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无书》此渡

7、07/2020残夏

　　一路，段溯半倚半靠，许南愔半拖半拉，无比艰辛地走到段溯家门口。

　　“阿溯，你到家了。”许南愔喘着气，“你可以松开我了。”

　　段溯抬头看了眼，却抱她更紧了。
　　一反刚才可怜的模样，无赖般说：“我不回家。”

　　“那你要去哪？”
　　“回姐姐家，”他勾勾唇，“姐姐不是说要补偿我吗？”
　　许南愔：“？？”
　　他是仗着自己喝醉酒得寸进尺了？

　　“段溯，不要得寸进尺。”许南愔鼓鼓腮帮子。
　　“姐姐，你好凶啊...”他醉意恰好，可怜兮兮，“我这么晚回去，妈妈会说我的。”

　　“段溯，你是不是在装？”许南愔松开段溯，恰着腰，一针见血地说。
　　“我没有...不可以吗？”他抬眸，眼里全是她。

　　许南愔从未见过他如此真挚的眼神，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有一刹那，好想把他诱拐。

　　但她仍未妥协：“不行。”

　　“那姐姐走吧，我今晚就睡在这就可以。”话毕段溯蹲下。

　　许南愔：“...”
　　你牛，拗不过你。

　　五分钟后，许南愔家客厅里。
　　四周一片漆黑，两个人在黑暗里蹑手蹑脚，做贼一般。

　　“嘘，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许南愔声若蚊蝇。
　　段溯走路不稳，在全然的漆黑里有些难辨方向。

　　他扶着许南愔，步子还是颤颤巍巍。
　　始料未及，他身子一斜，恰好撞到一个玻璃杯。
　　“啪”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震耳欲聋。

　　在许南愔听到玻璃碰撞，水体流淌的声音反应过来时，玻璃杯已经摔了个稀碎。

　　惊心动魄，她被吓得简直魂飞魄散，后背顷刻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拉着段溯凭感觉跑进最近的厕所里，旋即摁开大灯，对段溯比了个“嘘”的手势。

　　一阵手忙脚乱，不久，客厅里传来许父的声音：“愔愔，是不是你？”
　　“噢。爸，我上厕所...有点急。”

　　许父打开客厅里的灯，看着一地碎玻璃渣子，嗔怪：“你这孩子，这么着急，伤到怎么办？”
　　“知道啦，爸，我下次注意。”

　　许南愔语气平静无比，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段溯在一旁，脸染着红晕，挑挑眉。

　　许南愔侧头用眼神与他交流：你个笨蛋，都怪你。
　　段溯抿抿唇，似意：我的错，对不起嘛。

　　那么一瞬间，许南愔的气又烟消云散了。
　　果然，撒娇男人最好命。

　　约莫三分钟，许父收拾完狼藉，丢下句“早点休息”就回房睡觉了。
　　前脚刚走，许南愔后脚就立刻把段溯拽回自己房间，锁上房门。

　　段溯像自己家似的，一沾床就睡了。
　　许南愔现在干什么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赶快睡觉。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关了灯。

　　转头一看，这姓段的一个人就占了大半床的位置。

　　于是她两只手抓起他的胳膊，想把他身子移正，给自己腾出个空间。

　　许南愔欲发力之际，却有另一个强大的力量将她忽然带过去。

　　许南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段溯圈入怀中，只剩下两指距离。

　　他们面对面，段溯把她深深禁锢。

　　他还半阖着眸，似睡未睡，双眼隐在碎发下，呼吸平稳，唇角一如既往地留着弧度。
　　叫许南愔移不开眼。

　　他微醺的酒味和独有的体香尽数包裹她，心跳此时猎猎作响。

　　许南愔用目光一点一点地描摹着他的轮廓，勾画出她爱的独一无二的少年模样。

　　此景，她想起A-Lin的歌词——

　　“黑暗中沉睡着是你的轮廓

　　却碰不到你的灵魂

　　这一张小小的双人床

　　让我迷路了”

　　久久无声，静谧的夜，只有窗外萤火虫的冥想和室内的旖旎。

　　段溯再次把头嵌入她颔下，吐息深重。
　　胸口传来湿热的触感。

　　“南愔。”
　　“嗯，在。”

　　“可以永远不离开我吗？”
　　“我不会离开的。”

　　“我好喜欢你，我的神明小姐。”
　　他温柔得无法无天。

　　名为理智的线早已燃断，许南愔的意识朦胧，浸泡在段溯的温水里，缠缠绵绵。

　　她道：“那阿溯，你就是我的，一生挚爱。”

　　那年18，他们许下最轻狂的诺言。
　　以为这样就可以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第二天醒来，刚好八点。
　　许南愔睁眼，段溯已经不在房间里。

　　似乎是因为窗帘的掩映，屋里显得阴沉沉的。
　　许南愔拉开窗帘，天色确实也阴郁，今天或许会下雨。

　　打开手机，看到段溯的微信。
　　时间是早上五点。
　　su：早安，我回家了。
　　许南愔回了个：早，刚醒。
　　然后洗漱，下去吃早饭。

　　分数在上午十点公布。
　　现在距离十点仅剩20分钟。
　　今天许父许母公司事务脱不开身必须要去工作。
　　许南愔自己早早坐在电脑前，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用鼠标反复刷新着页面，心跳因紧张而砰砰作响。

　　这几天吊的她太不好受，她迫切知道答案。

　　9：50
　　手边的手机“叮咚”一声。
　　许南愔点开，是段溯发来的消息。
　　su：南愔，紧张吗？
　　废话。
　　她飞速回了个：当然。
　　之后熄灭手机，视线重新回到电脑上。

　　9：58分，在许南愔最后一次刷新后，页面跳转切换。
　　提前公布，毫无预料，许南愔心顿了顿。
　　手心早已沁出一层汗。

　　两秒反应，分数跃然而出。
　　少女没有不敢看，也没有紧张害怕的闭上眼，她坦坦荡荡地看到了那三个数字——
　　423。
　　数据本没有温度，可瞬间，许南愔如坠冰窟。
　　她第一时间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她不能去淮大了。
　　她一定会落榜。
　　太低了，甚至比她最差的一次还低。

　　呼吸变得颤抖，手也有气无力。
　　她点开了自己的答题卡。
　　扣分项在答题卡上肆虐，泛滥成灾。

　　理科成绩低的无法直视。
　　语文，不及格，满分60的作文她只得了20。

　　鲜艳的主屏幕在她眼里失色，一切变得灰黑黯淡。
　　眼泪夺眶，桌前，她将头垂下，压抑哭泣。
　　她本不该如此。

　　手机消息接连响起。
　　翎：愔愔，考得怎么样？这次成绩比我预估的高一些。
　　京：怎么样？不错吧，今晚出来吃火锅啊。
　　su：南愔，看到成绩了吗？

　　所有的欢天喜地都与许南愔无关了。
　　她把手机关机，反锁房门。
　　此时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许南愔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中间许父许母下班敲她的房门，也许是睡的沉，抑或是愧于面对，她始终没开门。

　　夜万籁俱寂，许南愔做了个噩梦，被惊醒。
　　现在八点零一分，外面雨声还未停。
　　她已经把自己关了一天。任凭许母在门外如何安慰，她总保持死一般的缄默。

　　她下床，轻轻打开床头的小灯，和许母许父示意她没事。

　　暗黄色的灯点燃房间一角，许久未见光亮，即使微弱，许南愔也被刺地眯了眯眼。
　　头发随意散乱地披在肩背，她靠在床边，双腿蜷曲，被两只胳膊环住，目光空洞，落在某处思绪放空。

　　他们约定很美好，一起去淮大，一起陪伴彼此走过大学四年，再走过许多个春夏秋冬。
　　看C市风花雪月，去各种各样地方旅游。

　　现在，镜花水月却化为乌有。

　　她要再复读一年吗？
　　复读后她下一次就能考的好吗？
　　段溯如果不和她在一起了怎么办？
　　爸爸妈妈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如果再考不上...

　　思绪烦乱，许南愔抓狂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灾难未临，她先被自己打的溃不成军。

　　她悔恨，自己的不思进取和怨天尤人。
　　她羞愧，许父许母的殷切盼望她从未放在心上过，以为自己是永远的公主。
　　她悲痛，或许即将要和段溯长久分别，他们人生的道路或许就此岔开。

　　要是一切能重来多好。
　　无有岁月可回头，这也只是幻想。

　　痛思，一旁的段咪咪过来，舔了舔许南愔的手，并软软地“喵”了声。
　　许南愔抬手抚摸它，段咪咪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没摸多久，段咪咪又朝门口踱猫步走去，它把爪子伸出，扒拉下面的门隙，仿佛想捉住什么。

　　许南愔望了眼，瞥见一抹影子，停留不到半分钟，随后又消失。
　　她只以为是许母，没有在意，缩回身子。

作者有话说

　　（虐一点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