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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撞与摩擦 ...

  •   漆黑的夜空下,南山城的灯火通明与南山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幽暗宁静的南山院内,乌黑一片。
      一根羽毛静悄悄地落在院内,它通体赤红,在黑暗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它刚一落地,便自己舒展开来,变成一双闭合的翅膀。翅膀展开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朱雀一袭红衣是这院内为数不多的亮色,照亮了周边的事物。
      刚偷偷摸进来的朱雀四下扫了扫,见院中一盏灯没开,下意识去寻找院子主人的身影,最终在白天的茶棚找到了裹着被子睡着在茶座上的谢浮离。
      凑近看,谢浮离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眼睫毛随呼吸而颤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朱雀嘴角勾起,拿起放在茶几上没喝完的茶杯,看也不看装的什么,直接对准谢浮离躺的位置泼过去。
      谢浮离骤然睁开眼,看到有人站他面前,顿时拉过来人,茶水在擦过谢浮离身的时候瞬间凝固成冰,砸向刚刚谢浮离躺过的茶座。朱雀被这一拉的措不及防,两人刹那间交换了位置,朱雀被谢浮离用跪坐的姿势压在促狭的茶座上。瞳孔放大,眸中倒引映着谢浮离冷淡的眼神,居高临下地俯瞰身下的他,嘴里轻轻喘着白气,墨色的外袍披散开来罩着他们二人,眼中是渐渐沉淀下来的白雾,透露出来的气质就像个山中精怪。
      朱雀背后的冰早在近身时被融化成水了,即使身上被茶水沾湿也没关系,过会儿会被灵力烘干了。他被谢浮离拉住的手上还举着茶杯,现在是人赃并获了。谢浮离体温冰凉,摸起来像碰了个冰块。这就对生性炽热的朱雀来说难以忽视。
      谢浮离眯起双眼,用他那一贯冷冽好听的嗓音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朱雀一时难言,他偷偷摸摸进来,是因为对这位玄溟君身上诸多疑点的好奇。但没想到使个绊子,结果却绊了自己的脚。此刻只能冷下脸来:“我是来密谈的。只是来的时候,刚好口渴了,想借玄溟君茶杯一用。未能想到竟惊扰了玄溟君,真是万分抱歉。”朱雀依稀记得跟贺昨溪学了几句套话,正好可以用在这里。他正暗自窃喜,脸上绷紧的笑容岿然不动。
      谢浮离听完这话,是压根没看他。把他从茶座上拉起,自己径直坐上茶座,伸手准备去拿那叠被子盖上,可当摸到的时候,只摸到被子上的一片湿润,被子被茶水打湿了。谢浮离把被子随手扔向站在他面前笑得脸抽筋的朱雀:“被子被茶水打湿了,需要清洗。”
      朱雀接过被子,脸上的假笑差点绷不住,就谢浮离这意思是要他把被子洗了还他,如果不做大概又是一件答应要做的事。好,我忍。朱雀心想。他把被子收进他的乾坤袋里。
      乾坤袋是一种能够随身储存东西的法器,非常稀有。也就前些年他通过一次任务得到了两个,一个他自己留着用,另一个想送给他暗恋已久的人,不过至今还未想到送出的法子。
      朱雀自觉坐在了谢浮离对面,手上的茶杯也终于放下。谢浮离自己重新拿了个茶杯,倒上了热茶,抿了一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朱雀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撑着头:“殿下,别的我不多说。三日后仙议,如今已过一日,您也应该考虑出山了。”
      谢浮离端着茶,眼神停注在茶水荡漾开来的波纹上,嘴上依旧开口道:“要我出山?你知道要我出山意味着什么吗?就让我出山。”
      朱雀:“两日后晚来仙阁,帝君请您一叙。”朱雀的唇角勾起,这才是他来南山的真正目的。其实那天被分配到这个任务时,帝君还特意把他叫过去,交代了这件事,说只要对谢浮离说了这句,他一定会答应。
      谢浮离:“我...”不会去的。果然谢浮离话只说了一半,听到‘晚来仙阁’就改主意了。
      朱雀一说出‘晚来仙阁’,就看到对面的谢浮离眼神发亮。他来这里这么久,劝了谢浮离很多话,都没让他有如此反应。他不禁对这个所谓的‘晚来仙阁’产生了一点好奇,可他去过,除了花就是树,还都没有他桃林春涧种的好。谢浮离感兴趣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所以他去过的这地方还有他所不知道的稀奇玩意,这瞬间勾起了朱雀的好奇心。
      谢浮离很轻地咳了声:“我知道了,我答应。在南山待久了,也该出去见见老朋友了。”他站起身来,嘴唇发白,说这句话时看向天色泛起的鱼肚白。
      朱雀这一插曲一闹就到了黎明,他自己向谢浮离请辞。转身离开时,谢浮离叫住了他:“下次不情愿就别装了,我看得出来,知道你本性不如此。如果你有机会,肯定想咬断我的脖颈,把我踩在脚下吧。你并没有你展现出来的那么听话。”
      朱雀见被拆穿本性,也不装了。脸冷了下来,看上去有点阴戾。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管谢浮离说了什么。走之前还顺走了之前放在屋栏前谢浮离的那只鞋。
      三日后仙议,如期而至。
      一群身穿白衣的仙人,缓慢走进议室厅。一名白衣少年背依靠着大门,双手交叠于胸前,他棕色的长发披散,琥珀色的眼里是万千星光。他就这样伫立,也不准备进去。
      直到身后有人叫他:“小雀,走吧。我们进去。”喊他的人蓝衣加身,温柔似水。正是几天前陪同朱雀一起上南山的青龙-贺昨溪。
      他喊的人自然就是那天的朱雀,只不过没有穿红衣的他,显得戾气没有那么重了。但那潜伏在骨子里的凶兽本性,从来不会因外观的变化而改变。
      朱雀头上的珠花因走进厅内光线的变化,显得更加光彩夺目。他一边秉持着仙人的礼节假意与人周旋,一边观察着四周。在大厅阴影的一角,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相比其他假意上前问候的仙人,谢浮离还是一身墨色衣裳,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不上前主动搭话,也没有人敢主动上前打招呼。他一个人在角落里独自把玩着手中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把只有一个小指头那么大的长枪。
      会议开始了,所有仙人排成两队,除了谢浮离。过会儿帝君走进来,坐在高堂的仙座上,偶尔提出问题,聆听仙人的不同意见。
      帝君长得慈善,笑起来像极了弥勒佛,穿着仙袍,被光照到时浑身散发着仙气。他虽有着头发,但大部分时候在头顶盘起,碎发施法轻逸漂浮。整个人像极了一尊佛像。
      会议临近尾声,朱雀感到困了。他偷偷打着哈欠,眼神往谢浮离那瞟。仙人们都看见了谢浮离在那赏玩,可帝君却全然像没看到一样,因此也没人敢多生事点明出来。
      可朱雀不呀,他最近看见谢浮离就不禁想起他说的话以及那些破事,想起来自己就会莫名不爽。一晃仙议临近尾声,朱雀按捺不住了。就在帝君说要散会,群仙松了口气时,他站出来对着帝君行礼说:“我有一事请禀。”
      帝君显然也是没想到他会站出来,不由对他请禀的事产生了兴趣:“哦?你说说看。”
      青龙刚刚想要开口帮忙解释,闻言只能闭嘴。
      朱雀:“玄溟君在参加仙议时,公然耍玩,视仙律和帝君为无物,按律当重罚。请帝君明示。”青龙和一众仙人听到这个都震惊了。帝君仿佛被什么笑话给逗笑,笑的停不下来。只有谢浮离闻言,手上动作停了下来,一双透明色沉淀雾气的眼珠望过来,紧紧盯着朱雀,也没说什么。他似乎这才认出这是那天他警示过的少年,白色的华服掩饰了锋芒,增添了暖意,让他反而个人色彩没那么重了,一时竟让人认不出来哪个是真的他了。
      帝君笑的终于停了下来,闻言说:“知道了,玄溟君在哪?其他仙众就先退下吧,玄溟君留下。”一些仙人们早走了,生怕留下来看一场血腥战争。
      青龙见终于可以走了,准备马上拉朱雀逃离议事厅,免得留下来和谢浮离对视着尴尬。
      谢浮离走离阴影,与朱雀擦身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长了张嘴可以,下次看准情况再开口。”谢浮离说完也不回头看他,上前给帝君行了个礼,他表情是一贯的冷漠。
      朱雀最后被青龙拉走时,门在他身后合上,他回过头往里望了一眼,只能看见谢浮离下跪行礼的背影。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那个挺直的背影有那么点...孤独。但转念一想,堂堂玄溟君怎么可能会孤独呢?就他那一天天情绪淡薄的,恐怕孤独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朱雀心里自嘲道。
      现在的谢浮离想得就没有朱雀这么多,只是现在这幅情景,让他想起了一日前晚来仙阁内。
      一日前,晚来仙阁。
      谢浮离的墨袍铺在上云天纯白色系的地板上,显得格格不入。谢浮离坐在‘天下局’棋盘面前,手夹着一粒黑子反复起落在一个点位,神色凝重,手上的黑子要落不落的。
      手执白子的帝君看见这一幕,低笑道:“你这次休眠醒来,莫不是把从前的棋艺都忘光了。是吗?玄溟。”
      谢浮离一边落子,一边抽空回道:“不是不落,是时候未到。”
      帝君也不犹豫,几乎是谢浮离一落棋,他就立刻落子,半点不耽误。所以有闲心和谢浮离聊着聊那:“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个臭棋篓子。真是毫无半点长进。”帝君装作取笑他,引得谢浮离难得面露难色,手抓着头,头发都变乱了。
      帝君见他如此烦恼,稍微下慢了点,缓缓谈道:“既然回来了,正好交于你一个任务,这事本该交予你和白明共同完成,但他如今情况特殊,昏迷不醒。只好交由你独自完成了。”
      谢浮离总算在他放慢速度后,有了点下棋的手感。他面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执子落下:“什么事?需要你绕这么大个弯子。”
      帝君:“弑灵。”
      谢浮离听到这里,下棋的手慢了,也因此被帝君抢先一步赢过。按理说他如今该掀了棋盘走人,可听如此,却安静地坐下来。棋也不下了,只是安心把玩手中的棋子,看它们一个个掉进棋盒里,语气冷淡道:“天之四灵中,你要杀谁?”他眼神像刀子,毫不避讳刺向帝君。
      帝君被他这么盯着,也不恼。反而开起了玩笑:“玄溟,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谢浮离:“你借朱雀传话,邀我前来。杀的自然也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朱雀是吗。他的危险性已经大到让你忌惮和害怕了。”
      帝君听完了谢浮离说出他心中所想,也不觉得轻易谈论一个人生死有什么不对,用轻快地语气继续道:“朱雀的南明离火,是一切邪祟的克星。无论仙妖人魔只要碰触到,都难逃业火焚烧,烧尽罪恶的火焰,让遍地开满地狱的鲜花。”
      谢浮离接着他的话说:“可现任的朱雀却难以控制离火,业火失控在任何时刻都是一场灾难,所以你认为既然得不到一把刀,就毁掉别让刀锋误伤自己。”
      帝君又接着话头说:“这世间唯一有此能力与之抗衡的,是与之生来相对的玄武。”
      谢浮离听到这,也不想再多说了,站起身,望向晚来仙阁外的星空,沉默不语。
      帝君也站起身,视线随之望去,开口:“五日后,人间界。紫烟镇,除妖魔瘟疫,顺便杀了他。吾已安排他和你出这次任务,并且负责保障你的安全。”帝君的手扶上谢浮离的肩,谢浮离从始至终都没看向他。帝君也不生气,反而开口道:“玄溟,时刻谨记你的职责和身份。你与吾多年挚友,不要让吾因一个外人与你生分。”
      谢浮离终于看向他,像多年前他初承玄武神位,发誓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时,向上云天主帝君行君臣之礼一样,他跪下向帝君行大礼。帝君像是被惊到了,但也只是笑眯眯上前扶谢浮离起来。
      谢浮离的眼中有一瞬的暗流涌动,可它出现的太快了,帝君压根没看到,只是对谢浮离说着些朋友之间的话。
      一言既出,此生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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