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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四小天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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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寂然,人声遥远。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揭园警惕地望了一眼暂时还没动静的院子,提醒归海淙,“有人要来了。”
尽管这满院的人都在沉睡,可旁的人家却没有,在这安静的夜里,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一家听不到或许有可能。
这么多人家恐怕瞒不住。
那么还留在现场的他们必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归海淙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们走!”归海淙点了点头,伸手牵了揭园的手往外走。
揭园愣愣低头,目光落在归海淙有力的手上。
归海淙像是下意识做出了这个动作,熟稔得让他惊讶。
他们之间有熟悉到这个程度吗?
最终揭园什么也没说,顺从地跟着归海淙离开宅院,在夜色掩映下回了客栈。
“长风,你在做什么?”
一回到客栈,就见武弘倚在窗边,大约是听见开门的动静,正慌慌张张地关窗户。
武弘回过头,神色慌乱:“没什么,屋里太闷了,我就透透气。”
伤得都站不稳了,还要跑到窗边透气?
揭园狐疑地瞧着武弘身后还开着条缝隙的窗户,归海淙却没想太多,走过去扶武弘。
“你受了伤就别吹冷风了,还是在床上躺着养伤吧。”
揭园则顺手将窗户关拢,刚一靠近,窗外便有个黑影扑棱棱地闪过,他未及看清就不见了。
“阿暄,你刚刚跑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武弘上床躺下,问起今晚的事。
揭园和归海淙早已在回来的路上统一好了口径。
“我感觉到了妖力波动,冲出去查看,结果遇到妖怪杀人,就打起来了。”
归海淙接着说道:“正好我也赶到,那妖怪见势不妙,趁机逃走了。”
揭园颔首:“我们怕一会儿闹起来说不清楚,就先行回来了。”
“杀了人?”武弘大惊,差点牵动伤口。
“对,看来这南临县也不如你所说那样祥和安宁。”揭园慢慢说道。
“怎么会呢?”武弘面露疑惑,“几年前我曾与父亲同行,路过这里,父亲说过,南临多年太平,是少有的没有妖邪作乱的县城啊。”
“没有妖邪作乱之地,却出了公然在城内杀人的妖怪?”揭园闻言不禁沉眉。
难道这妖怪是别的地方来的不成?
这话他并未说出口,此时一切都是未知。
“不如我们都早些歇息,明日我和归海走一趟去查探情况,再行讨论。”
“揭……宥阳说的没错,长风你先安心歇下,等明日再说。”归海淙附和着揭园的话。
“也好。”武弘只好应下,将被子拽了拽,“我也困了。”
揭园转身熄了烛火,和归海淙一同出了房门,进到隔壁房间。
“你睡床上吧,我在地上凑合一晚就行。”一进门,归海淙抢先说道。
揭园自然是拒绝:“我没事,以前打工的时候露天广场也睡过。”
说着他便将床尾的另一床被子抱着往地上铺,归海淙抬手拦住了他。
“那就一起睡床。”
“不……”
“别争来争去的了,我好累,折腾了一整晚,我要睡觉!”
归海淙夺过揭园手里的被子放回床上,又按着揭园的肩膀:“就这么定了,你睡里边,不许乱动!”
揭园无奈,只好上了床。
客栈的床铺足够宽敞,就算是两个大男人并肩躺着也不会拥挤,更何况揭园比一般同龄人更瘦。
归海淙躺下后甚至觉得有些空,他出去的时候着急,并未燃起灯火,屋子里黑洞洞的,也没有一丝声响。
虽然嘴上说着困了,可真正躺到床上时,他却无比清醒。
而另半张床上的人呼吸不稳,大约也并未立刻入睡。
“你以前,打什么工要……睡露天广场?”
归海淙蓦地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久久无人应答,正当归海淙以为揭园真的睡了时,却听到他干净的声音。
“你听过代排吗?”
“代排?”归海淙没听说过这个词汇。
“就是帮别人排队买各种门票还有一些限时限量发售的东西,有时候要通宵排队。”揭园说得轻描淡写。
“你……很缺钱吗?”归海淙有些犹豫地问。
揭园再一次沉默了,不过没有沉默太久,他的语气平平:“我要养活自己,还要交学费。”
这样的基本常识大约也只有归海淙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会不懂。
“阿松说,我还挺有钱的。”归海淙翻了个身,背对着揭园说道,“等我们出去了,我给你交学费。”
“为什么?”揭园睁开眼睛,屋里的光线微弱到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都不看新闻的么,我最喜欢做慈善了。”归海淙不耐地嘟囔道,“积德!”
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妖怪,居然喜欢做好事积德……也不知道是积德给谁看。
黑暗中,揭园忍不住摇了摇头。
“让你不要动,我都快睡着了,又被你吵醒了!”归海淙恼羞成怒似地又翻身过来对着揭园,凶巴巴地道,“你还不赶紧睡觉,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呢!”
揭园当场指出:“是你主动问我问题的,不然我已经睡了。”
归海淙被说得不吭声,揭园松了口气,这人总算是安生了。
他偏回头,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一只掌心温热的手忽地覆了上来,手掌宽大,完全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你刚刚偷看我了,不许看!”
“我要睡了,没有看你。”揭园无声叹气,归海淙真是说风就是雨,一会儿一个心情,像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
“不是,我这么好看,为什么不看我?”
眼前的手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在夜里也亮晶晶的眼睛,以及其中不满的情绪。
归海淙一手撑在揭园身侧,探到揭园上方,一眼不错地盯着他。
揭园深吸一口气,直视归海淙道:“归海淙,你睡不睡?”
四目相对半刻,归海淙气势一滞,莫名有点心虚,讪讪道:“我本来就准备睡了,还不是怪你!”
归海淙重新躺下,还不忘虚张声势:“睡就睡,谁再乱动谁是小狗!”
揭园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
寂静中,细微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安稳,如一叶扁舟晃晃悠悠驶入芦苇荡,水波不兴。
正如揭园所料,第二日晨起,城南李家儿子被杀死在家中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临县,街头巷尾俱是讨论这件事的人。
揭园和归海淙一路听着人们的议论,来到街对面的茶楼吃早饭。
“话说有这么一件事,阳城锦州的千章山上有一条大蟒蛇成了精,年岁颇久,妖力大成,其他妖怪都惧怕他,不敢与之争锋。”
“久而久之,这蟒蛇精便自以为法力无边,胆大包天起来,竟跑到山下的镇子上强抢民女。”
“见那女子不肯从,又一时恼怒,当场显露原形,将女子一口吞下!”
刚一坐下,两人的注意力就被端坐在茶楼中央台上的说书先生给吸引了。
一张状元桌,一块紫檀醒木,留着白胡子的说书人精神矍铄,双目明亮,手执折扇,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香茗。
“诸位猜怎么的!”
话到此,说书人忽地停顿,刷的一展十二骨的折扇,扇面上不似一般绘着的山水鱼鸟,尽是些形貌诡谲的妖怪。
说书人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热茶。
台下的看客们自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裴先生别卖关子了!”
“裴老先生,您快说下去吧!”
“那女子如何?”
鹤发童颜的裴先生拇指和中指按住惊堂木左右,食指搭在中央,用力抬起,再干脆利落地一拍。
“啪——”
四下的议论和起哄便都消失了,茶楼里再度平静,吃着早茶的客人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裴先生。
“各位道这锦州是何等地界啊,那可是揭家所在,四大家之首,岂能容忍妖物为非作歹!”
“虽说千章山地处荒僻,但在座各位谁不知晓,揭家有位揭小天师,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从不放过任何一只恶妖。”
“要说这蟒蛇精也是命不好——”裴先生拖长尾音,又是两口茶水喝着,慢慢悠悠。
“小天师?”两人点的茶水和糕点都端上来了,揭园喝了口茶,悄声问归海淙道。
归海淙手里捏了个豆沙馅的小包子,咬了一口说道:“小天师说的就是你、不是,就是揭暄。”
“小天师是什么意思?”揭园放下茶杯。
归海淙两口把包子吃了,给他解释道:“天师是指修为大成的捉妖师,是经过各家认证的,斩杀妖物的数量和自身实力都达到一定标准的捉妖师才能得到这个称号。”
“小天师那是人们私下里评定的,就是年轻一代里实力比较强,被很多人看好,认为他一定会获得天师称号的年轻捉妖师。”
大约是吃包子吃着急了,归海淙说着端起杯子将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动作豪放不羁,丝毫没有品茶的雅兴。
喝完一杯茶,他才意犹未尽地将话题转回最开始的重点。
“这会儿被大多数人认可的小天师一共有四位,也叫四小天师。”
“揭暄就是其中之一,也是里面最年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