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在下，已婚》苏冕之

4、有城云阙

　　苏无眠拿了剑又继续往前走，只因他觉得这柄剑是晏停的，而他与这柄剑似乎有什么联系。
　　这里有很多东西在困着他，这副死人之躯，这陵墓，还有君临。九幽府君阎罗能落到这样的境地，说出去真是令人笑话。
　　而他又失了法力，便只能用不那么粗暴的方式解决，大概率只能弯弯绕绕的，麻烦至极。这不是他的作风，他也不喜如此，若是让东方鬼帝朝阳来，想必他还会觉得有意思。他竟是头一回觉得憋屈。又想到回去后地府那班人的嘴脸，他竟不想那么早离开。
　　眼下他也只能认了，朝着地宫更深处走去。
　　他能看出，这地宫设有阵法，而他必须要找到阵眼所在。
　　他活了千年，看尽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君临此人，好懂却又令他看不懂。
　　或许他对晏亭情深意重，不惜付出巨大代价复活他。但说起他与晏亭之间的事时又只是轻描淡写带过，这背后必然掩盖了什么。出身在帝王之家，又一统了九州，还拒了封神，他绝非简单的人。
　　他倒是有几分好奇他的过去，以及他究竟做了什么才能生死人肉白骨，或许可以回了地府去看看生死薄。
　　作为阎君，苏无眠什么都会学一点，虽然很多都用不上，于他们而言，实力才是根本，但他会拿来打发漫长的时间，因而对阵术也算精通。
　　他闭上眼感受方位，很容易就判断出阵眼所在。
　　眠走过长长的一段路后，眼前浮现出一座城，这建于地底的一座城，倒是令他有几分惊讶。
　　只是这时跟在身后的黎姜将他拦了下来，“大人，前方设有机关，属下没有资格通行，恐怕难以进入。”
　　苏无眠嗤笑一声，“不过区区机关之术罢了。”
　　黎姜仍坚持着，像是十分忌惮的样子：“此地的机关出自公孙大人之手，哪怕是您，也难以全身而退。”
　　苏无眠冷笑，拔出腰间的剑架在黎姜脖间，悠悠道：“君临将佩剑赠予我，你也清楚是什么意思，不要违抗我。否则，你知道下场。”
　　黎姜脸上神色未变，道：“大人先前想知道什么，属下告诉您，只是希望您不要有危险。此乃属下职责所在。”
　　苏无眠露出笑容：“好啊，我也不难为你，我只问三个问题。”顿了顿，继续道：“其一，我是怎么死的？”
　　黎姜沉默下来，良久，道：“属下对这事并不太清楚，只是听闻是二皇子下的手。不过属下能看出，陛下继位后，得罪过您的都没什么好下场，得罪得越狠，下场就越惨。那二皇子，我也不曾见过他了。只是凭他还不够，他背后必然还有人。”
　　“其二，君临为何退位?”
　　黎姜抬头深深地看着苏无眠：“大人竟不知?君上并非贪恋权力之人，对于这些一直兴趣缺缺，此前种种，不过是身不由己。能令君上放在心上的，不过大人一个。”
　　“最后的问题，复活晏停……我，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黎姜低下头：“此等绝密，属下不知。这代价，必然不是属下能想到的。”
　　苏无眠露出冰冷的笑容，姜黎说话倒是滴水不漏，要么模棱两可，要么一问三不知。他倒也没指望黎姜能说出什么有用的，只是这阵眼，多半就在那座城中，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现下既进不去，他便打道回府，消息多半也已传到君临耳朵里。

　　待回了主墓室已近午时，君临仍未回来，苏无眠觉着无聊便想找些事做。巡视一圈，他看向黎姜：“我平日吃的菜皆是君临所做?”
　　黎姜老实回答：“君上从未假借他人之手。”
　　苏无眠点点头：“那今日便由我来给他一份惊喜。”
　　“大人要下厨?”
　　“有此打算。”
　　黎姜的神色有几分一言难尽，却也没再说什么。
　　不久后，苏无眠看着桌上那道黑糊糊的菜陷入了沉思，这怎么与君临做的如此不同。
　　门外的黎姜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出来，又缩了回去。
　　“……”
　　“过来，给我打下手。”
　　黎姜紧绷着脸，这年头做暗卫不容易啊。他抽了抽嘴角，实在是没见过暗卫还要做菜的，还是给顶头上司吃，想到这手就有点抖。
　　后面做的菜总算有几分能看了，苏无眠满意点头，黎姜在后面不敢吱声。

　　君临回来时眉眼仍是淡淡的，只是看见坐在椅子上乖巧等他的青年时嘴角微微上挑，加快了步伐。
　　“回来了就吃点东西吧。”青年神采飞扬的样子令君临有几分挪不开眼，他坐了下来，执筷尝了一口，惜字如金：“尚可。”
　　“就没了?”苏无眠的表情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君临笑笑，撑着头看他：“很好吃，我知是你做的，我很高兴。”
　　苏无眠眉眼染上几分得意，眼尾上扬，满意道：“那你便多吃些，不必急。”又夹了几筷子菜到君临碗中。
　　待君临吃完，苏无眠试探道：“今日我好像看到有个好玩的地方。”
　　君临毫不意外，似猜到他会问，淡淡道：“那是一座城，名唤云阙。喜欢吗?”
　　“我想去。”苏无眠迎上君临的目光，嘴角微抿。
　　君临起身摸摸他的头，“好。”
　　虽然得逞了，但苏无眠总觉得怪怪的。

　　苏无眠其实也说不清，为什么在看见走云阙的第一眼，就很想进去，还觉得似曾相识，约莫是晏停残存的意识，所以这城他非去不可可。
　　城门缓缓打开，里面的街道房屋慢慢露出。城门两侧站着守卫模样的俑人，大小与常人一致，且十分逼真。城中各处都有俑人做出人的姿态，只是画面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若苏无眠不曾在地府待过，或许会觉得毛骨悚然，现下他看，只觉城中有其他的气息，且这气息，多半不属于人间。
　　踏进城中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身上被下了一道禁制，君临上前握住他的手，神情认真：“晚上，绝不能来此地。日落之后，一定要离开。记得，要听话。”
　　苏无眠应了一声，也没把他的手挣开，就这么任他握着。
　　苏无眠看着街道的景色，开口道：“这里，我是不是见过?”
　　君临拉近他们的距离，声线低沉：“这是按郑国旧都的样式建的，相府原是在城西，我也将其仿建出来了。想去看看么?”
　　苏无眠点点头，仿建晏停曾经住过的地方以君临的性子，必定会建的一模一样，去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大约因为仿的是曾经的王都，整座城都偏向气势恢宏，规格整齐，但又因为是新建，并没有那种沉淀千年的古都气质。又建于地底，暗无天日，反而让他觉得有几分阴曹地府的感觉，若建在鬼界倒是毫无违和感。
　　“为何要仿郑国旧都来建?”苏无眠微微疑惑。
　　“郑国旧都，也就是烽都，在战火中被毁了。统一九州后我命人建了新城。”
　　苏无眠若有所思点点头，跟着他向城西走去。君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也就是说，这背后有必然什么原因，还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看着沿途的街景，脑中似有一个画面一闪而逝，他总觉得心中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又说不清这种异样，千年来他心中头一回有这般滋味。
　　走至一座精致的庭院，君临停下脚步，“这便是了。”
　　大门上方的挂着紫檀木牌匾，上书天恩世德四字。
　　“你的院子原先有很多花草，只是可惜这里养不活。”君临一边说，一边将门打开。
　　苏无眠随着君临走进院子，环顾四周，意外地没有看见一个俑人。
　　大概是猜到苏无眠的困惑，君临道：“你喜清静，府中向来都没什么人。”
　　苏无眠点点头，认真打量起庭院。院子的整体风格古朴雅致，虽小但胜在心思巧。
　　其实他也挺喜欢这种风格，奈何地府那班鬼就喜欢华丽却阴森的风格，整个地府都是这种氛围，连他的府邸都未能幸免。
　　将庭院走了一圈苏无眠也只是记下了布局摆设，并没有什么其他发现。这样算来，倒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做梦上，自打进了这身体，他睡着后便容易做梦，梦境的内容无一不是晏停与君临之间的往事。
　　至此他也对逛云阙城也没什么兴致了，若有机会，他大概要晚上来一趟，君临想隐瞒的事情，恰恰可能是他需要知道的。
　　注意到苏无眠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君临看向他，声线柔和：“累了?”
　　“还好，还有哪里值得去吗?”想了想，又道：“去你住的地方吧。”
　　“我回宫后立了府邸，那里就和相府隔了两条街。”
　　君临拉着他的手穿过街道，立在朱红漆金的大门前，门上的蓝底牌匾上书着逎劲有力的烫金大字：清雅轩。
　　恍惚了一瞬，苏无眠跟着君临走进府邸，对于这场景，他竟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比起相府，苏无眠觉得清雅轩要曲折回环得多。兜兜转转绕了几圈后，他们进书房，苏无眠坐在小榻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翻页间他余光依稀瞥见君临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后来苏无眠也不知自己怎么越来越困，最后直接在小榻上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黑，月光下君临浅浅一笑，抚了抚青年的发丝，语气柔和且带了几分宠溺：“你睡了许久，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