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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我在房间哭了一晚上,早上起来时,我的眼睛肿得厉害,根本没法见人。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内心却很烦躁,我想艾茨里格,不,沃尔夫,如果我不抓紧剩下的时间,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
      我开始收拾我的房间,自从遇见了艾茨里格,不,沃尔夫,我天天魂不守舍,房间变得乱糟糟的。我翻到我写德语字母的作业纸,里面还夹着我当时用德语给艾茨里格写的纸条:你怎么了?
      我稍稍一思考,艾茨里格身上的味道、他粉色的小臂内侧、我们肩并肩坐在遮阳伞下的午后,就全部一同涌进我的脑海里,让我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窒息般的颤动,眼泪也无法抑制地从脸颊上滑落。我迅速把这些东西堆在一起,只是埋头收拾着,不敢再去想任何东西。
      收拾完后,我坐到床边,床头放着那本《魔山》。我打开来慢慢看着,用手指抚摸那些书页,想象着沃尔夫也这么做过,我们就好像双手跨过时间相触碰了一样。我看着看着,居然就睡着了,等我猛然醒来,已经来到了午后。屋内十分闷热,我的双耳充斥着强烈的耳鸣声,我觉得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连着眼球一起被挤爆,这是长期压抑的结果。
      我冲下楼,骑上单车就从院子里飞溜了出去。我满脑子都是艾茨里格,不,沃尔夫对我说的话,他下周就要走了,他要去非洲,我要给他保管好那本《魔山》,他回来要取。我不信任他,我觉得他不会回来了,不是战死了,就是忘了我。
      我还是不喜欢叫他沃尔夫,我想叫他艾里诺。
      我骑车到他宿舍的那栋小院子,我既担心他不在,又担心我的单车停在楼下,可能会被偷。就在我焦灼之际,有一个穿着背心的士兵慢吞吞地走下来,我和他对视一眼,发现他有些眼熟,他看了我一眼,和我说:
      “你找艾茨里格?他在楼上呢。”
      我顾不上单车了,我马上就冲进了楼道。我想和他接吻,抚摸他,或者让他抚摸,我想和他做所有的事,就像真正的爱人那样。我想接受他的喜欢,对他说我喜欢他,甚至说我爱他。
      我凭着记忆找到他的房间,但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我闯了进去,屋子里的三个人一同回头看我——除了艾茨里格,还有两张很熟悉的面孔:马丁和吉雅拉。我和吉雅拉一对视,马上心照不宣别开了眼睛,继续装作不认识。艾茨里格有些惊讶,他叫我的名字,问我怎么来了,他本来打算下午去找我的。
      我支支吾吾着,本想说来问他几个《魔山》里复杂的句子,但我来得太急,根本没带书。我想起我的眼睛肿的厉害,也不知道消没消肿,会不会显得很丑?
      我只好尴尬地应付几句,就在一旁坐了下来,听他们聊天。原来是马丁找艾茨里格支招,他想给吉雅拉买一枚戒指,让吉雅拉等他从非洲回来,但是他的钱还不够。我听了暗暗惊讶,因为我以为吉雅拉和马丁不过才认识几天。但我想了一下,觉得可能他们早就认识了,甚至在我和艾茨里格之前就认识了。我可怜的哥哥!虽然他对我恶语相向,但这会儿我开始同情起他来了。
      吉雅拉时不时插上几句话,她的德语很蹩脚,听起来像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听着他们说话,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感觉到羞耻,我都干了什么,我来的时候在想什么?我不由分说闯进了艾茨里格的宿舍,我真丢人。
      马丁他们和我们告别,临走前还不忘和我开玩笑,“沃尔夫老是提起你,看起来他也要给你买戒指啦!”我毫不客气地回应他:“你还是先操心你给你女朋友买戒指的事吧!”说完,我看到吉雅拉担忧地瞟了我一眼,似乎担心我和我哥哥说她的坏话。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俩,艾茨里格以为我只是提前来找他去海边,开始收拾去沙滩上的东西。我强迫自己开口,“我不想去海边。”
      艾茨里格的动作一顿,回头看着我,“那我们去吃冰激凌?”
      “我也不想吃冰激凌。”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说件事。”
      “你今天令我非常迷惑,诺瓦。你不会是看见他们俩,又吃醋了吧?”
      “不是!”我有些急了。
      艾茨里格看我急了,反而笑起来,“那你说啊!”
      我感到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说,我没法开口。“其实,我也喜欢你”这句话我真的说不出来。他看我一直不说话,走近了一些,表情有些无奈,“到底怎么了?”
      我决定绕一绕。“你告诉我,那天我在教堂外睡着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你说半天,就为了这个?”
      “你只管告诉我。”
      “好吧。”艾茨里格慢慢地加深了笑意,“你牵住我的手,我怎么用力抽出来你都不放手。”
      原来我那天做的梦是真的!我的脸开始涨红,一边为自己辩解,“真的吗,我一点儿也不记得。”
      “千真万确。”他在我身边坐下,牵住我的左手,紧紧十指相扣,“像这样。”
      我盯着我们的手。他的肤色几乎和我一样了,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皮肤更白一些,现在变得颜色更深、更粗糙,浸透了地中海的阳光。我抬起头,他正看着我,碧蓝的眼睛带着笑意,嘴唇轻轻弯着。我慢慢靠近他,我们的鼻尖越来越近,我却迟迟不敢走完最后的那步。
      艾茨里格闭上眼睛,深深地吻了我。他松开我的手,搂住我的腰,不断加深这个吻。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皂和烟草的味道,但我很少见他抽烟。我没来得及进一步思考,他就把我压倒在床上,细细地吻我的脖子,我们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我把头侧到一边,忽然看见门口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我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把艾茨里格推开,挣扎着坐了起来。那个人影好像发现了我在看他,马上闪走了。
      “怎么了?”艾茨里格有些不满,他的脸透着绯红色,嘴唇也肿得发红,显得更诱人。但我没有心情。
      “没什么。”我浑身颤抖着,一半是因为刚才的激情,一半是因为刚才被人发现的害怕。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那里?他会把所看到的情景说出去吗?德军不允许同性恋,艾茨里格会被吊死吗?
      还是说,只是我眼花了?我实在是太紧张,又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我们在这里太危险了。”我解释说。
      “那我们可以去你家。”
      “你疯了!”
      “我半夜偷偷去,没人会发现的。”他笑着,以为我只是害羞了,一边搂过我的肩膀,一边吻我。他的嘴唇和舌头都很柔软,眼睛眯起来的样子也很迷人,我不禁迷迷糊糊地任他摆布了一会儿。
      “那好吧。”我妥协了,“你到时候往我窗口上丢小石子,我就知道你来了。”
      我下楼拿单车骑回家,一路上都战战兢兢,任何人随便看我一眼都让我忧心半天,生怕他就是那个在门口偷看的人。好在直到回到家,都没出什么意外。
      晚餐很丰盛,但我没什么胃口。我哥哥安德里亚一直怀疑我又和艾茨里格见面了,一直问我关于他的事情,我很不耐烦地回答他。他还说他邀请了吉雅拉饭后来我家,他们俩当面把事情说清楚。一听到这个女孩的名字,我就一阵胃疼,更何况我今天下午才刚见过她。
      吉雅拉来了,她换了一件裙子,和今天下午我见她时的不一样,那件更美一些,这件显得有些朴素。她一见到我,神情就变得很紧张,但那其中还夹杂了一丝其他的情感,那实在太复杂,但直觉告诉我她有些不怀好意。
      安德里亚对她很不客气,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提出了分手,还说了几句很勉强的道歉的话。我哥哥变得很沉默,他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我父母不愿意参与孩子间的事,早早就到花园里聊天去了。
      我站起来,小声说:“我去给你们泡洋甘菊茶。”我感受到吉拉雅一直盯着我,几乎是一种威胁的目光,这让我很疑惑。我走进厨房开始泡茶,就听到他们在外面爆发了争吵,我哥哥几乎情绪失控,但是吉雅拉很冷静,她说话一字一句非常清晰:“他和你一点也不一样,马丁人很好,比你好一万倍,你这坨狗屎!”
      我哥哥大骂起来,用的是方言,都是些很难听的话,难听到我不想再复述。我等他们平静下来,端着茶走出去,我怕我哥哥会摔碎茶杯,于是我给吉雅拉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把茶壶放在桌上。吉雅拉接过茶,说了声谢谢,她看着我,眼里的敌意变淡了一些。
      我出去和父母一起聊天,留他们在房子里吵架。等他们终于吵完,吉雅拉开门出来,我听到她轻声叫我过去。我心怀着疑惑,跟她来到院子外面。
      月光很明亮,映得她的脸很美。她警惕地看着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对我道了一个歉,说:“诺瓦,今天下午,我不小心看到你和沃尔夫… …”
      听到她这么说,我感到一阵眩晕。
      她继续解释着,说她不是故意的,是马丁让她上楼去拿东西,她才不小心撞见我们。不过她没告诉任何人,她还保证,她往后也不会泄密。她还说,一开始她以为我要告发她,把秘密告诉所有人,所以对我心存敌意,想要把我的事也抖落出来以威胁我。然而她发现我一直保持沉默,这才对我如实相告。
      “我不理解,”我说,“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可告诉别人的。”
      “马丁不知道你哥哥是我前男友,”吉雅拉说着,语气显得有些尴尬,“他以为那是我哥哥,或者亲戚什么的。”
      “好吧。我不会说的。”
      “马丁真的很好,”她垂下眼睛,脸上带着一丝娇羞,“很绅士,很幽默,你知道,你哥哥和他有多不同。”
      我不想介入他们之间的事情,只能附和她说了很多马丁的好话。吉雅拉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沃尔夫也很好,马丁和他是朋友。马丁和我说沃尔夫肯定也找了个女朋友,只是不肯告诉他,现在我知道是谁了。但马丁肯定不会相信是你。”
      “请你不要告诉马丁,也不要告诉我哥哥。”我恳求道。
      “我守口如瓶,我保证。只要你也不说。”
      那是一个疯狂的夜晚,我把艾茨里格偷偷在半夜带到我的房间里,我们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了,然后不停地接吻,拥抱。我叫他艾里诺,他应了我,还说那是只属于我的名字,只有我能这么叫。
      我们就这样一边低声说着情话,一边纠缠,我不停地叫他的专属名字,那是个意大利名字,好像他是个意大利人,和我一样在拿诺达亚长大。恍惚间,他好像和我融为了一体,他不再是异国他乡的客人,他和我共享地中海炎热漫长的夏季,和雾雨蒙蒙的冬季,他的生命和我的生命交融在一起,就像我们正在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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