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之日》十六夜泠君

4、其四回溯

　　当他踏入大殿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黎白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俯身在国王之上，慵懒至极，只不过这种慵懒在看见楼逸之时完全溃散。

　　“阿…阿白，你，你们这是…”

　　楼逸也傻掉了，他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哈…”黎白如梦初醒，一把推开国王，直起身子，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

　　“小逸，你的身子还不行，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醒了，没看见阿白，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

　　楼逸边说边走，目光却从来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他觉得黎白有些不一样了，散发的气息不再温柔，而是有一股血腥味。

　　“我这里一切都很好。”

　　国王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禁冷哼出声：“你就是楼逸？那个魔神之子？”

　　“我不是魔神之子，阿白不是已经证明过了么，正因为这样我才能从地牢里出来…”

　　“闭嘴！！”国王怨毒的盯着他，“证明的方法就是把王国里杀的只剩我一个人吗？！那还是真是个特殊的证明方法呢。”

　　嘲讽的话语冰冷刺骨，虽然不理解现在的状态，但是杀人这句话，不像是假的，不过…他一路走来，在王宫见到很多人啊…

　　“你好像还不知道你的挚友做了什么吧！”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国王使劲推了黎白一把，愤恨的吼道：“这个半男半女的妖怪，为了把你救出来，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把帝都里的人都变成了魔物！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怪物！不对！你也是魔物！”

　　国王越说越起劲，颤抖着双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这个人妖诱惑了我，让我跟他上床，如今我身体越来越差，而他竟然变成了一个男人！！妖怪！魔物！去死吧！”

　　楼逸都听到了什么？魔物？阿白是魔物？变成了…男人？

　　“阿…阿白，这个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听国王咆哮似的发泄完，黎白黑着脸，凝视了他几秒，突然笑了。

　　国王愣了，看着他近乎疯狂的笑容，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要笑。

　　“你有三点说的不对。”

　　黎白居高临下，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强迫国王看着自己的眼睛。

　　“第一，王宫里的人并不是我杀的，第二小逸不是魔子，至于第三么——”

　　黎白拖长了尾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才是魔子。”

　　“！！”国王霎时间瞪大了双目，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你你不是阿白…”楼逸颤抖着，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被吓到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子的黎白。

　　在他印象中，黎白永远都是笑着的，温温柔柔的，很可靠的，也很强的。

　　此时黎白丢下了国王，走下了台阶，一步步来到了楼逸面前，站定后，他才发现，阿白好像真的变了。

　　血红的双瞳，居高临下的神态，虽然很好的隐藏气息，但骨子里的戾气却怎么也藏不住。

　　黎白比他高了一个头，强大的压迫感让他的腿不住的打颤，他快站不住了。

　　“真是对不起，小逸，利用了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什么？利用我？”

　　“踩着你，坐上了公爵的位子，继而我的计划才能实现。”

　　楼逸听不懂，黎白利用了他什么？为什么是踩着他？

　　“还记得我送你的养神石吗。”

　　“记得…”

　　“那个不是养神石。”黎白勾唇一笑，温柔到可怕，“那个里面隐藏着最纯正的魔之力。”

　　“阿白你，你…”

　　“海洋城离隐城比较近，不出一年，魔就会影响到生灵树，届时，成群的魔大举进攻大陆，你则会被魔法协会认定为魔子，而我则斩杀魔族，加官进爵…”

　　听完此话，楼逸只觉得自己像是堕入冰窖一样，浑身冰冷，换做平时，他一定觉得黎白在跟他开玩笑，可是现在…那摄人心魄的红瞳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毛骨悚然的寒意迅速爬上脊背。

　　他不是开玩笑…

　　“这个国家的腐烂程度，光凭首席骑士的身份，根本没法完成我的计划，只有有了更高的权利，才能完成我的计划。”

　　“只不过…”黎白话锋一转，凑近楼逸的脸，“你出现在隐城，是我没想到的。”

　　“所以在长灵节那一天，我会说，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我也不想小逸受苦，但是没办法。”

　　黎白伸手想拍拍他的脑袋，却被他躲了过去。

　　“所以，自始至终，你都在利用我？”楼逸的声音中染上了一丝颤抖。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令人怜惜，黎白心慌了，赤红的瞳孔微微收缩着，赶忙解释：“不是的小逸，王国里的人很迂腐，我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单纯好骗…”

　　“别哭小逸。”黎白捧着他的脸，温柔的替他擦去眼泪，“笑一个好么。”

　　楼逸还是哭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随地都有流下来的可能。

　　见他始终不笑，黎白的脸色也逐渐变的阴鸷起来，捧着楼逸的手越来越用力，炽色瞳孔剧烈收缩着。

　　“为什么不笑呢？你明明答应过我，会一直笑着的，为什么不笑呢…”

　　楼逸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我怎么能笑的出来…”

　　“小逸，我的心好疼，笑一笑好不好，你快笑一笑。”

　　“你只是想利用我…毁了这个国家而已…”

　　“对我笑一笑，我的罪恶感就能减轻了啊…你为什么…不笑啊！”

　　说着说着，黎白话锋一转，神态变得极其病态，周身涌出庞大的魔气，将他轰了出去。

　　“哐当——”

　　楼逸犹如破败的风筝一般直接落到地面，嘴角渗出骇人的血迹。

　　黎白大口的呼吸着，赤红的双瞳染上了一丝疯狂。

　　“我最亲近的人都不信任我…我只是想过正常的生活…”

　　“我也被你背叛了，最信任的人…”

　　“咳咳…”楼逸咳出一口血，生命力已然到了尽头，看着近乎癫狂的黎白，最终缓缓磕上了眸子。

　　……

　　楼逸身处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和那时在隐城一样，不过这次却没感觉到凉意，反倒是很温暖。

　　一些画面缓缓在面前流过…

　　神创造了万物，包括人族和魔族，最终抵不过岁月的惩罚，即将死去，这时，神的身体分裂了，一部分脱离了出去，坠入了黑暗，剩下的部分落入了人间。

　　小小的魔，从一出生就被人抛弃，遇到的人和物皆是对他唾弃万分。

　　魔变聪明了，她开始学乖，开始隐藏自己的身份。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和她同母体的孩子。

　　生活却是和魔截然不同的，他阳光开朗，脸上总是带着笑，温暖极了。

　　“我真的…真的很贪恋他的温暖…”

　　这个密闭的黑色空间里传来离黎白沧桑的声音，乏力，疲惫。

　　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七年，魔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多了一股能量，纯正的，圣洁的神之力。

　　魔知道，那是属于那个人的东西。

　　“果然是同母体的，我身体里的魔之力比较强，神之力自动吸附了。”

　　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可以使用魔法了，并且魔法天赋很强。

　　“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活着了…”

　　要和小逸分别了啊，好舍不得…但是我必须变强，我的魔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发现，会连累小逸的…

　　这样安宁的日子是时候结束了…

　　然而，帝都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魔是女性的身体，骑士团内有一些迂腐的老变态会动手动脚。

　　多年来的性格导致她选择隐忍，带着楼逸的那一份神之力一起努力。

　　“在帝都呆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我恨不得把那些畜生剥皮抽筋…”

　　随着年龄的增加，她渐渐的能和外界的魔族联系了，当知道魔拥有神的力量后，外界的魔选择了臣服。

　　“魔告诉我，我在十八岁之前有一次选择性别的机会，只要和男□□合，就能选择性别。”

　　之后，外界的大魔们感觉到她的恨意日渐剧增，便出了一个计划。

　　“我真的不是故意将魔之力放进你的体内的…寻常人受不了这股力量…只有你，小逸…只有你。”

　　“我只能通过你，来达成我的目的…杀了他们，我们就能幸福的活下去了…”

　　我们就能…幸福的活下去了…

　　黎白的哭泣声回响在耳边，他的所有一切，都被楼逸听进了心里。

　　他的内心在翻腾着，挣扎着，他不知道，原来这些年，黎白过得这么痛苦。

　　这份力量变成了负担，他宁愿不要这么力量，他不要！

　　“你真的，不要这份力量了么？”一个缥缈的女声响起。

　　“不要！”

　　“祭奠神魔之力，时空回溯。”

　　黑暗中挤出一丝丝光亮，随后，更多的光明冲破黑暗，直至完全被光明所代替。

　　水母村——

　　那一天——

　　黎白还是十二岁小孩的模样，此时正是魔法小学放学的时候。

　　她一个人走在田埂上，神情有些落寞，夕阳撒在身上，暖洋洋的。

　　“明明已经考虑好了…”

　　她自言自语着，紫色眸子里写满了纠结。

　　“阿白！！！”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大喊，瞬间将黎白的心思拉了回来。

　　错愕间，她感觉一个拥有温暖怀抱的人冲了过来并且从背后抱住了她。

　　“小逸？！”

　　“阿白！不要走！我们好好的生活好不好！不要去帝都！”

　　身后传来楼逸瓮声瓮气的声音，话语中的渴求令她不禁动容。

　　“可是…”

　　“不要离开！会好好的！”

　　黎白内心一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突然，她感觉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一种轻松感由内而外的散开，黎白愣了，她能感知到是什么，只不过太过喜悦以至于忘记了说话。

　　楼逸很紧张，他不确定黎白会不会留下来，那个女声是说祭奠神魔之力，那…那是不是…

　　“我…我不离开了，小逸。”

　　“欸？！真的嘛！！”

　　楼逸开心疯了，松开黎白并且跑到她面前，使劲的摇着她，语气兴奋道：“真的嘛！阿白！你不去啦！”

　　黎白被摇的有点晕乎乎的，看着楼逸笑开了花的脸庞，突然觉得心里一暖。

　　随后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真的，小逸，我不去了，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吧。”

　　黎白露出笑容，一抹淡淡的霞光从嘴角飘了过去，仿佛漫天的樱花落入了楼逸心中。

　　“好！！我们回家吧！饿了饿了！”

　　“好，回家，回家吧…”

　　黎白依旧很自然的牵起了他的手，两个小孩都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夕阳将两个少年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