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传》幻朱若紫

2、茫茫若梦

　　第二场茫茫若梦
　　时间：接第一场两个月后
　　地点：江南水道至天台山
　　人物：阿朱、萧峰、船夫、智光
　　【幕启
　　幕后领唱：云漏绡透，一楫轻舟。东风渡烟柳，几亭闲愁，怯将残春留。
　　【一叶小舟江中行，阿朱在船头，萧峰在船尾
　　阿朱：（掬水）〔唱〕一泓寒漪在指尖绽，短棹轻舟返江南。休道流芳愁春晚，一汀烟雨山花漫。
　　萧峰：〔唱〕几衣水几重山，一篷孤舟又到江南。纵有愁事千千万，见她开颜我心也欢。
　　阿朱：〔唱〕他强颜欢笑眉不展，心中仍压石千石。实指望，寻到首恶报仇怨，又谁知，千里奔波难遂愿。
　　萧峰：〔唱〕难遂愿，心头乱，茫茫千里令人叹。幸得身旁红颜伴，是喜是悲似梦幻。
　　阿朱：〔唱〕似梦幻，有他伴，百转千回情丝缠。若能为他解愁烦，千难万险也甘愿。〔白〕乔大爷，你莫要烦恼，这一次呀，我们定会赶在那个大恶人前面到天台山的。
　　萧峰：〔白〕这舟楫真的会比马儿还快么？
　　阿朱：（走到船尾）〔白〕乔大爷，你不居江南不知道，顺风行舟、顺流而下真的会比马儿还快上几分呢，不信，我们打赌。
　　萧峰：〔白〕不必打赌，我自然信你。
　　阿朱：〔白〕我也信你。
　　萧峰：〔唱〕呀！这“信你”二字吐出唇，百感丛生心头震。这二字，往昔听来不觉什，今日听来倍觉珍。
　　阿朱：〔白〕乔大爷，你在想什么？
　　萧峰：（有些难为情）〔白〕我在想……我在想，那杀死徐长老、赵钱孙、谭婆和火烧单家庄之人会不会和杀我父母之人是同一个，还有我义父义母与恩师……
　　阿朱：〔白〕乔大爷，你说得对，他为了隐瞒真相，伤了这许多人命，还害你蒙受不白之冤，我们一定要快些寻到他。船家，船家，你快一点……
　　【船晃，两人相拥又迅速分开
　　阿朱：〔唱〕（重唱）这一撞，心头涟漪荡。面红耳赤，不知他会怎样想。
　　萧峰：〔唱〕（重唱）这一撞，心头涟漪荡。暖玉温香，竟有了儿女情长。
　　阿朱：〔白〕船家，这船是怎么啦？
　　船夫：〔白〕天色已晚，触了暗礁，不妨事，不妨事哦！
　　萧峰：〔白〕天色已晚，姑娘进船舱歇歇吧。（阿朱进船舱）
　　阿朱：〔白〕乔大爷，你不进来吗？
　　萧峰：（摇头）〔白〕这些日子，一路风霜，连累你了，姑娘快进去歇歇吧。
　　阿朱：〔唱〕（重唱）月色盈盈心难宁，这满腹心事，该如何云。
　　萧峰：〔唱〕（重唱）月色盈盈心难宁，这满腹心事，该如何云。
　　【两人各自看月色想心事
　　萧峰：〔唱〕同舟共济天涯路，月浸寒江染荻芦。她柔声细语暖肺腑，我百味上心向谁吐。
　　阿朱：〔唱〕同舟共济天涯路，烟波澹月曳情愫。他欲言又止神凄苦，我无限爱恋从何诉。
　　萧峰：〔唱〕（重唱）向谁吐，忆当初，生死祸福一倏忽。人间茫茫无归处，穷途何言聘罗敷。
　　阿朱：〔唱〕（重唱）从何诉，暗思慕，渺渺情海难自渡。伴君何惧风霜阻，惟愿今生长相顾。
　　【阿朱拿件衣服给萧峰披上
　　萧峰：（吃惊）〔白〕阿朱？
　　阿朱：〔白〕披上这衣裳吧，小心冻坏身子。
　　萧峰：〔白〕这衣裳？
　　阿朱：〔白〕是我做的，可不许说不好！
　　【阿朱进船舱
　　萧峰：〔唱〕一件衣裳披在身，阵阵暖意涌上心。二十余年江湖行，何曾有过这温情。
　　【萧峰、阿朱各自安睡
　　幕后合唱：淡淡温情，渺渺梦境，初曦催人醒，莫再一人行。
　　船夫：〔白〕大爷、姑娘醒一醒，到天台山了！
　　【萧峰、阿朱醒
　　阿朱：〔白〕多谢船家，乔大爷，我们走吧。（二人下船上天台山）乔大爷，你快一些呀！你怎么啦？
　　萧峰：〔白〕智光禅师虽也曾杀害我的父母，可他因悔出家，三十年来广布善行，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来此。
　　阿朱：〔白〕我知道。乔大爷，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走吧……
　　【二人进止观寺、梵音响起。智光上
　　智光：（合十）〔白〕贵客远来，贫僧失迎。
　　萧峰（作揖）〔白〕打扰禅师清修实非所愿，只是心中有尚存许多疑团，望禅师指点。
　　智光：〔白〕听说江湖上又伤了许多人命。
　　萧峰：〔白〕禅师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些人非我所害。
　　智光：〔白〕施主可曾去过雁门关了？
　　萧峰：〔白〕去了，可石壁的字已被人铲去。
　　智光：（叹息）〔白〕字能铲去，那些人命又如何能救活。施主，你本姓萧，这就是令尊刻在石壁上的遗书，施主收好。
　　萧峰：（接过遗书）〔白〕……余授业恩师乃南朝汉人，余在师前曾立下誓言，不与汉人为敌，更不杀汉人。岂知今日一杀十余，既愧且痛，死后将无面目见恩师矣，萧远山绝笔。〔唱〕手捧遗书心颤抖，一场误会引得无辜鲜血流。母亲蒙难把命丢，我的父，血战过后也赴冥幽。原以为，他是痛失爱妻万念休。却原来，他是愧悔自身将誓言负。
　　萧峰：〔白〕多谢禅师赐还先父遗书，小人还有一事动问……
　　智光：〔白〕施主可是想问那带头大哥是谁？
　　萧峰：〔白〕事涉多条人命，还望禅师相告。
　　智光：（盘膝坐下闭目）〔白〕万物一般，众生平等。汉人契丹，一视同仁。恩怨荣辱，玄妙难明。当怀慈心，常念苍生。阿弥陀佛！
　　萧峰：〔白〕禅师……
　　阿朱：（上前查看，惊惶）〔白〕萧大爷，禅师他……他圆寂了！
　　【萧峰、阿朱叩拜，出寺
　　萧峰：〔白〕阿朱，我全无加害禅师之意，他为何要自尽啊？
　　阿朱：〔白〕智光禅师早已大彻大悟、看破红尘，在他眼里，生死原无分别。萧大爷，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峰：〔白〕你我之间，何必客气，你说吧。
　　阿朱：〔白〕萧大爷，〔唱〕芸芸众生一般样，分什么汉界与胡疆。倒不如将恩怨荣辱全放下，避居塞外数牛羊。
　　萧峰：〔白〕阿朱，你说得对，江湖上刀头嗜血的日子我也过厌了，去塞外放牛牧羊当真开心得多。阿朱，我去塞外，你会来看我吗？
　　阿朱：〔白〕不是说放牧么？你驰马打猎，我就放牛牧羊。
　　萧峰：（惊喜）〔白〕你说什么？
　　阿朱：〔白〕我说……我说两个人天天在一起，一睁眼就见到了，哎呀……（捂脸）
　　萧峰：〔唱〕一番话情深意长，她满面羞红我愧难当。这话儿应由我来讲，我却是瞻前顾后，枉为儿郎。似这等温柔体贴的好姑娘，叫我用何去报偿。（上前握住阿朱的手）阿朱啊，你是那茫茫黑夜的一束光，将我余生来照亮。〔白〕阿朱，此生只怕要终老塞上，你真的不后悔吗？
　　阿朱：〔唱〕我与你同舟共济、千里茫茫，你的心事我知详。只要伴你在身旁，何惧那冷暖炎凉、人间风霜。世上难得有情郎，生死荣辱与你共承当。愿为你拋却江南柳丝长，一曲牧歌随风扬。
　　萧峰：〔白〕有你这番话，莫说是丐帮帮主，就是大宋皇帝我也不做。
　　阿朱：〔白〕萧大爷……
　　萧峰：〔白〕从今以后，你莫要再叫什么大爷、二爷了，你叫我大哥。
　　阿朱：〔白〕我……
　　萧峰：〔白〕你肯不肯叫？
　　阿朱：〔白〕千肯万肯，就是不敢。
　　萧峰：〔白〕你叫一声试试。
　　阿朱：〔白〕大……大哥！
　　萧峰：〔白〕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至少有你……有你……（哽咽）
　　阿朱：〔白〕怎么？你哭啦？
　　萧峰：〔白〕我……我是高兴……
　　阿朱：〔白〕我也高兴，大哥！〔唱〕今日里，两心相印夙愿遂，最是动人英雄泪。这滴泪啊，感五内，我纵入黄泉也无悔。为了这滴英雄泪，何惧那天塌地陷山岳摧。大哥啊，我与你，同心同行同进退，生生死死永相随。全全此心可相对，春蚕至死、蜡炬成灰。
　　萧峰：〔白〕好啊！阿朱，我们这就去寻马夫人，她肯说也罢，不肯说也罢，一句话问过，我们就去了塞外，再也不回中原了。
　　阿朱：〔白〕大哥，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报仇了？
　　萧峰：〔白〕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不去信阳走一遭，我心难安呐。
　　阿朱：〔白〕好吧，那我就陪你去，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