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光》夜河闲人

33、Chapter 33

　　东港区靠近海岸钱，设有多个港口，因此得名。

　　刘荣所在的加源科技，就位于东港区与市中心连泰区的交界处。

　　警车一路疾驰，在太阳落山前，到达加源科技公司大楼。

　　刚才龙跃良和盛扶光想到一块儿去了，之前睢棠假扮清洁工进入刘荣的办公室，应该是在找东西，现在睢棠把刘荣带走，很有可能会再来公司，所以他们三人才直奔这里。

　　三人出示证件，顺利进入，龙跃良和宋晋上楼询问，盛扶光去查监控。

　　经过确认，睢棠和刘荣确实在半个小时前来过，进了办公室，待了十分钟不到，出了公司，上了一辆全黑的车又走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因为那是一辆□□，开车的人“车技”娴熟，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东港区的一条主街上，之后便消失在监控中。

　　扑了个空的三人在那条主街上巡视，日暮西山，城市的烟火气也开始弥漫。

　　宋晋早饿了，这会儿看见街边的食摊，肚子比入党时的他还诚实，叫声悠扬。

　　龙跃良果断关掉车窗，隔绝香味。

　　宋晋：“龙队……”

　　龙跃良一个刹车停在路边，“先吃饭。”

　　宋晋高举双手：“龙队万岁！”转头看见盛扶光没反应，爬到后面抓住他的手，一起高举，“万岁！”

　　盛扶光只好配合着握拳。

　　但龙跃良被宋晋挤到了门上，气得牙痒痒，“臭小子！你给我安分点！！”

　　简陋的店面，清爽的三碗面条，老规矩，龙跃良吃的牛肉，宋晋吃的红烧肉，盛扶光吃的荷包蛋。

　　如果贝佳琮在，就再加一碗油爆虾盖面。

　　“感觉这家面也不错。”宋晋说完是一阵吸溜声。

　　龙跃良吃得快，一碗面已经快见底，停下擦嘴回应，“你说你是什么臭毛病，出来吃饭就喜欢吃面，点外卖怎么没见你天天吃？”

　　宋晋笑嘻嘻，“这不是给龙队省钱吗，以后给媛媛买大房子，诶，媛媛结婚的份子钱，也从这儿省，我和扶光就不给了。”

　　被点名的盛扶光，默默吃面，想起这一切的源头。

　　那时自己刚进支队不久，队里接到了一个紧急外出的任务，有个精神病患者，因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拿着刀上街杀“外星人”，好几位无辜的市民被砍伤，对方还挟持了自己前来劝说的母亲，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个地球叛徒，总之场面十分荒唐。

　　当时的大家都没有办法，只好配合那位精神病患者演戏，几乎都拿出了毕生的演技，宋晋甚至还自创了一套“外星语”和人交流，这才把人稳住，最后把他和母亲一起护送回了医院。

　　大概因为那是盛扶光第一次出任务，加上遇到的案情奇特，很多细节他都一直记得。

　　后来他们陪病人演完戏，解救了人质，拖着不太正常的精神状态，去隔壁街的一家店吃了面当夜宵。

　　点菜和等面的时候都没人说话，直到老板端来面条，宋晋看着那硕大的碗口，说了句，“真像外星飞碟。”

　　瞬间，所有人都没忍住，一个劲开始笑。

　　从那晚起，支队的特殊联络方式，就在宋晋的奇思妙想中诞生了，而吃面，也开始成为了宋晋外出时的首选。

　　盛扶光收回思绪，咬了口荷包蛋，还是觉得差了点味道。

　　龙跃良：“想得美！我闺女结婚请你这个中年怪叔叔干什么？”

　　宋晋耷拉着眼睛，手指盛扶光，再指自己，“龙队，我们哪老、哪怪了？再说媛媛也不小了，顶多十年，也该结婚了，我可等着十年后吃喜糖呢。”

　　龙跃良不知想到什么，有了点笑意，不再追究宋晋胡诌的本事，拿起筷子继续吃，满桌子的吸溜声。

　　盛扶光还是没说话，但在认真听，面也一口没停。

　　但说起吃面，他倒是又想起来一件事。

　　“龙队。”

　　龙跃良抬头，嘴里含着面条，“嗯？没吃饱？”

　　盛扶光笑了，“不是。就是想问，您怎么会告诉睢棠，支队的联络方式。”

　　正在扒面的宋晋先是呆住，然后转头，震惊地看着他亲爱的龙队长。

　　龙跃良轻描淡写，“没事，对支队、对你们都没坏处，具体的以后再说。”

　　“怎么能以后再说呢！”宋晋嚼着面条，一讲话就往外喷，再配上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模样特别委屈，“现在就说！龙队你太让我伤心了！”

　　龙跃良看着手臂上的面条碎碎，拳头瞬间变硬，“说个屁！给我弄干净！”

　　宋晋倔强，“不要！你先说！那是我发明的专属于我们支队的暗号，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还是那个家伙，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缠着扶光，您看不到吗！？”

　　龙跃良拿纸擦去手臂上的“厨余垃圾”，耐心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别吵，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的身份不简单，你呀，没事也别去招他，小光我倒是不担心。”

　　盛扶光闻言一愣，突然有些心虚。

　　宋晋不满，差点翻白眼，“是我招的他吗？咱们现在还在找他抓他呢！龙队你清醒一点啊！”

　　不得不说，宋晋这回说了个大实话，闹得龙跃良也有点心虚了。

　　这个世界太颠，而他只想简简单单当个小刑警队长，也天天八十一难。

　　……

　　三人吃完面，继续上街。

　　在黑车消失的地点，做出大概的路线规划，推测车辆可能的行驶方向，但因为存在中途换车的可能性，所以无异于大海捞针。

　　龙跃良把车停在路边，华灯初上，来往行人穿梭，城市热闹非凡，藏两个人再简单不过，更何况是有意躲着。

　　“小光，你和那个侦探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他这人什么特性？”

　　盛扶光想了想，温声道：“摸不透。”

　　龙跃良：“他就没什么常待常去的地方？”

　　盛扶光一愣，心想，我家算吗？别的地方……

　　宋晋插嘴道：“之前小吴他们说，查不到他的信息，怕是个黑户。”

　　龙跃良一个头两个大，脑袋一团黑线。

　　黑户个头！这年头黑户哪个敢这么嚣张啊？天天来公安晃悠？生怕不被抓是吧？

　　“这话你别出去说，私下里说就行了，让小吴他们也记着点。”龙跃良含蓄提醒。

　　宋晋似懂非懂，但听话，“哦，行，但他的信息……”

　　几人话说一半，后座的盛扶光却突然下了车。

　　宋晋从车窗探出脑袋，“扶光，你干嘛去？”

　　盛扶光急急回头，“上厕所。”

　　龙跃良也从宋晋这边的车窗望过来，“行，快去快回，我们在这儿等你。”

　　盛扶光：“不用，眼下找不到人，龙队你们先回局里，再问问陈美岚，是不是有什么事没交代，刘荣既然敢承认自己杀人，不可能什么也不安排，也许他们夫妻早就定好了时间地点见面。”

　　龙跃良思考片刻，觉得盛扶光说得有些道理，“好，我们先回去把人看住，你一会儿回来。”

　　盛扶光点头，“我再转一圈。”

　　宋晋这会儿却还想着上厕所的事儿，催促道：“好了，我们走了，你快去厕所，这儿不好找，你开口向那些饭店借用一下，知道了吗？”

　　盛扶光一愣，旋即点头跑开了。

　　但等车消失在身后，他改变方向，转而去往一片老城区。

　　老城区巷道纵横，棕褐色的外墙上爬满古藤，破败沧桑，充满时光的气息，巷子里只有几个行人，都是刚下班的年轻人，拎着路上买的晚饭，步履匆匆地回家。

　　盛扶光在巷口犹豫了片刻，慢慢走入，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用手机发了条短信。

　　“在哪，谈谈。”

　　对方回复很快。

　　“？”

　　盛扶光回复，“东港区，老城。”

　　过了会儿，巷子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可见来人是用跑的，然后盛扶光就看见，睢棠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十字口。

　　睢棠也找到了盛扶光，旋即停下喘了口气，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双手插进衣服口袋，笑着走过去。

　　“找我？”

　　盛扶光不知道睢棠在高兴什么，等人走近了，先观察了一番，才问道：“刘荣在你那儿？”

　　睢棠嘴角一勾，“你都来这里了，就说明你知道了。”

　　盛扶光点头，看来刘荣还活着，而且聂长荻也在，不然睢棠不会这么快就出来见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他。”

　　睢棠投来打量的目光，眼里带笑，道：“不是，我说盛警官，你今天不对劲。”

　　盛扶光凝眸望去，“怎么不对劲。”

　　睢棠半开玩笑地说道：“除了被我迷住对劲之外，别的都不对劲。你现在不找我要人吗？你想干什么？”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是不是想看看我到底在做什么，好旁观者清啊？”

　　盛扶光自知被看穿，也不惊慌，因为他早想过这个可能，不过自己的心思被睢棠知道了又如何，睢棠有办法躲，他也有办法找，除非睢棠什么也不做。

　　“是。”

　　盛扶光光明正大地承认，倒是让睢棠噎了一下，“行，你看吧，人我过段时间再交给你。”

　　盛扶光：“这由不得你。”

　　睢棠抱着手臂，“所以呢，现在这是来找我讨价还价？”

　　盛扶光：“也不是。”

　　睢棠恍然大悟，往后一仰，“哦，所以就是想我了？那你也看完了，我就先走了。”

　　盛扶光无奈道：“睢棠。”

　　“知道了知道了。”睢棠转了一半的身子又转回来，“如果你是来问刘荣和陈美岚说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但要是问别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盛扶光垂眸，他来找睢棠，确实是想问刘荣和陈美岚之间的事，但另外还有一件……

　　“能说的先说。”

　　睢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盛扶光这态度，换别人他一定给个潇洒的背影，让人自己哪凉快哪待着去，但要是盛扶光，他只纠结该说多少，说多少才能让他猜得慢些。

　　“你要是信我，就去查查他们女儿的病。”

　　盛扶光皱眉，“就这样？”

　　睢棠：“嗯，就这样，我说的已经很多了，再多些，像你那么聪明的人，可能就要走到我前面去了。”

　　盛扶光想了想，问道：“陈美岚说她女儿的心脏源在这里，所以即使你故意让她听到刘荣杀了人，她和刘荣也达成了一致，不把女儿送走，继续留在兴海。但她女儿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差，为什么要冒这个险留下？”

　　“等下！”睢棠突然叫停，“什么叫我故意的？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再装了，又不是特意说给陈美岚听的。”

　　“所以是说给我听的？”盛扶光接得很快，“你这些小把戏，露出的马脚都是故意给警方看的，现在就是因为线索太多太杂，加上支队人手不够，几乎没有一条线索能查到底，你很好地扰乱了警方的视线，在这儿安心地做你的事。”

　　“你看，我就知道。”睢棠来回踱步，“你这个人啊，在你面前，我就该闭嘴，什么话都不说。但我再真心地说一句，如果换做是你们队里另一个人，还不至于到现在的局面。盛警官，有时候脑子别转太快。”

　　“好啦，我就说那么多，回去了。”

　　睢棠挥挥手离开，半路又停下回望，见盛扶光还在原地，不自觉笑了起来。

　　……

　　盛扶光离开老城区，打车回局里。

　　其实刚才他还想问睢棠，有没有找到童丽南，人是否安全，但被睢棠一打岔，又忘了。

　　他闭上眼养神，发现自己好像只要一碰上睢棠，就会被对方带着走，这可并不是件好事。

　　不过刚才睢棠的话，他倒是愿意深思，刘梦仪的病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其实细想来，他之前一直没明白，刘荣做那么多事的动机是什么，直到乞儿村事情的出现，让他怀疑可能是陈三平的威胁，但现在又突然出现了一个患有心脏病的女儿，这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从头开始想，首先本来是一桩失踪案，他们怀疑刘荣和朱茂生合谋，要么是已经杀了人，要么就是把人囚禁或者卖给了人贩子，但其实是两人想用朱乐乐肚子里的孩子做交易，朱茂生得到钱，刘荣帮自己的父亲完成村里的“祭祀”。

　　而乞儿村的“祭祀”事件存在了很长时间，也就是说刘荣很早之前就开始做了。

　　其中，除了徐惠春，刘荣在餐厅找到“养孩子”的人，童丽南也应该是受害者，而且还知道更多，但现在人已失踪。

　　他之前也猜，童丽南知道的另外的事情，也许就是睢棠真实在调查的事情，那这个事情会是什么呢？

　　餐厅的灰色交易也不是睢棠的目标，那整个过程中还有什么？

　　心脏病，心脏源……

　　出租车遇红灯停下，司机师傅刚巧听到盛扶光的呢喃，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心脏病？小伙子，你家里人啊？这个病可不好治，听说得了这个病的人都要养着，什么也不能做，运气不好，还要常常动手术。”

　　盛扶光一愣，对热情的司机大哥有些应付不来，只好先回应第一个问题，说不是家里人，之后对方说什么都只管点头。

　　红灯变绿，出租车又起步，司机大哥的嘴也没停，“现在好多人还要换肾、换肝，对吧，这都找不到，上哪找好的器官换上啊，都在医院排队，说难听点，就是等死啊，都是可怜人，哎……”

　　盛扶光又是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脑子控制不住地想，好不容易才熬到下车。

　　而此时的警局里，每个人都忙得人仰马翻，龙跃良和宋晋也不例外，因为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丁书琴和丁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