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草稿》Vda

3、第十一次轮回3

　　沈南意沉默了很久，久到楚黎都开始忐忑了起来。

　　几乎是沈南意反应过来的瞬间，她的意识被拉入到了黑暗的空间之中，从虚空之中传来了一道声音，是她自己的声音。

　　“啊，居然被你发现了，真是我大意了！”说着这样的话，语气中却没有任何懊恼，“那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奇怪的轮回还有奇怪的人都会消失，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你依旧可以过自己的人生，幸福快乐的活到老。另一个选择是，你会进入到真实的绝望之中。”

　　这在沈南意看来是个单选项。即便是绝望，那也是真实的。

　　似乎知道沈南意心中所想，这道声音继续往下说：“你确定吗？”

　　沈南意当然确定。
　　她的人生看似除了幼年失怙以外都顺风顺水。有一笔丰厚的遗产，足够她甚至她的后代衣食无忧。有把她当成家人的江家一家人，优秀爱她尊重她的未婚夫。这样的生活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明白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之后，她就明白经常冒出来的违和感是从哪来的。
　　在她这个圈子，人前作秀，人后放飞自我的人海了去了。但沈南意却是人前人后都不忘维持形象，好像不这样做的话就会有什么危险。温柔端庄，体贴温和。真的能轻松自如、幸福生活的话，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真正的性格，反而戴着面具生活。

　　声音轻笑了一声，眨眼间沈南意发现她从虚空中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她看见一脸疑惑的楚黎，以及楚黎面前的她自己。
　　是的，她看见了她自己。
　　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坐在楚黎面前，而她，正以第三人的视角在一边旁观。

　　说一模一样也不对，抛开外貌和衣着，这个自己看上去更成熟一些，以往围绕在她周围的温润柔和都没有了，眼神中有着相反的狡黠。
　　比起她爱塑造的大姐姐形象，看上去让人感到有距离感的多，也更贴近真实的她。

　　沈南意看见另一个自己不紧不慢地掏出了全套茶具来泡茶。“她”端坐在桌前，手腕上莹润的玉镯随着动作晃动，举手投足之间都优雅自得。
　　又拿出两只茶杯，分了茶汤进去，一只递给了楚黎，另外一只递给了沈南意。

　　喝自己倒的茶，这种体验真是太新奇了，沈南意默默抿了一口茶。
　　好吧，她必须得承认，不管怎么说，这看上去确实有点做作。

　　沈南意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其他地方，世界开始坍塌崩坏，掉入无尽的深渊，只剩下这间屋子。

　　等沈南意静静喝完这杯茶，另一个“她”又给她续了一杯，而后笑眯眯地开口：“我们时间不多了，尽快开始吧。”

　　时间不多还泡茶喝？这是何等离谱的人才能干的出这种事。说实话，有点欠揍。

　　只见“她”转头看向楚黎，楚黎的眼神一下失去了聚焦，看上去和那些只有固定路线的其他人没有两样。

　　诺亚大洪水，《圣经》里的记载，是世界范围内流传最广的洪水灭世的故事。
　　上帝看到了生灵的罪孽，因此决定降下洪水来惩罚与毁灭他们。而诺亚是上帝认为正义的人，上帝给予了他指示。诺亚建造了诺亚方舟，让家人和一些动物躲避过了这场灭世的灾难。

　　沈南意不知道面前的另一个她做了什么，只见楚黎开口不断吐着信息，描述了如同诺亚大洪水一般的世界末日。

　　“2027年，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雨在全球降临。山岭与沙漠，大陆与冻土。不分南北半球，不分区域和地形。降雨范围覆盖了全球所有区域。”
　　“这场暴雨连续不停地下了七天七夜。七日过后，海平面抬高了近15米，沿海岛屿和城市都淹没在这场暴雨之中。”

　　“七天？这不科学。”沈南意难以置信。

　　楚黎听见沈南意的疑惑，跟一个兢兢业业的人工智能一样，居然还能自动作答：“这本来就是一场完全不具有科学性的雨，因为曾经有人计算过，要让海平面升高这么多，至少需要连续降雨一年才有可能。这也仅仅是有可能而已。”

　　没有人知道这么多水和雨是从哪来的。
　　七天的暴雨后，一切却没有结束，人们连悲伤的机会都没有，等待人类的是另外一个更残忍的未来。

　　沿海人们从只剩下水的家园里转移，离开故土。活下来的所有人都朝着内陆，朝着还没有被洪水淹没的地方逃。
　　这时，即便有痛苦，大家还是带着重建家园的希望迁徙。

　　“河流、小溪、泉水、井，甚至水龙头，只要是有水源的地方，都有可能忽然出现暴涨的洪水。被这种洪水淹没的人都会直接消失。”
　　说到这里时，楚黎原本已经毫无波动的声音居然出现了一丝哽咽，“所以在一切的最开始，很多人是在睡梦里离开这个世界的。上万人所在的小区第二天只剩被洪水冲刷过的废墟，学校只剩下老师面对空无一人的教室。”

　　人们称这种洪水为“沉潮”，因为这种洪水和普通的洪水不一样，它自带引力，一旦接触到就像被水鬼抓住似的难以逃脱，一直会带着人卷入水的底部。
　　太多人都沉没在在这种洪水之中，一旦淹没在这里，连尸体都会消失不见。

　　离开水源，人类无法活下去。在水源旁边生活，会被所谓的“沉潮”淹没。
　　如果真的一切如同楚黎所说，那么这场灾害，真的和诺亚洪水一样，像是要把人类赶尽杀绝。

　　可沈南意不明白，世界末日，和他们观光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跑到这里来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跑到这里来避难？

　　楚黎话题一转，刚刚的哽咽仿佛只是沈南意出现的错觉：“第一名探梦者，是在七日暴雨后的第三个月出现的。他突然出现在沉潮出现后，寻找资源的人群当中，很多人都见证了这一幕。世界就是在这时从科学世界变成玄幻世界。”

　　探梦者？沈南意想到，楚黎还不知道她能够看见她的时候提到过探梦者协会，听起来像是末日的一个组织。这和他们来到这里有什么关系？

　　围绕房间的墙壁开始被黑色的裂纹侵蚀，另一个“沈南意”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挥了挥手，裂纹爬上墙壁的速度变得缓慢了些。

　　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她”再次看了楚黎一眼。

　　这次，楚黎的眼神和表情变得更加呆滞，连语气都更像机器人一样，听上去非常古怪。
　　“偶尔，在沉潮和暴雨同一时间来临时，被沉潮淹没的人会找到一条通道，穿越到过去的某个时间段。科学家认为世界末日的真相和解决末日的办法就藏在这些过去当中。而能从这些过去回到现实的人都叫做探梦者。”

　　沈南意很疑惑，她比任何一个来到她生活世界的探梦者都更为了解这里，不认为这里能找到拯救世界的任何办法。
　　她问道：“为什么会认为解决办法藏在这些过去当中？”

　　“因为根据协会统计，大家都穿越到了即将有洪水爆发的时间段。”

　　女娲补天、摩奴救世、阿特拉西斯史诗、大禹治水、亚特兰蒂斯......
　　楚黎一口气报了很多，听上去都是传说中的神话故事。
　　其中有不少是沈南意耳熟能详的故事，的确，这些都与洪水有关。但这个时代，有什么与洪水有关的内容吗？

　　没给她细想的时间，另一个“沈南意”忽然站了起来，两只手分别抓住沈南意和楚黎，带着她们撤到了旁边。
　　一条裂缝从墙角延伸到几人刚刚坐着的茶几前，瞬间四周就布满了裂纹，下一秒，整个房间如同玻璃一般破碎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每次轮回结束时，沈南意都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只是这次，她没有再次开始新的轮回，而是到达刚刚的那片黑暗的虚空之中。
　　环住沈南意的手松开，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这片虚空之中站立。

　　“时间已经到了。现在，你依旧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依旧能回到平静的生活当中。”

　　看着面前的人，沈南意笑了笑，她早就有这个猜测了：“你知道我的想法，我的习惯，甚至是我最真实的样子。你就是我，你知道我会选择什么的。”

　　“是啊，我就是你，我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虚空之中面对面而立，另一个“沈南意”轻轻拥住了她，贴近了她的额头，说：“那么。不要被杀掉，活下去。找到真相。祝我好运。”

　　另一个她的身影逐渐浅淡，拥着她的身体最终消失，变成光点都涌入了沈南意的身体里。
　　她感觉到内心一下变得暖洋洋的，身体像是拥有了无穷的力量，思维也更加敏捷。从未有任何一刻的感觉和现在一样，沈南意感到了完整。

　　祝我好运，沈南意也在心中默默想着。

　　伴随着“沈南意”的消失，一直像木偶一样不作声的楚黎也回了神。
　　出乎沈南意意料的是，她没有任何意外或是惊讶的情绪，反而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冷静。
　　楚黎环绕了一圈虚空，了然于心，她同样拥抱了一下沈南意。
　　江知渺的身材比沈南意矮了半个头，人也较小，因此很像是在寻找依靠。

　　楚黎在沈南意的怀抱前闷声说：“我来自末世第十五年。是个孤儿，一直以来只有收养我的妈妈和我一起生活。她生病了，所以我必须要进来获取情报换资源。”

　　楚黎一股脑的把自身信息全部说了出来，沈南意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能静静听下去。

　　最后，楚黎释怀的笑了笑：“我一直相信，一切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

　　“我是楚黎。楚是妈妈的姓。名字是黎明的黎，妈妈希望我能看见末日之后，风雨过后的黎明。”

作者有话说

　　确实有太多关于灭世洪水的神话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