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总卡出恋爱bug后》芝书

1、01

　　绘如来找我的时候，被房间里的酒味呛住了。整个房间里暗暗的，窗帘完全合上，只有门口透进来一丝若隐若无的光亮，夹杂着走廊的霉味和阴冷的潮气。

　　她走到窗户前，一把将窗帘拉开，“嘭”地一声，窗台养着的那株玫瑰应声落地，冰凉的水往地板上溅开，花已经发霉发黑，连茎都萎缩，认不得是红还是白。

　　“不要开窗！”我被破碎的玻璃拉回现实，我不想面对阳光和人群，只想逃得远远的。

　　绘如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帮我理了理额头间的头发，摇着我的肩膀，“青青，你还有我!我永远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你要振作起来，我带你去旅游。”

　　绘如的动作十分迅速，她辞掉了工作，准备这个夏天重新去考研，她要去北京。现在她把辞职计划提前了，说什么也要拉着我去旅行。

　　绘如将我的窗帘拉开到最大，力气大到快要把整块布扯下来。打碎的玻璃和那朵枯萎的花已经被她收拾好，换上了一小盆太阳花。红红的，迎着窗外的阳光笑盈盈地开着。

　　我和绘如上同一所大学，说好的毕业旅行，我却因为一个人推迟了这场约定，为此绘如生了我好久的气。仔细想想，为了他，我已经对绘如爽约好多次了，还好，她依旧不离不弃。

　　现在，绘如准备去读研了，我们也一起踏上了旅途，一切仿佛与大学毕业无缝对接。

　　绘如将我的两个大行李箱从拿出来放在床上，在我脚边，衣服，配饰，化妆品，洗漱用品等等选个不停，边选还边问我她有没有漏掉什么东西，又略带怨气地说我的衣服size怎么又变小了，她穿不下了。

　　她忙前忙后的，恍惚中我突然有一种错觉，这中间的岁月仿佛只是我做的一场痛苦的梦，连绵了三年，现在终于断了。

　　在我反应过来时，列车已经呼呼地出发了。我依旧不怎么说话，绘如全程也没强迫我开心，她挨着我坐，左边压着一本旅游小册子，右边一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还不忘贴上一些可爱夸张的图画。

　　绘如做什么事都井井有条的，一丝不苟，旅行是必做攻略的。从前她还有一些呆板，现在年龄大了几岁，被邻居家的孩子叫了几句“阿姨”之后，便越发开始喜欢粉色的东西了，除了公司文件，任何东西到她手上都必须焕然一新地变明亮，变好看。

　　我往窗外看，红瓦白墙的村庄镶嵌在一大片碧绿中，从我眼前飞速掠过。山丘之间圈着的几块田地里，还可以看到佝偻垂老的男人戴着草帽，手挥锄头。从远至近，再渐渐从我身后消失。

　　旅途上的几个小时，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长。列车广播在提醒，下一站即将到达丽江。

　　下车后，拥挤的人群渐渐向四周散去，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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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宿主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当地人的服饰，矮矮的，但很苗条。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她很热情，每日为我们送餐时都会给我们介绍周边有什么好玩的，什么时候去可以避开慕名而来的人潮，哪里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天池。

　　而她每次都败兴而归，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订了五天的房，现在已经第三天了，不抓紧时间去玩，天天只窝在房间里。

　　绘如就躺在我身侧，她身上有淡淡的雪松味道，闻起来让人沉醉。

　　到了第四天，我也实在坐不住了。拿了绘如的攻略本子，却发现她只做了5月5号这一天的攻略，前四天竟然是空白。

　　她说，以前我也觉得旅游就是要往热闹的地方去，要去拍照打卡，吃网红小吃，然后晚上躺在床上，修一晚上的图。最后发到朋友圈，就圆满了。

　　后来毛不易说，如果他变得很有钱，他要躺在最大最软的沙发里休息。拉我出来另一方天地，躺在又大又软的床上好好放空一下，也许是最有效的方法。

　　绘如果然了解我。从前我们去旅游的时候，也总是要空出半天的时间摊在床上的，空调啤酒加周黑鸭，它不香吗。

　　我拉着绘如起床出门，手里拿着她的攻略。老板娘见我们终于出来了，还附赠了我们两套当地的民族服装，带上银光闪闪的头饰，连脸都称得光亮了几分。老板娘见了，用不是很流利的普通话赞美我们好看，又看着我说了一句本地话，我们并不懂。

　　绘如笑着打趣，她是在说，这俩姑娘都水灵水灵的，就是这位姑娘稍微瘦了一点，不如这位姑娘好看，说着用手指着自己，又施施然地原地转了一圈。

　　我终于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走出民宿，眼前是一大块绵延不绝的碧绿，点缀着初夏的缤纷和悠闲的小生物。天是小时候我们见过的那种暖暖的的蓝，清澈的蓝，白云在天上，小时候我们还担心它总是动来动去，会不会被天空染成蓝色。

　　风把空气吹凉了，还大方地给空气撒上了一点糖，听说那是从蜜蜂嘴里抢过来的。

　　后来太阳渐渐正上，我们跑上山丘，躲到了一棵大树下，亭亭如盖，覆盖数十米。我们一到，鸟儿四散，飞到天际去。

　　绘如在大树下铺开一张格子方布，从背包里掏出草莓小蛋糕，纳西米糕，烤鱼干，灌装梅子，樱桃，还有一小瓶牦牛奶，她还搜集了一大堆小零食，从小到大的，从中到西的统统有。

　　来，让我们在大自然野餐一次，耳边的蝉，飞过的鸟，身后的这棵大树，都是我们的客人！

　　我说，绘如，你真浪漫！可是我们忘记带水了，还没吃完这些东西，我们就会口渴的！

　　绘如闭上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耳朵说，你听，有水声！

　　我照着她的样子，闭眼。耳边有暖暖的风声，有树叶摩挲的声音，后来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周遭一切都静静的。

　　我干脆躺下来，双手放在脑后，地面有种沉静的声音，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这一切平稳地运转着，静静地碾过我的伤痛，也抚平了我焦躁又有点绝望的心情。

　　眼皮沉沉的，再不睁开眼我就要睡着了。我向绘如说，哪里有水，我还没听出来。

　　绘如哈哈大笑，变魔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两瓶水。

　　骗你的，我也是第一次来，哪里知道水源在哪里。不追赶着小溪了，我们就过好现代文明就好。说着把一瓶水递给我，自己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末了还不忘加一句：农夫山泉，有点甜！

　　我们相视，终于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一句广告语，又瞬间唤醒我们多年的默契，我突然想到，绘如和我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每一次回想起来都像水，像空气，像蓝天一样，给我一种无法代替的舒适和安心。

　　快到傍晚，月光跟着我们往回走。眼前越来越黑，我的心却越来越明亮。

　　回到民宿后，老板娘热情地喊我们参加她的家宴，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丈夫和儿女张罗了一顿大餐。饭桌上还有两三个房客，也是明天就要走的。其中一位房客十分健谈，又懂一点傣族语，惹得老板娘心花怒放。

　　从他的讲述中可以知道，他是中国90年代兴起的一批背包客中的一员。微醺过后，我们听他半开玩笑地讲起他为了躲避女友的结婚压力，落荒而逃到西藏，从此才开始游历中国。

　　听他讲高原，飞鸟，瀑布，沙漠，而他只是大自然十分不起眼的一粒沙，一颗石子，一片羽毛，随着水，随着风流淌着，飘向每个地方。

　　听他讲着讲着，我心中的阴翳突然就一扫而光。不知为何，那些记忆还在，又好像慢慢被磨平了钝角，后来渐渐模糊。

　　回到家之后，窗台的太阳花依旧向阳，红红地盛开着，比几天前开得更加茂盛了。

　　后来绘如考上了北京的研究生。一年以后，她恋爱了。

　　她在电话里语气激动，向我描述着他们相遇相爱的场景。

　　我想象了一下，大概是月光大块大块地洒落下来，包围住了荷塘边的一对对伴侣。水上波光粼粼，绘如和他眸色漆黑，倒映出彼此的模样，他们在花前月下立下誓约要相守一生，旁边蛙声热闹，为他们作证。

　　而我，再一次低到了尘埃里。只不过这一次，得靠我自己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