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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行,那咱们去看看房间,你挑挑。”

      刘立新从桌下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叮哩叭啦地站起身来,将李春萌引向里头的值班室里休息,随后刘立新便将林柏引至二楼,俩人略过第一个房间后,踏进第二间房里。

      这是一个单间,刘立新口中所称的准高级间。“单人间是八毛每天。”

      这房间挺大,一扇墙角立柜立在床尾处,床头旁边是一张书桌,窗明几净,靠墙搭起的洁白的床铺,一眼望去就看到柔软的床被。

      “这床铺都是新的,今年刚打的棉絮,要没带洗漱品和拖鞋的话,招待所里有全新的,只不过就得掏钱了,毕竟都是公家的,一楼就是食堂,招待所住宿不包饭,要吃饭的话就得掏钱,不用饭票,我这一般都是接待公务人员,比那些私人宾馆啊什么的干净卫生多了,”刘立新伸手指了指方位,“浴室在二楼东边,盥洗室是左右两侧都有,热水烧到晚上十点就停。”

      改革开放先从农村开始,所以现在城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按计划经济的步履走,但票证制度发展到如今后已不再和从前一样,有票没票都能吃饭。

      “还有其他房间,林柏同志还要继续看吗?”

      “就这吧。”林柏将行李箱脱手放下后终于觉得卸下重担,她接过刘立新递过来的钥匙便和刘立新倒回小房间,刘立新掏出一个笔记本写好门牌信息后便让林柏签上大名,然后又递给林柏一张写有招待所全称的纸质卡牌凭证,林柏随即交付现金。

      “那你要住几天?”刘立新用钥匙打开一个小抽屉,从里抽出一个铁盒来,将钱理平后放进去。

      “先住一个星……”林柏想了想后又说,“先住三天吧。”

      “行,”刘立新写好一张票据盖上红章后撕下拿给林柏,“先住着,结算时多退少补,一楼有食堂,你要是炒菜点饭的话去那儿就行。”

      “那你想好是在外面买洗漱用品还是在这儿?”

      “就这儿吧。”

      刘立新拿出外套兜里的钥匙对准桌边小门的门锁打开,这房间差不多与单人间一样大小,没有窗户,看不清物品的位置,只靠着门口的光照进来后看见挨着门边的两排木质柜台上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林柏跟着刘立新一进去,两眼一扫,这墙边的壁柜上也是放了许多东西,还分门别类的贴上标签,林柏凑近一看,牙膏、牙刷、毛巾、拖鞋…

      这仓库就和一个杂货店一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真拿两盆啊?”刘立新点好东西递给林柏,“洗脸,洗脚不就一个盆就够了吗?”

      她是见一个拿一个拿到搪瓷杯子时还有些稀奇,直到后来还拿了两个搪瓷盆。

      “那就不差了…”

      刘立新扫视了一下后拿起个银色的方形金属套盒,“拿个饭盒,你没饭盒吧?”

      林柏便又加了一个铝制饭盒。

      等到林柏安顿好后,刘立新便回到值班室里拍了拍正在看书的李春萌的肩膀。

      “嘿嘿,都弄好了,”刘立新手往天花板指去,笑了笑,“李子你可给我送业绩了啊。”

      李春萌赶忙放下书来,将另一把椅子移到面前来,刘立新便坐了上去。

      “你真给她作保,万一有问题呢?”

      “这不有你吗?”

      “李大姐都查过了,还说让我这几天看着点呢。”李春萌凑近陈刘立新耳朵低声说道。

      “加上你不就双重保险吗?”李春萌说完又笑着拍上刘立新肩膀。

      “过了这几天就好,有问题就过来打报告。”

      火车站轶事中有男知青独自返家抛妻弃女,劫财发现有私仇然后变成杀人案,流浪汉长年跟车奸杀幼童,林柏这事儿连个配菜都不如。

      再者李春萌家两代便是红军,他又是火车站警卫队出身,有那么一点英雄情节的李春萌觉得林柏学成归来只为报效祖国与他“精忠报国”的期许是志同道合。

      可李大姐又有点顾虑,认为一个精英人士不去享受太平盛世反而来到这穷乡僻壤,那究竟是什么能够鼓动她千里奔赴呢?

      她可不信一个还未经历世间浮沉的娇客在灯红酒緑中还能坚持理想与抱负。

      李春萌倒是认为——反正都在眼皮子底下,翻不起什么风浪。

      要不然李大姐是让李春萌来放哨呢?

      李大姐可是再三考量。

      “我给你说…”李春萌便开始将林柏的事向刘立新抖了个彻底。

      林家人丁稀少,说是到了林柏这一辈只剩下她一个人口,无亲无故,从海外学成归来后说是继承先人遗志回来报效祖国。

      “她着急啊,就想回到这儿来。”

      可是天不遂人愿,林柏先是坐飞机到香港后,又紧接着坐轮渡,坐火车,坐客车倒腾了几天几夜,就差没坐驴车了。

      “结果刚一回到老家,就是这里,”李春萌确实适合说书,他两手合拍几下,一个寡淡的故事硬是说出了几分波折,“找不到户口本了。”

      “我还陪她去补办呢。”

      “补办?”

      “对啊,人才从香港回来,这里变化那么大,人生地不熟的,李大姐就让我看着她去公安局补办呢。”

      刘立新一听也就明白了,他这儿就成了一个中转站呗。

      要是林柏不法,李春萌对着脖子比了一刀切的手势,看着刘立新惊诧的眼神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想什么呢?”

      李春萌这才比了一个手铐的动作。“现在新社会,讲文明。”

      刘立新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想起林柏怯懦的模样,心底里暗暗揣测,哪家反动分子是没家没业的?他就没看过哪个反动派不是从金窝银窝出来的,从思想上就腐坏的人,他的根也是坏的。

      林柏?刘立新摇头。

      不过林柏要是亲人在世,给她找个门路,以她的学历,那回来可是风风光光的啊。

      “不止户口本,”李春萌拍拍手道,“连票啊,钱啊都不见了。”

      “我就觉得她是连户口本,车票,钱都被摸走了。”

      “摸走?”刘立新再度惊讶。

      “她说她坐车坐了几天几夜,”李春萌又压低声音,“坐那么久,人能不迷糊吗,能不被偷吗?”

      “唉,世事无常啊。”

      林柏的处境已经算好的了,要是被抢,凭她一个弱女子?

      那后果是不堪设想。

      林柏一等刘立新离开,关上门后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全放桌上后人就一下子散架了似的倒在床上。呜咽的声音被吞进床被里,等到许久了她才翻身看向天花板。

      怎么穿越都这么随便的吗?

      直到半夜饿醒后她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等到第二天黎明日光熹微楼下声响渐起,她才缓缓舒展身体重新感受血液快速地流淌过四肢的麻酥感,一楼招待所食堂的包点师傅的吼声穿过玻璃时并不清晰,却将黑夜的烦闷一扫而空,“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炉喽!”

      她还活着。

      似乎随着那逐渐热闹的声音她就能闻到那股随着热气飘逸的面点味道。

      “新鲜出炉的包子五分钱一个!”

      “皮薄馅大的包子香的很嘞!”

      说实话…

      好吧,林柏再也躺不住了,她起身摸到床沿穿好鞋,用手掌擦擦脸蛋,将头发捋到肩后,拿上昨天刚买的饭盒后整个人从上往下抖擞了几下,拿手开门前又缩手回去。

      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等到林柏心里默念后才轻轻开门走到走廊上,当她打开房门后走廊上的空气随着微风向她扑来,走廊上的窗玻璃映出日光照到门上,也照在林柏身上,然后将这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全部倾泄在林柏的身上。

      她又抬起脚感受生命的活力了。

      她埋头快速往楼下走去,刚好碰上正对手吹气的刘立新,前台红棕色木桌上的银色饭盒迎着大门处的日光冒着热气如烟似雾,那包子太大了,两个就将饭盒塞得顶满,最顶上的那个包子被刘立新咬了一口,那肉馅就像是要溢出来洒到下面的两个包子的白皮上。

      刘立新一见林柏从楼梯上下来,忙把嘴里的包子给咽下去,烫得他连话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林柏,同志,早,啊,你,你也去吃早饭啊,”他往左边指去,“那儿刚出炉,新鲜着呢,快去买吧。”

      林柏笑笑出了招待所,一眼就看到了那股向外飘散的热气,快步向那儿走去,食堂左边靠里的位置,包点师傅身穿白色大褂的身形被那两排蒸笼挡着,烟雾缭绕如是仙境,蒸笼周围的热气随着师傅拿取的动作翻腾着向周围散去。

      早点铺前的一人将饭盒放到胸前又用拇指提着饭盒边,那股张扬的热气将他烫得面目全非,挤满饭盒的包子还颤巍巍地似乎要掉下来,等他一步一小心地走过过林柏身边时,香味四溢,勾得人馋虫都要出来了。

      “同志,吃包子吗?刚出炉的,吃什么口味?有猪肉,豆沙,三鲜。”包点师傅隔着热气对着早点铺前的林柏笑呵呵问道。

      林柏咽了咽口水后小声要了三个猪肉包子。

      “好嘞,一个包子五分钱。”

      “三个包子一毛五分钱,三个猪肉包子!”包点师傅大声唱付吆喝并飞快地打开蒸笼捡了三个包子放到林柏向前递来的饭盒里。

      她随后马上递出一张一块钱的纸币,找零的师傅愣了一下后又飞快地拉开抽屉点钱。

      林柏被烫得呲牙咧嘴连死气沉沉的神色也变得活泼起来,她一边交换着手指托着饭盒,包子的热气席卷着香味肆无忌惮地冲到她的脸上,一边等着师傅点好钱后数也不数就塞进风衣的衣兜,转身飞快地回到了招待所里。

      等到她回到房间里,将桌子扫出一个空位来,包子随着烫手的饭盒嘭的一声放在桌上后皮子抖了几下,热气也悠悠地升到空中。

      林柏这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上手了,等她咽到第二口时又停下动作——果然被噎到了。

      确实是有点烫,她不舍的将包子放下后一边往嘴里哈气一边找出白底带瓜果图的搪瓷杯去往盥洗室接了一杯热水后回来放在桌上。

      这时候的水哪分自来水与纯净水,喝个热水保平安。

      她再用手指捻起包子呲牙咧嘴地吃上一口后又将包子放到饭盒里,又慢慢地坐到椅子上看着窗外咀嚼着,眼神飘荡不知去向何方。

      窗上是万里无云一潭碧空,窗下是人来人往,可哪一个又是她呢?

      等到林柏一拿到新鲜出炉的户口本后便将它塞到最安全的地方——行李箱的最底层,然后打乱密码锁后提着饭盒前去楼下食堂。

      此时离正午还有一会,去食堂吃饭的人们还没到呢,林柏便头顶着灿烂的阳光出去招待所后往左边走上几米,便来到招待所食堂。

      走进里面,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能去国营食堂吃饭也是惹人艳羡的一件事,林柏拿着饭盒低头快步走在路上,一看就是去食堂的行头,旁边路过的人也频频侧目,毕竟这个年头能常来这食堂的就是国营企业员工,现在还得添个有钱人。

      阳光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前堂宽敞,地上是洒扫后留下的水渍,从里到外放着几排方桌条凳,墙上挂着纸质菜牌,上写着早午点的品类,有包子、馒头、花卷、烧饼等,还有单独菜类,肉菜排在最前头,素菜排在尾巴上。

      林柏跟着打饭队伍排了起来,开钱拿票后跟着队伍一步一步地挪过去,等到第一个窗口她将饭票和饭盒伸进铁栅栏里递过去后往里一看,后厨里的桌台上饭盆,菜盆里蒸汽飘飘扬扬,像是给食物上了一层美食滤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打饭师傅将饭票倒进一个小盆里,给林柏打了满满两勺米饭后递给打菜师傅,林柏便随着打菜师傅的手往前挪动几步后开始挑菜,十几盆的大锅菜,菜色不一,有汤菜,炒菜,不分荤素,配三个菜色,等到饭盒满满当当地放到她手里时,她便又退了出去将饭盒放在食堂的餐桌上合上盖子后穿过来往的人群回到招待所里。

      属实是因为穿着风衣外套的林柏混迹在人群中也非常显眼,去往食堂的多数人穿着职工套装,少数人衣着鲜亮,而林柏身量高挑,长款风衣外套包裹着她姣好的身形,别致剪裁,人又长得漂亮,看起来赏心悦目,一进去便是鹤立鸡群,想不招摇都难。

      只是她宁愿泯然众人矣,也不想要这种亮眼,当时她去公安局取户口本时,有个胆大的烫着一头大波浪卷儿的姑娘还问她在哪儿买的衣裳,喷的什么香水。

      天知道,她这件风衣已经穿了多久了,临出门前才喷点香水遮盖味道。

      她行李箱的衣服都见不得人,当初李大姐翻个几件就脸红害臊了,还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怪不得用箱子来装呢,原来是见不得人的。”

      后来翻看其他东西时也是打眼而过,并不仔细,害怕再翻到那些内衣内裤。

      她当时也是打着哈哈说都是外国货,到国内来自然是不能再穿的。

      毕竟这时候要是穿着出去被别人说个“作风不正行为不良”,万一还被当成流氓拘留的话那就出名了。

      她当时面色涮得一下惨白,没理会那姑娘朝前埋头奔走。

      难道告诉这姑娘,这卖风衣的老板还没出生?

      林柏屏气垂眼,一路上也不敢张望,只顾着回到招待所,直到快步上了楼梯后,颤手拿钥匙打开房门才将饭盒嘭的一声放在桌上后又去舀了一杯热水,才坐定到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后拿手打开饭盒。

      这一口热饭热菜暂时就是林柏对目前生活的期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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