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仙尊》秀春刀

20、融合

　　岺暙离开临仙门，来到一处僻静山脉，山间陡峭，山石林立，绿水幽幽。他越过碧波寒潭，行至一处石壁方才收起飞渊剑。

　　他如今身体毫无修为，重若千钧，使用灵力托举身体，飞渊剑带动他前行维持飘然仙姿，还挺沉重。好在临仙门那群人，心中有鬼不敢前来。

　　“连御剑都不会，你究竟是谁！”

　　‘‘涵汐仙子’’手持长剑拖行至岺暙身后几步处，她一手按住胸口。面色惨白，额间汗水大颗滴落，显然正在承受莫大痛苦。

　　“你骗得了他们，却骗不了我。”

　　“你是你，应该有你的人生。”

　　岺暙看向‘涵汐仙子’，脸上褪去温柔的笑意，神情寡淡开口平静。

　　‘涵汐仙子’握紧手中剑柄，神色清冷倔强。

　　你懂什么！这些劣质的仿冒品能懂什么！

　　她紧紧的盯着岺暙，手腕颤抖提起长剑，剑尖指向岺暙。

　　“他是神明是谪仙，即便陨落，也不该被你们这些人玷污，败坏名声。”

　　“我会带着他的意志继续活下去，而你们这些徒有其表的赝品就去死吧！”

　　‘涵汐仙子’剑尖刺向岺暙喉头，岺暙侧身，抬手用飞渊挡住颤抖的长剑。剑刃相撞，飞渊气势如虹，想要缠绕搅断‘涵汐仙子’手中剑刃。

　　岺暙后退，收回飞渊。

　　‘涵汐仙子’却因无法握住剑柄，寒玉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她整个人也因此跌倒在地。

　　“师妹！我知道你在这里。跟我们回去，和师傅认个错。”

　　“师傅最疼你，不会再计较从前之事。”

　　寒潭呼声传来，树林掩映间还能看见行走的衣摆。待几人走出树林，便能轻易发现岺暙与‘涵汐仙子’两人。

　　情况危急，岺暙握紧飞渊剑。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现在却不是和这些人对上的时候！

　　岺暙飞快转身对着石壁一处按下手掌，石壁瞬间变成一扇石门，他拉住‘涵汐仙子’手臂向里一拽，两人一同进入石门后，石门立刻闭合，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这是哪里？”

　　岺暙在前，‘涵汐仙子’以剑支撑踉跄在后，走过狭窄入口，里面豁然开朗。天光乍现让人无法睁眼。

　　岺暙回头见‘涵汐仙子’大口喘息，双腿无力跪坐在地，头发散乱寒湿神情时而欣喜时而绝望，全身颤抖。

　　岺暙深知‘五苦’蛊毒入心，迫切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抵御心境与身体的不适。

　　“失礼。”

　　岺暙将浑浑噩噩的‘涵汐仙子’打横抱起，向着里面行走半柱香，来到一处石门，开门后有一处石台放着蒲团，室内桌椅摆设齐全，想来曾有人居住。

　　“放缓呼吸，气沉丹田。将体内灵力运行一个小周天汇聚紫府，之后继续用灵力运行。保持灵台清明，口中默念静心咒。”

　　“‘五苦’不过是让人体会人间至苦。让你贪而全末，嗔而不发，痴而混沌。爱而不得，欲而空寂。七情生根，一切皆为虚妄，莫要陷入魔障。”

　　“有所求，皆为苦。无所求便为善。”

　　“历经五层，便能打熬筋骨，将天地与自身合二为一，圆融无比。即便是妖骨，亦能脱离天道厌弃。”

　　‘涵汐仙子’盘膝打坐，呼吸逐渐平稳，岺暙凤眸低垂转身离开。

　　“你是谁？”

　　‘涵汐仙子’艰难开口。

　　“我族发于姜水，族人都冠姜姓，我名岺暙。”

　　“......”

　　岺暙来到秘境深处，里面有一处地下河流经秘境，天光直射在河中。波光粼粼，水纹耀眼。

　　此处秘境曾是他无意发现之处，全因秘境主人同为鲛人，这才让他成为此处新主人，对此秘境的地貌走势了如指掌。

　　岺暙走入河流，伸手抚摸飞渊剑，眼中复杂情绪一闪而逝。

　　世人只知飞渊剑是他本命武器，却不知他早已将身体炼化成一个容器，飞渊剑是他脊骨所制。

　　当年初入中世界，在段无涯的推荐下，岺暙进入临仙门。测试灵根为水系单灵根，被临仙门几位长老争相争抢。最后，却是早已不出山的渡劫老祖司徒枫收入门下。

　　岺暙模样秾丽，举止颇有气度。司徒枫觉得岺暙二字与他不符，便为他改名为姬姝。

　　中世界人妖殊途，人类修士对于妖俢颇为残忍。部分妖俢妖骨都是炼器师的武器材料，也有颇多妖俢本身就是人类突破修为的天材地宝。

　　岺暙一入仙门，觉醒血脉，生怕鲛人身份败露，日夜修炼勤奋不辍，在进入中世界五十年突破金丹。

　　一向冷淡的司徒枫这才第一次召见岺暙。

　　百年之时，掌门陨落临仙门掌门之位空悬。彼时，临仙门出色小辈个个突破金丹，修为达到元婴、出窍高出其他三个门派一个境界。门派一片欣欣向荣。

　　岺暙、冯十亦、唐韵珂等弟子皆准备参加掌门之位争夺。正是此时，冯十亦知他一直暗中寻找隐蔽气息的天材地宝，于是找来。

　　参加掌门大比前，岺暙被冯十亦单独叫走。

　　冯十亦拿出‘五苦’：“师弟，上次秘境试炼我遇到一个鬼修，鬼修手中有专为紫微宫鬼王寻来的宝贝。此物名‘五苦’吞下后，筋骨打熬，遮蔽任何气息，飞升时得天道庇佑。”

　　“遮蔽任何气息？”

　　“对，能遮蔽任何气息。无论鬼修，妖俢，魔修，飞升之时可得到天道庇佑。师弟，这莫大的机缘你可愿一试？”

　　冯十亦的‘五苦’对彼时的他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从那一刻，他已身为饵，好似行走人间的魔鬼，布下惊天大局。

　　人类向来禁不住任何考验。

　　只是当他被飞升迷了心窍，放弃初衷之时，人心险恶再次将他拉回泥淖之中。

　　所以，他已经知道错了。得意忘形是为第一错。藐视万物是为第二错，违背初心是为第三错。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想要守护鲛人一族平安而已。

　　岺暙站在阳光下，飞渊剑悬在半空，剑尖对准后脖颈。他闭上双目，脊背挺直。飞渊剑刺入皮肤，向着身体生长融合。

　　骨骼‘咯咯’作响，身体好似正在互相吞噬撕咬。他忍不住跌倒水中，双腿迅速异化成鱼尾，全身加速变异成鲛人后再次化为人形。

　　阳光消失被星月取代，水流被岺暙身体溢出的鲜血染红。

　　岺暙从水中起身，走向一旁的石壁。石壁之上被人刻下密密麻麻的小字。文字虽是鲛人一族通用语言，却很是古老。

　　这是大巫师毕生所求之物，最终离开姜水也没能传回半点消息。

　　石壁上记录鲛人一族利用血肉辅以术法制作出的白云果，只要给意志薄弱的人类服用，便能将人类化为鲛人，延续扩大鲛人族群。

　　岺暙闭眼小心翼翼抚摸这些文字。

　　可惜知道的晚了一点。真是天意弄人。

　　“殿下？”

　　水中一条银色鲛人游过来，带着惊喜。

　　“是殿下。殿下您好久没来此处。”

　　“最近有族人突然消失，是不是这里被人类发现了？”

　　几个鲛人都向着岺暙奔来，目光带着畏惧与崇敬。

　　岺暙伸手摸了摸银色鲛人糟乱的头发，开口温和道：“你们在此好生掩藏。很快我会带你们回到族地，就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可是......”

　　“我会救回来他们的。”

　　岺暙在黑夜中回到曾经的长乐楼。阁楼漆黑寂静，伸手之处都是灰尘，唯独进入他的常住的那个房间干净如新。

　　他轻声步入房中，坐到琉璃窗前的软榻，俯视窗外镇中灯火。

　　明明只有两年未回，为何却觉得恍如隔世？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杂乱传来，脚步行至门前戛然而止。

　　雾霭穿着布衣，头上只挽出一个简单发髻。她鬓发散乱，颊边青丝竟已是霜白。她脸上的疲惫被惊喜而取代，手指因为做粗活变得粗糙红肿此时不安的搅在一起。

　　“公子，你回来了！”

　　声音从喜悦的高亢变成卑微。

　　岺暙看着雾霭一时间竟无法认出。

　　当年雾霭头戴美玉身着绸缎，为了吴恬许诺的侍妾之位趁他飞升之时显出原形，将此事传给吴恬，最后岺暙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时过境迁，大家都以为他死了，雾凇也随其他人离去。这个害怕孤单喜欢华服美玉的小侍女却又始终如一的等待，保留着他曾经所在的喜好，才两年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一个老妇人。

　　人心难测，爱恨难测。

　　“小雾霭。”

　　“公子，对不起。”

　　“帮本公子把纺织机拿来。”

　　雾霭‘噗嗤’一声笑了，听到岺暙的吩咐，好似得到天大的恩赐。她一把擦去脸上泪痕，寻得纺织机放在琉璃窗前。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对夜明珠放在高处。

　　岺暙来到长乐楼后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他心绪烦乱之时就会用纺织机织出鲛绡。

　　纺织机‘咯吱’作响，岺暙坐在琉璃窗前，十分娴熟的捻动纱线。

　　晨光熹微，织布机的声音毫无间断。岺暙抬头，月亮即将坠落。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影，他矗立在此，无声无息。

　　“他们都不会这些，以后还要手把手教，不然会忘记这些手艺。”

　　“日后怎么在去人类手里换得好东西！”

　　岺暙剪断最后一根纱线，将织出的鲛绡打理放置。

　　“那枚戒指是我曾经亲手捏断，断了的东西就不会像从前那样。”

　　岺暙站在琉璃窗前，摸上无名指上的戒指，背对着山予。

　　“你是被逼的对吗？”

　　“呵呵......”

　　岺暙浅浅笑出声来。他转身有些倦怠的打了个呵欠，凤眸微垂神情温柔，对着山予勾勾手指。

　　“既然来了就进屋，要我替你宽衣吗？”

　　山予听到这话立刻后退一步，隐入走廊的黑暗，用黑暗掩饰此时的狂暴。

　　山予眼白被漆黑鬼气吞没，瞳孔只余下一条窄窄竖线散发猩红的光芒。他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长编。

　　山予只想发疯，想毁灭一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命运从未眷顾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