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一顾》木禧汐

6、006

　　进入十二月，天寒地冻。教室里过高的空调温度把每个人的脸庞吹得红彤彤的。

　　班会上，萧老师宣布元旦联欢会开始筹备，每个班可以选送两个节目。

　　各班演出节目的服化道，都由学生自己选择，选好后报至学校，超出固定预算的部分，由各班自行弥补，再由学校统一派人采购，因此，学生们多会选择将预算正正好控制在学校给定的范围里。

　　自认不擅控制预算的班长陈思，再次将大部分筹备的权利下放给了宣传委员叶宇桓，他本人只作为“吉祥物”出现。而热爱组织活动的叶宇桓，早已对此事求之不得。

　　两个节目一般分为一歌一舞。沈嘉年是班里公认的唱歌高手，继去年在班里PK掉众人，又在学校的歌手大赛上技惊四座之后，几乎所有需要代表班级唱歌的场合，同学们都会推选她去参加，这次也不例外。舞蹈节目由学舞多年的虞唯一负责，众人虽惊讶于这次也懂跳舞的叶茗鹭和章蕤亭怎么不来争了，但也乐见其成。

　　过去出于节省开支的考虑，班里活动所需要的道具多由苏辰从剧团借来，她对舞台布置颇有经验，正好，苏辰对被迫失去了剧团道具组组长职务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借着沈嘉年要上台的名义，说什么也要参与进来。

　　顾嘉昱由于颇为擅长摄影，被赋予了拍出舞台美感和表演者美貌的重大任务。

　　至此，演职人员聚齐。

　　……

　　周末，几人为此事聚会。

　　首先急需敲定的是表演曲目，众人为此事前往附近商场里的KTV。

　　苏辰看见章鱼小丸子走不动道了，沈嘉年也想吃，留下排队，其余几人先行前往KTV。

　　章鱼小丸子要做好一会儿，沈嘉年和苏辰开始闲聊。

　　“我就说我不该离开剧团吧，今年联欢会的舞台水准估计得大大下降。”

　　“还好啦，总能找到办法的。”

　　“一会儿可得好好选首歌，你的才华不能埋没了。”

　　“……”

　　“叮咚”没一会儿，沈嘉年的手机传来了消息，看了眼消息，沈嘉年无奈地转向了苏辰。

　　“他们又没进去。”

　　“又是因为名字填错了？”苏辰不敢相信。

　　“嗯……”沈嘉年点点头。

　　商场里的KTV，对于他们这群没有大人带领着的半大学生，往往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前提是他们得签下一个成年人的名字，完成这个程序，他们就能顺利地进去唱歌。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叛逆，签名一定要写老师们的大名，作为班主任，又看着严厉的萧老师，自然成为了他们的第一选择，这大概是年幼的孩子们对“权力”的一个小小反抗。

　　然而，萧老师有着一个不太适合在这种场合下签出来的名字，每当学生们自信地签字完毕，就会被KTV当作恶作剧，想要再次更改已来不及。

　　坐手扶梯上了五楼，沈嘉年和苏辰果然看见了站在KTV外面的几人。

　　看到来人，林宇桓无奈而又不好意思地摊手：

　　“不好意思啦，又忘记了。”

　　喂，你们不要因为老萧看着严厉，就忽略了她的大名叫萧星星啊。苏辰在心里咆哮。

　　……

　　重新办理了手续，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包间。

　　试唱了几首歌，沈嘉年很快和众人敲定了演唱曲目《千年之恋》。把话筒让给虞唯一，听着她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舞蹈术语，沈嘉年的思绪很快飘向了刚唱过的歌词。

　　“穿越千年的伤痛
　　只为求一个结果
　　你留下的轮廓
　　指引我
　　黑夜中不寂寞
　　穿越千年的哀愁
　　是你在尽头等我
　　最美丽的感动
　　会值得
　　用一生守候”

　　真的会有这么感人至深的爱情么，希望有。沈嘉年心想。

　　……

　　虞唯一准备表演舞蹈《繁花》，她还表示可以拿出自己珍藏的汉服来给两人当演出服，预算一下宽裕了不少，几人商讨过后决定使用敦煌风的布景，再适当地使用一些挂在画框上的半透明素色纱巾，来营造神秘朦胧的舞台效果。

　　至于干冰，苏辰连连摆手表示：“不用了不用了。”

　　迅速决定了方案，购买的唱歌时间还剩一个多小时，于是众人又开心地唱了好一会儿，才一起去吃晚饭。

　　火锅店里，众人顺利点菜。

　　开吃没一会儿，苏辰说她坐的位子空调风小好冷，眼看她今天出来也没穿羽绒服，沈嘉年边说着“这么冷的天，你出来也不多穿点，感冒了怎么办。”边端着碗和她换了位子，坐在了顾嘉昱旁边，滚烫火锅在桌子上空产生的大量白气，成功令沈嘉年忽略了苏辰狡黠的眼神，直到坐定后苏辰冲她眨了眨眼，她才瞬间明白过来，人多，不好说话，她只能悄悄横了一眼苏辰，暗示她别再做什么，装作什么也没明白。

　　席间，林宇桓八卦地打听顾嘉昱有没有喜欢的人，顾嘉昱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我会让她知道。”不意外地收获了一片起哄声。

　　混乱中，沈嘉年怔愣地望向身边人的脸。

　　……

　　很快来到元旦前两天，沈嘉年在的绘画社团绘制的元旦联欢会门票早已成功派发到每个学生的手上。

　　下午，元旦联欢会彩排。

　　很快到了沈嘉年和昱虞唯一的两个节目，沈嘉年先上。

　　提着裙子走到固定位置，沈嘉年等待指示，顶灯亮起，她不禁仰头闭眼，沐浴在这“圣光”下。

　　台下，顾嘉昱试拍了几个角度，比出了“ok”的手势。

　　一曲毕，侧头，苏辰在下舞台的地方奋力鼓掌。

　　彩排完成。

　　第二天下午，元旦联欢会正式在主持人们的祝词中拉开帷幕。

　　景宁的元旦联欢会分为高一学生一场，高二学生一场，两场联欢会在景宁的两个会场同时举行，当然，学生要想回教室学习，也没人会拦着，至于高三的学生们嘛……别想了，他们除了春游，啥也不剩。

　　《千年之恋》的伴奏响起，台上明亮，台下漆黑，沈嘉年再次痴迷于这种从黑暗里被照亮，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人的感觉，唱着唱着，看向台下，举着相机的顾嘉昱，站在光影交界的边缘，近在咫尺，仿佛从黑暗里闯进她的世界。

　　宿命流转，时空纠缠。

　　也许千年之前，他们早已见过。

　　随着沈嘉年侧脸定格在画框里的ending pose，舞台光暗下，表演结束，同学们爆发的掌声，昭示着这个节目的完美成功。

　　下午三点，两个节目都已完成，沈嘉年提前从后台离开了会场，苏辰在帮她道具组的“前同事”们忙前忙后，于是她独自在没什么人的校园里溜达。

　　连日多云，难得的晴天，沈嘉年靠在双杠上，晒着太阳。“叮铃铃”的下课铃响起，高三的学生们抓住这难得的休息机会，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明年这时候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吗？我才不要。沈嘉年心想。

　　正想着，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发呆呢。”顾嘉昱人未见，声已至。沈嘉年已习惯，反手到身体侧后方后拍了那人一巴掌，顾嘉昱嬉皮笑脸地出现，假揉着他的胳膊，说：“哎哟。”沈嘉年想起自己前几天在空间里转发的什么“如果我允许一个人摸我的头，就说明我很信任他”，实在不好说什么。这人肯定是看到了空间，故意的。她想。

　　沈嘉年双手一撑，在双杠上坐下，问顾嘉昱：“你怎么也出来了？”这是他转来景宁参加的第一次元旦联欢会吧。也是最后一次，她心里有个声音说。

　　“想看的节目看完了，想拍的景也拍完了，”顾嘉昱耸耸肩，“你不也出来了。”

　　也是。

　　“他们这么辛苦的？联欢会哎。”顾嘉昱扬扬头，示意那边的高三学生。

　　“是啊，明年这时候我们还不是一样。”沈嘉年回。

　　“你信不信，我们才不会这样。”

　　“但愿吧，”沈嘉年接着说，“万幸他们还能元旦放假。”

　　两人继续静默无言地看了一会儿高三的学生们，顾嘉昱开口：“我放假了要搬家，就在学校边上，我一个人，搬好了告诉你们，记得来玩啊。”

　　“一定来。”沈嘉年想了想，还是问：“就你上次说的你家那个老房子？”

　　“嗯。”

　　“你怎么一个人搬出来了？”

　　顾嘉昱看看表：“回头跟你细说，年纪主任快过来了。”

　　的确，快到年级主任每天早退的时间了，这是出校门的必经之路，他们可不想碰见他。

　　沈嘉年从双杠上跳下，顾嘉昱伸手欲扶，沈嘉年想起他前几日在聚会晚餐上说的“我会让她知道”，在他伸出的手上拍了一下，指指远处：“有监控啊。”

　　顾嘉昱的脸不自然地红了一下：“有监控就有监控呗，咱俩又不是早恋。”

　　离开操场，两人一起继续在校园里溜达。

　　直到傍晚联欢会散场，沈嘉年碰到从会场出来的苏辰，两人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