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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那是一种野心,一种战战兢兢的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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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宾利在京海的街头飞驰而过,车窗被贴上了一层膜,让人看不清车里的景象。
“姑,这是你啊?”白晓晨的手轻轻摩挲着手机中柳穿鱼的脸,笑容戏谑。
柳穿鱼从手中的计划书中抬眼瞄了白晓晨一眼,红唇微启,语气随意:“怎么了晓晨,不像?”
面前的女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成熟的韵味,五官舒展,唇角微勾,脸上没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依旧像年轻时一般漂亮得惊人。黑发利落的拢到脑后挽成一个髻。银色的半框眼镜架在脸上,眼镜后满是野心的眸子灼灼闪亮,好像两团燃烧的火。
“白金翰到了,姑。”白晓晨率先下车,为柳穿鱼拉开了保姆车的门。少年人身形修长,意气风发,气度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气派,浑身的矜贵气息与街边的烟火格格不入。他眉眼秀长,脸上同样架着一副窄窄的金丝眼镜,眼睛在眼镜玻璃后面闪着模糊的光。淡淡的光打在他纤密的睫毛上,铺下一层青灰色,眼尾勾起跟狐狸似的。
白晓晨穿着一身西装和一件黑色的粗毛呢大衣,柳穿鱼扶着她的手从车上下身,他便把大衣顺势披到她的肩头:“小心着凉。”
柳穿鱼轻笑,拢了拢肩上的大衣:“走,去接你虎叔。”
白金翰已经成为了当地最大的连锁娱乐场所,除了原先带有KTV设备的包间,还新增了酒吧和迪厅。
强烈的鼓点,喧嚷的人群,妖娆性感的女子和年轻疯狂的男人。即使是坐在角落耳边也充斥着酒杯的碰撞及失控的嚎笑。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音乐开到最大,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男女都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自己的腰肢和臀部。昏暗的灯光下,调酒师悄悄地摆动着身体,极其优雅的调配一杯五彩的鸡尾酒;闪耀着急促的霓虹灯光,吸引着一个又一个饥渴而有需要安慰的心灵。
当日的领班看到柳穿鱼便满脸堆笑着小跑过来,在人群中清出一条路,将柳穿鱼和白晓晨领到楼上唐小虎的包厢门口。
厚重的包间门一被推开,喧嚣的音乐和气味猛然扑出来,像烟雾般瞬间将人包围。烟酒气,劣质的香水,还混着一点几乎被消磨干净的须后水味儿,被体温蒸腾着,闻起来令人头脑发昏。
卡座中间的男人梳着背头,穿着松垮的花衬衫,一双长腿架在身前的茶几上,指尖捏着一杯威士忌。他看着也不算年轻了,皮肤亦是有些坑坑洼洼。最扎眼的是嘴角上一道疤,倾斜向下,颇有些可怕。
见到柳穿鱼,唐小虎顿时笑了出来,他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也是向下的,他一笑,那些掩藏的憨气就浮上来,冲淡了他刀锋般锐利的棱角,竟显得有些傻。
“来啦,小鱼?晓晨也来啦,来坐坐坐。”他大手一挥,包厢里的其他人便觑着他的神色识趣的退了出去。
柳穿鱼被包厢里的烟味呛得微微皱了皱眉,唐小虎不声不响的掐灭了嘴里叼着的雪茄,站起来扇了扇面前漂浮的烟雾,顺便关掉了吵闹的音乐:“今天不知道你来,就跟着抽了两根。”
柳穿鱼点点头:“晓晨为建工拿下了一个挺大的项目,今天我做东请大家吃饭。你收拾收拾,等会坐我的车一起走吧。”
“虎叔,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车里等你了。”白晓晨歪头一笑,扶了下眼镜揽着柳穿鱼离开。
两人走后,当日的领班走进了包厢:“虎哥,有什么吩咐。”
“给我拿一套西装来,还有我那副眼镜。这套衣服一会拿去洗掉,一点烟味也不许留。”
“好的虎哥。”领班谦卑地低头向包厢外退去。
“等一下,”唐小虎抬起手指叫停了领班,“再给我拿着那条厚实点的灰披肩。上次鱼姐落在这的那条。”
换上一身低调但价值不菲的灰色西装,唐小虎把眼镜架到头发上,一手将一条灰色的女士披肩搭在肩上走出了白金翰。
快步走向闪着车灯的保姆车,唐小虎玩世不恭地敲了敲车窗。拉开车门,他一屁股坐在柳穿鱼右手边的位置,熟门熟路地翻出一瓶香水在身上喷了喷。
“这味儿还挺好闻的哈。”他嗅了嗅领口上与柳穿鱼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水味,笑容有些憨傻。
“你一个大男人老跟着我用女士香水。给你买的那瓶怎么不用?”
“太怪了,那味儿。闻着像庙里那香灰似的。还是你这个好闻。”唐小虎把披肩递给柳穿鱼,“上次你落在白金翰的,正好想起来给你捎过来了。”
“行,正好今天穿的有点少。”柳穿鱼笑着接过披肩,脱下白晓晨的外套放进他怀里,顺手把披肩围在身上。
外套上也沾染了些许她身上的香水味,淡淡的木质香,像被白雪覆盖的松林。
车子很快开到了福禄茶楼门口,茶楼厚厚的的木招牌有着一种古朴厚重的感觉。司机身穿黑西装白衬衫打着领带,留着黑灰色的长发,拢在脑后梳成背头,几丝碎发垂在额前,脸上略微留着些碎胡茬。眼神阴郁中带着狠劲,透出一股子警惕来,薄唇紧抿着,恭敬地为三人拉开车门:“咱们到了。”
“老默,你也来一起吧。”柳穿鱼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吟吟地问道。
“不用了,我在车上等你们。”男人搔了搔脑袋,笑了笑,眼角挤出一些皱纹。
三个人走进了门,马上就有服务生接待着两个人去了顶层的包厢。
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包厢里摆着一张由价值不菲的红木雕刻而成的圆桌,筷子镶了银,还有陶瓷的餐盘和餐具。此时,京海最权势滔天的几人已经围着那餐桌排好了座次。
空旷而深长的走廊里,灯盏挂在头顶低矮的天花板上,发出昏黄的暖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柳穿鱼和黑色长裙同色的缎面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踩出一串脆响。
走进宽敞的包厢,圆桌正位的右手边坐着一名面相慈祥目光温和的中年男子,身旁一边是戴着金丝眼镜的长发女子。女子另一边的丹凤眼男子穿着一身正装,气质沉稳却又隐约透出一丝阴狠。他下座的男人头发有些花白,眉眼低垂,周身透出一股子谨慎,目光如炬,所至之处,像刀刃割过。唐小虎一进门便径直坐在了男人身旁的空座上,笑着搂住他的肩膀。姿容出众的短发女人则坐在主座的左手边第二个位置,一见到柳穿鱼和白晓晨便笑意盈盈的迎上来。
“晓晨!快让妈看看,这么出息啦,跟着你小鱼姑姑真是学到不少东西。”
柳穿鱼笑意盈盈坐在主座,示意白晓晨坐在她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
白晓晨是能喝的,但也很久没这么喝过了。他回国的这一年表现极为出色,替集团扫清了不少障碍,这次又拿下了一个大项目的竞标,长辈们很高兴,一直与他碰杯,是以这一晚上他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只是没完没了地往里灌着白酒。
长辈们要敬他、谢他,也是在赐他、赏他,他须得打起所有精神,笑着接过这份嘉奖,佐证自己的能力和忠心——他一定要证明自己的个人价值。
明年,硕士毕业黄瑶也会回到京海,高晓晨不知道柳穿鱼对她会作何等安排,只是本能的生出些危机感,玩了命的工作,害怕自己的位置被随时取代。他知道自己相比于黄瑶占了和陈书婷血缘上的优势,可在京海,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能力才是权衡一切的标准,更别说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柳穿鱼才是真正掌握一切的那个人。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接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每一次危机和考验。
他还记得三年前两人在机场分别,虚情假意地拥抱时黄瑶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你可要努力了啊,高晓晨,不然你可是连和我争的资本都没有。”
“我一定会爬到最高的位置,让整个京海都知道我的名字。而你,就舒舒服服的,继续当你的二世祖吧。”
他那看似乖巧无害的黄瑶妹妹,可是一个生来就属于名利场的野心家。
酒过三巡,他默默撂下杯,松了松领带。陈书婷见状连忙也放下酒杯开始打圆场。
“行了,晓晨今天喝得不少,还是孩子呢,让他回去早点休息吧。”她看向柳穿鱼,“他年纪小,我是管不住他了,小鱼,所以得麻烦你多教、多照顾着。”陈书婷抬抬眉毛,又把头转向白晓晨,“行了晓晨,你回去早点休息吧,别让你小鱼姑姑操心了。”
“……好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