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走江湖》蜜丝

4、噩梦

　　“你们别走，你们别走，求求你们不要走……”雪斋猛然清醒过来，惊慌得睁开眼睛，急促的喘着粗气，她呆呆地躺在那里，盯着淡蓝色的床帏，只是呆呆地盯着不敢回忆刚刚做的那个梦，气息渐渐的平缓下来后，才感到脸旁一片清凉，转头发现枕头已经湿了。这是床帏突然被拉开，雪斋一惊，抬眼看到青颜担忧的脸。
　　“小姐，你做恶梦了吗，刚刚听你叫得好凄惨，我一担心就过来了。”
　　“嗯，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雪斋蜷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抱着双腿，长长的睫毛湿湿的忽闪着。
　　“是关于什么的？”青颜俯身坐到床上，轻轻抚慰着雪斋。
　　“我梦到了爹娘还有大哥二哥，我们一家乘船出游……”雪斋双手抱着头，黑黑的眼睛溢满了泪水，“一开始好开心，之后我们在湖中心发现了一个小岛，我开心的跑到岛上，回头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跟上来，爹娘还有大哥二哥他们站在船上，船开动了，离我越来越远，我拼命喊叫让他们回来带上我，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但他们却仿佛听不到，然后……然后船突然在湖中心消失了，我好像听到好多人在呼救，很凄惨的呼救，但湖面却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纹，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们…最后天地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像是站在一片坟冢间。”
　　“小姐小姐，你不要这样，这只是一场梦，不是真的，老爷夫人不会丢下你不管。”青颜也跟着心疼得哭了起来，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亲同姐妹，她以前从来没有看到雪斋这样哭，雪斋一直很坚强，就算被夫人惩罚也从来都没有哭过，所以青颜现在也慌了起来。
　　到了中午时分，雪斋渐渐平息了下来，坐在窗前发呆，雪斋的房间在内院的二楼，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院大堂前川流不息的拜佛人，有的满脸忧愁来请愿，有的合不拢嘴来还愿，各式各样的人，贫富贵贱一览无遗，她却完全没有了心情冲到人群中去，雪斋深深地感觉那场梦之后自己苍老了很多。
　　泯彦师太走了进来，“谅忻，为何不去用餐？”
　　“师傅，弟子不饿。”
　　“唉，庵里每天都是素菜，你一定很不习惯，看你今日有些憔悴，为师也没办法，不能破了庵里的……”
　　“师傅，我想回家。”雪斋突然抬起头，打断泯彦的话。
　　泯彦一愣，顿时无言以对。
　　“师傅，我要回家。”这次雪斋站了起来，面对着泯彦目光坚定地说。
　　“谅忻，我一听谅青说你做了一场梦，听为师的话，梦只是梦，和现实毫无关联，不要因为一场梦而胡思乱想。”
　　“可是，我真得很不安，刚刚我又想起了爹娘送我走那几天的事情，我真的感觉有问题，师傅，您一定知道缘由对吗，师傅，您告诉弟子好吗，好吗？”
　　“谅忻，你知道为师出家的时候多大吗？”
　　“嗯？”雪斋没想到泯彦师太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愣在那里。
　　“为师七岁时入紫竹庵，是为师的娘亲亲手把我交给紫竹庵的住持师太，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甚至完全不记得他们的相貌，到现在我仍不知道他们将我送到庵庙的原因，小的时候也曾很气他们，恨他们居然忍心把自己只有七岁的女儿送到尼姑庵。”雪斋满脸惊讶，她没有想到师太会突然将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世，更没有想到师太居然如此小便脱离了尘世。
　　泯彦满脸平静，似乎没有丝毫感情波动，“但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很的感觉了，侍佛这么多年，心也变得平静明亮，他们如此做一定有他们的理由，而他们能放开自己的女儿一定是经过不知多少个日夜的考虑，我相信他们一定选择了对自己的女儿也是对自己最好的一条路，即便我已经忘了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但作为一个女儿，我仍然相信爹娘的选择。”
　　泯彦师太轻轻拭去雪斋脸上的泪珠，“过去的十七年你一直在爹娘的爱护下长大，应该深知爹娘的为人，那么你为什么不能相信他们呢？”
　　“师傅……”雪斋无助的看着泯彦师太，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好好考虑，明天来和师傅说你的打算，如果你执意要回去，师傅不拦你。”
　　那天晚上，雪斋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她想着师太的话，想着爹娘的话，想着梦里的情景，一串一串的片断在她的脑袋里交错着纠缠着，仿佛挣扎着要从她的头中逃出一般激烈的冲撞着，最后她想起那夜梦醒后在湖心花亭时的情景，那时，爹爹和娘亲都在不远处的卧房内，月光下的家那么温馨，还有亭角上摇晃的月牙状风铃，然后一点一点意识模糊起来……

　　“师傅，我决定了，”第二天一大早，雪斋走下阁楼叩开泯彦师太的房门，“我相信他们，他们那么坚决地把我送到这里来，一定不希望我就这么回去，从小到大我一直不听娘亲的话，总是让她和爹爹失望，现在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再让他们失望，不想浪费他们的苦心。”
　　泯彦师太露出了笑容，满脸欣慰，“孩子，你的爹娘说得没错，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师傅，他们有在你面前说我懂事吗？”雪斋随即一改之前脸上那股坚定的表情，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啊，他们说你虽然调皮，不似他们心目中的大家闺秀，经常热他们生气但却给他们带来很多快乐，而且做事也很有分寸……”
　　“师傅，您没有骗我？他们真得这么想”，雪斋心里纳闷起来，父女两个斗得这么凶，老爹居然还说她懂事，这倒是奇事一桩，又见泯彦是太一脸肯定，出家之人不会打诳语，自然不会有假，雪斋心里有些得意，心情也好了起来。

　　几天后，泯彦师太让自己的第一代弟子明封在人群中找出正在努力扮演尼姑的雪斋和青颜，将她们叫到内堂。雪斋和青颜到了内堂时发现在场的除了师傅和明封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同辈的师姐，谅闻和谅式。
　　雪斋冲进门便发现师太端坐在正椅上，神情严肃，见到她们进来略微低垂了下眼帘开口说道，“为师今日有一事要和你们说，大家应该都知道上官老妇人，她是笼翠庵的最大资助者，近年由于老夫人年迈不能常常上山来我庵，所以一直想在家庭内设立专门供自家敬佛的佛院，很早之前就请求我庵派几名弟子在佛院内帮助其家讲解佛道以及主持佛家活动，前几日上官家的老夫人又向师傅提出此事，为师念她一向诚心敬佛，便答应了她的请求，挑选你们几人前去，你们可有意见？”泯彦端坐在正座上扫视着几个弟子。
　　“是，师傅，弟子定不辱师命。”明封之前也在其他资助者的宅院中常驻过，所以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只是听从泯彦的安排。
　　“可是师傅，您忘啦，我们俩是……那个…什么的呀？”雪斋对着泯颜挤眉弄眼，指着自己和青颜。
　　“不碍。”泯彦只简短得说了两个字。
　　“师傅……”雪斋急得上前两步，要知道在庵里面有时太照着到还好说，万一到了其他人家被发现了，这种欺骗佛祖的事情还不把哪个诚信向佛的老太太气趴下了。
　　“其他人可有异议？没有的话就暂且退下。”
　　“是，师傅。”明封和谅闻、谅式毫无异议，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雪斋见她们全部退走之后，便迫不及待的重新开口，“师傅，我们可是冒牌尼姑啊，这样一来您不仅欺骗了佛祖，还欺骗了人家潜心念佛的大善人，我们俩要是被拆穿了，他们一定会找上笼翠庵的。”
　　“没想到你竟考虑得这么多，不愧为师疼爱你一场，这个你不必担心，为师自有解决办法，未剃度并不代表就是假的，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泯彦微微一笑，平和得说。
　　“可是，师傅，如果爹爹和娘亲突来来了兴致，比如说想我了之类的，在我走后上山来接我怎么办呢？”雪斋转了转水水的眼睛决定把所有疑问都提出来，免得到时候会来不及。
　　“谅忻……”泯彦脸色突然暗淡下来，仿佛欲言又止，“师傅？”雪斋疑惑得看着泯彦瞬间的变化。
　　“谅忻，你和青颜放心过去，几日之后我会到上官府上探望你们，况且若是他们来接你也不妨，上官府离庵庙不过半日的路程，现在你不要再问了，三日之后放心去上官府，上官府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去了那里行为要有分寸，千万不要惹事出头，有什么事要请教明封，知道了吗？”
　　“知道了，师傅。”雪斋沉吟了良久，看到师傅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很不甘心的把心里其他疑问通通压了下去。
　　雪斋虽嘴上说好，心里觉得怪怪的，也不知泯彦师傅怎么回事，把假尼姑弄到别人家，这不是自找麻烦么，她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师太却做得好似很问心无愧。
　　雪斋和青颜回到房间便开始收拾行装，透过敞开的窗户，青颜看到不远处的湖面上出现一朵含苞的荷花，不禁感叹起来，“好快啊，我们刚来的时候柳树都还没有抽芽，到现在荷花已经开了。”
　　雪斋顺着青颜的目光看向窗外，“是啊，倒真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