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是我》没皮没脸小蝴蝶

12、万物逆旅，百代过客10

　　第12章万物逆旅，百代过客10
　　恰好一阵大风，树叶沙沙作响，段莺当机立断，迅疾而不扬微尘地下了树、翻了墙、悄悄爬上走廊，像一只无声的大壁虎，悄悄爬过廊顶、游进楼阁。
　　罗山派地处中原偏南，旧建筑都是北方风格，罗曼珠更偏爱南方风格的廊院式建筑，给两个女儿修建的亭台楼阁都有园林，讲究一个精美隽雅。
　　罗裳院中草木扶疏，繁茂得把一楼完全遮掩，段莺上了二楼，又见小小不同：罗莺院子的建筑坐南朝北，全是朝北的门，罗裳的二楼却是四周设栏杆回廊，四周开着门窗。
　　此刻正有侍女在小心打扫，二楼居然全是书，一排排的书柜间奢侈地放着硕大的夜明珠，为了采光，二楼屋檐除了飞檐、斗拱，还用了许多明瓦。
　　段莺便从书架缝里溜了进去，纸墨味传来，她小心摸到桌前，不知罗裳匆匆写过什么，毛笔还沾着墨，搭在笔搁上。
　　段莺顺手拿起一旁的书，竟然是孙子兵法，书页上没有批注，但磨损度极高，是旁边其他诗经、画册的许多倍。罗莺也看这书，每晚畅想着自己在战场上纵马杀敌的大将军，然后睡着。
　　罗裳总不会也畅想着上阵杀敌吧？
　　这时侍女过来收拾书桌。段莺蹲下，躲在硕大的书画缸旁，各种尺寸的画卷密密麻麻，装满了这一面墙角，也把她遮蔽得严严实实。
　　她蹲着走到一旁的小榻上，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连根头发丝也不见。
　　想了想，她纵上屋檐，俯视观察。
　　等侍女收拾完关门窗走人，她在书架前细细琢磨，也没找出什么所以然。
　　罗裳的卧室在一楼。段莺往楼下摸去，还没来得及搜索，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投在窗上。段莺一惊，朝着卧房奔去，一眼看见侍女乌翠翠正背对着她插花。
　　脚步一滞，段莺想起罗莺房中的布局，紧急闪进旁边的一间小门——储物室。罗莺用作储物室的房间，罗裳这里却是一个衣帽间。
　　衣帽间里熏着浓郁的兰香，摆放了很多干花、香料、衣架，横杆式、竖式的衣架鳞次栉比，各种颜色花样的衣服悬挂堆叠，贴墙还有巨大的雕花柜子，柜门镶嵌着古代珍贵的玻璃，柜里摆满各种金银、珠玉、宝石珍珠首饰。
　　富家千金的气息扑面而来。
　　段莺在角落小心翻开一个大箱子，幸好这个箱子只装了一张薄毛毯，她钻进里面，把自己团吧团吧关上了箱子。
　　与此同时，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也摸进了罗裳的卧室，乌翠翠给花瓶里倒完水，正要提步走出。眼看就要正面遭遇，那人影脚下猛地一顿，也闪进罗裳的衣帽间。
　　在居室里用轻功，他好悬扑进衣服堆里，下一秒在乌翠翠回头之时，他举起衣摆遮住了头。
　　乌翠翠一无所觉地走了，上了二楼。
　　段莺听这位仁兄松出一口气，在衣帽间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根本不怕无法恢复原样，就差翻箱倒柜了。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段莺紧紧捏合箱盖不让他打开，两个人暗自角力，最终以他不敢大动干戈地撬开才终止。
　　那人又去开其他柜子箱子，又摸去卧室摸摸碰碰，再翻箱倒柜。段莺听着动静，一时不知自己是否要出去？万一他把重要东西拿走了呢？
　　就在这时，那面热火朝天的翻找还没停止，一个清浅的脚步声踏入楼中，段莺暗自庆幸自己还没出去，却听这个清浅的脚步声消失了。
　　不，是站停了。
　　古代楼阁为了采光通风，门都是“户牖”（hu you）形式，门上是精雕细琢的牖（窗），那个人说不定正透过牖，听着动静，看着影影绰绰的人在翻东西呢。
　　段莺存了看好戏的心。反正她现在的身份是罗裳的妹妹，被发现也没在怕的。
　　卧室里的动静轻缓快速，像一个侍女在小心整理床榻，乌翠翠的声音却隐约从二楼传来，像在骂小丫头偷懒没有擦书架。
　　贴身丫鬟在二楼，没有其他人再可以进她的卧室了。
　　是谁在里面？
　　罗裳紧皱眉头径自冲去，拉开拔步床的纱帘，面容慢慢舒展。
　　一只雪白的大胖猫，正躺在乱七八糟的床上，用指甲勾烂不知道第多少床锦被。
　　“灯灯，你不乖哦。”罗裳坐在床边撸猫。
　　郗临躺在床的脚踏后方的小空间里，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扁扁的鱼干。紧急之下他做到了，怎么出去不痛，他还没想好。
　　灯灯是一只脾气很大的猫，除了不敢伤主人这一点，它脾气上来，周围的物品都要遭殃。它被吵醒，觉得那个男人入侵了它的领地，警告嘶嘶叫乱抓乱咬着。
　　主人一回来，它就乖乖地躺平任摸了。
　　段莺想道：灯灯是什么？
　　床底的郗临却一阵恶寒：这猫是被毒哑的。什么样的人，会毒哑一只猫？
　　罗裳发出愉悦的笑声，捏捏肥猫的后脖颈，站了起来。也不知她在床上安了什么机关，按动了什么，轻轻咔哒一声后，她掀起墙上的一张字画，钻进打开的密室中。
　　郗临躺在地上，听得真切：在地下的精密机构咔咔运转着，那门只怕又要合上了！再打开，又可能会被发现，得现在就进！
　　紧急时刻，他像只泥鳅般滑出来，掀起挂在墙上的字画，毅然钻进一片漆黑里。
　　这个密室看起来像个普普通通的小房间，有一个书桌、一个柜子、一个床榻、一个大缸。
　　书桌上放着油灯，一点灯光如豆，却空无一人。
　　郗临捂住鼻子——这密室气味满是灰尘，凭着直觉，走到大缸旁边，掀开盖子，果然——这大缸下，又是漆黑一片。
　　他认命地皱眉，当机立断往下钻。
　　这下面的空间，居然这般大！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不知从何而来，丝丝缕缕的凉风吹着他的脸颊，带着一点水汽，和一点腥气。郗临眨起眼睛适应着黑暗，只觉四周广阔幽深，像在一个地下山洞似的。
　　眼睛适应之后，视野里有了点点荧光——那是一些会发光的爬虫。
　　郗临低头，自己正踩在一堆石头上，崎岖的脚感，像天然形成的钟乳石。罗裳的小小动静在远方传来，他提起轻功，轻巧地飞了过去。
　　罗裳躺在棺材里闭上眼睛。
　　今天的风有些大，但她没有在意，她要在这个人血流完之前，把魔功第二层突破了才行。
　　棺材里亮起一层蒙蒙的血气，红光映照穹顶。
　　郗临远远看见红光下的坟茔，近了一看，一个扒开的石头坟里，一个棺材不停冒着红光。他暗暗吃惊：什么妖魔鬼怪在吃人不成？
　　眼神下移，不禁眼睛惊骇得几乎脱眶而出，心神巨震。
　　石头堆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男子，全都捆成了蝉蛹，动弹不得，心口处钉着的长条石锥把人串在地上，血不停地流出，汇聚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构成一个隐秘的法阵。
　　法阵中心就是那口棺材。
　　郗临一凑近，冲天的臭味差点把他熏了个倒仰。
　　仔细辨认，最外围的男人心口甚至还有一丝热气，刚死不久，最靠近棺材的那个男人甚至痛苦地流着血泪，生不如死。
　　现场看起来没有尸体，只有法阵四周厚厚一层黏腻的泥土，散发着冲天的臭气。泥土上不知长着什么藤蔓，呈妖异的蓝，霸气辛辣的味道混杂臭气中。
　　郗临面色冷凝起来，不禁带了厌恶——只怕血流尽、死掉的人，都化作了这妖藤的养分。
　　听说药魔手中有一种“化尸粉”，能将尸体几日之内化为一摊泥水，他用这种泥水添加其他药剂，饲养一种妖藤，人如果吃了妖藤长出的果，果的功效配合相应属性的魔功，可以使一个凭空获得至少十年的功力。
　　罗裳——竟然是魔人！
　　他抬起头，魔人罗裳已发现他靠近，从棺材中坐了起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甚至还有一丝微笑：“啊，是你。”
　　郗临只欲作呕，堪称花容月貌的脸，他却比见了毒蛇一样还要警惕：“你认识我？”
　　罗裳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棋手怎能不认识她的旗子呢。”
　　郗临冷笑一声，两人同时飞身暴起，攻向对方。
　　郗临出自问世门，问世门是个隐世宗门，以内功心法见长，在人间秘密挑选根骨资质最适合的孩子，从小教导，总能达到1+1大于2的效益。
　　更如郗临这般得天独厚的天才，年方二十三，内功就已不输于罗曼珠这种大宗师。
　　他盛怒下连拳轰出，裹挟着滚滚内劲，等闲能把墙壁打穿三个。
　　罗裳丝毫不惧，以掌相迎。
　　魔功之所以是魔功，总是损别人而利己，不忌用别人身家性命、功法道行。
　　罗裳的掌带着吸力，像一张大嘴，吞噬了他的内劲，化解他的拳力，然后变掌为爪，紧勾住他的拳头，一手向他脖子袭来！
　　郗临抽出短剑，不管不顾自己的脖子，先刺她喉间。
　　罗裳竟然也不躲，她有自信，能在他刺穿她前，把他的脖子拧断！除非他不要自己颈椎……
　　郗临反而前倾，运着劲气猛力一刺！空中爆出一串血花。
　　两个人各自分开，郗临瘫软后倒，罗裳捂着滋滋冒血的脖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如果不是她改拧为拍，借力后撤，这一刀就会穿透她的喉咙！
　　尖锐疼痛和自己的鲜血，让她像猛虎一样露出狰狞的咆哮：“疯子！你这个疯子！”
　　郗临有些感觉不到大半边身体，那一击太重了，锁骨断裂，可能扎到了心脏？
　　罗裳在死亡前久久不能平静，她多年缠绵病榻时，总觉得自己在鬼门关上徘徊，这一刀，才叫她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在鬼门关上徘徊。
　　一瞬间，自己差点就死了！
　　她单手捂着脖子大喘气，感觉脖子的血不断地浸湿透衣服，一面是惊慌，一面是凶戾，她拿起郗临的剑，狠狠朝他脖间刺去！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