应该、可以过去。”周州绕了一圈，仔细观察地形地势，确认没见到明显危险。

　　“但『应该』是什么意思？”李思皱眉举手提问。

　　周州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想啊，这烟花巷是什么地方？是交易所的必经之路。结果一个人都没有，你不觉得怪吗？我是不信这里会没危险。”

　　“这地方我有印象。”崔禾川从池如璟肩上跳下来，凭着记忆往某个方向走去。众人连前方安危都顾不上了，全都一屁股跟在一只猫的后头。

　　张杉觉得这样行动太显眼，当机立断决定分头进行调查，并让周州负责讯息传达。

　　“事不宜迟，就此分头行动吧。”

　　临走前，张杉本想把地图交给池如璟，但他摆手婉拒：“我已经记下来了。”

　　这让张杉和李思又惊又喜—若以后办案还能请他帮忙，搞不好会是个难得的神助攻。

　　池如璟简单打了声招呼后，赶紧追上崔禾川。他看见崔禾川动着鼻子，一路对可疑之处仔细侦查，神情专注，步步为营。

　　终于，在某个位置他停下脚步，池如璟抬头看去—冷冻库。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他心中升起。如果崔禾川的线索指向这里……那是否也意味着，他曾在这里……

　　他不敢深想。

　　最近他总是怪怪的，只要一想到崔禾川，心头就莫名一紧；再想到他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便觉得身体哪里被掏空了一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也没时间去思考自己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崔禾川，是他名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所以他不想失去他，仅此而已。

　　“我自己进去—”崔禾川刚开口，池如璟就已经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果然是个死心眼。

　　这冷冻库比他预想的还大，里头却没装多少东西，大多是肉品与食材。但池如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继续深入，眼角余光扫到一排排针剂，心里顿时一沈—这些东西不会是什么好货。

　　他搜寻了将近五分钟都没看到崔禾川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这时崔禾川又转向另一侧，神情凝重。池如璟感觉不对，紧跟在他身后，最终在一整排冰柜前停了下来。

　　足足二十五个冰柜。他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堂弟去世那年，遗体也曾暂放于此，等待时机火化。可即便如此，那次的心情也远不如此刻这般沉重。

　　薛西佛斯能推着巨石上山，可他却像是被巨石狠狠压在山脚，喘不过气来。他甚至感觉眼眶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浸润，模糊了视线。

　　崔禾川一开始也不愿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可那些鬼魂说他就在这里，他才会一直寻找冷冻库。

　　他难过的并不是自己死了，而是他看到池如璟流泪。他以为池如璟这一辈子都不会落泪，没想到第一次，却是为了自己。

　　他重新跳回池如璟的肩膀上，伸长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他能给的很少，大概就只有这样。

　　“你、你之后会去哪里？”池如璟带着哭腔问道，声音沙哑，透着鼻音。

　　崔禾川为了不让他更难过，笑嘻嘻地说：“大不了这辈子都当猫，陪你身边好了！”

　　“地府在哪？”

　　“啊？”崔禾川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池如璟根本无暇等待答案，动作迅速地开始一个个打开冰柜。他不知道崔禾川的遗体在哪，可他也不害怕。冰柜里的大多都有遗体，可他丝毫不为所动。他知道，真正该害怕的，是那些做了坏事、心虚的人；而他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歪。

　　他一个一个翻找，直到最角落那一个冰柜，他终于找到了他。

　　那人脸色狰狞，显然受过剧烈创伤。池如璟小心翼翼将他拖出冰柜，眼泪却已经一滴一滴落下。

　　崔禾川其实也想哭的，但他知道，如果他哭了，池如璟只会更难过。

　　他轻声安慰道：“谁最后不是这样，做了个蒲公英，飞走了呢？”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池如璟抱着他，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接下来的一刻，却让他整个人惊呆。

　　崔禾川还有心跳。

　　他死灰复燃。他立刻用自己的体温，紧紧地护着崔禾川那仍然残存微弱生命的身体。

　　“我这是怎么了？”崔禾川蹲在一旁，神情迷惑地望着自己。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拜托你，赶快去找张杉和李思，我要带你下山。”池如璟一把背起比他重好几公斤的崔禾川，毫不犹豫地往冷冻库外奔去。

　　可一出门，便发现外头已被一群人团团包围。

　　这些人，池如璟一个都不认识。而且他很确定，这些人之中没有谢义山。

　　他感到异常。怎么会如此刚好？他前脚才刚到，这些人就出现，像是早已等候他自投罗网。

　　“听说你在找这家伙，这不就等着送你这份大礼吗？”为首的男子语气凶狠，气势比先前那名黑衣人更加凶戾。池如璟心中一沈—这人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十大杀手之一，虽然无从证实，但从气场判断，绝对非善类。

　　不过，他们是谁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崔禾川送去医院。

　　可如今，周围至少二十来人，个个荷枪实弹。他手无寸铁，还背着一个人，要想逃出生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几率之低，恐怕比被雷劈还小。

　　池如璟飞快地思考。他意识到几个问题：第一—这些人似乎早知道他是谁，却并未立刻开枪。第二—崔禾川竟然还活着，如果真的一直被冰在冷冻库中，根本无法存活。难道……他们早知道他会来，才故意放进去的？若真如此，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上头交代，只要你交出档案，就让你带他下山。”领头男子语气冷漠。他对手无寸铁的对手毫无兴趣，若不是有命令在身，他压根不愿出这一趟差。

　　“档案？”池如璟眉头一皱。他们说的，是什么档案？崔禾川来的时候带走了什么机密？还是自己无意中碰了什么？

　　不，根本不可能。他从头到尾只是在找人，档案从未接触过。

　　领头的男人见他愣神，语气更加不耐：“集团的重要档案。”

　　池如璟没有立刻回话。他保持冷静，迅速分析—这些人为什么这么笃定档案在他手里？是崔禾川交给他的？还是，另有隐情？

　　但现在，显然不是深思熟虑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