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公子世无双》君为三笑

4、赈灾施粥

　　再回首客栈

　　“谢天谢地！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这么晚还没回来，我都快急死了！还以为你被那些人给抓走了呢，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给老爷夫人、少爷、舅爷他们交代呀，那我铁定得随你而去了呀！！”
　　青禾拉着蓝韫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

　　蓝韫嘴角抽了抽：
　　“阿弥陀佛，青禾你别再啰嗦了，先去给我整点吃的过来，你家小姐我一天滴水未进了，再不进食怕是真的要去了！对了，顺便再让小二备些纸墨一道拿来。”

　　“小姐，你到现在都没用膳呀？！”
　　青禾讶然。

　　蓝韫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银子不都在你哪里……”

　　蓝韫是个路痴，这缘起城又是第一次来，只得挨个去找寻门口系着红线的客栈。天可怜见，寻了十余家终于在穿过几条逼仄狭长的小巷子后，得以窥见天光，找到了这个名为'再回首'的客栈。

　　作为一个客栈不开在闹市街道、人潮熙攘处，却开在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偏僻地，掌柜的想法还真是独树一帜。

　　半刻钟后，她将手中信笺封好递给青禾，再三叮嘱：
　　“你明日一早去最近的驿站，找个机灵点的信使，将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毓秀山庄’交给小舅舅，小舅舅看罢自会转交给阿爹。”

　　“小姐，这信为何不直接送到府里？还要先送到舅爷那过一趟，这不是多此一举吗?”青禾有些不解。

　　蓝韫一巴掌拍上她的脑门，耐心解释道：
　　“现在正值敏感时期，水灾一事已经被朝廷知晓，缘起城这些个官员必然是警觉万分。此时那怕是飞走一只苍蝇，他们都恨不得查出是公是母，飞往何处？更遑论一封送往尚首府的书信，只怕尚未出这缘起城，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继而又道：“送到'毓秀山庄'却不会惹人注意，况且我信中所写乃是暗语，探讨经商之道，旁人瞧不出个所以然，小舅舅却一看便懂。”

　　青禾了悟地点了点头，赞道：
　　“还是小姐聪明思虑周全。”

　　另一房间外，有人轻轻叩了叩门，
　　“进。”房间内传来一道和煦的声音。门外两人进去后即刻闩上了门，朝着屋内之人拱手行了一礼，道：“殿下！”

　　百里措看了萧风一眼，后又将目光移至他旁边的黑衣男子身上，轻声问：“流云，一路上可还算顺利？”

　　“启禀殿下，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喽啰掀不起什么风浪，都已处理妥当了。”

　　流云神色肃穆，郑重其事：
　　“那赈灾银已交到知州府衙，现下已开始设棚施粥，修建房屋，全程都有护卫军在那盯着，量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殿下你是没瞧见，流云把在银子送过去的时候，那知州大人的都眼睛放着绿光，还假惺惺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相，说什么看到百姓受苦他心如刀剜，寝食难安。”

　　萧风一脸鄙夷，后又啐道：
　　“呸！心如刀剜？寝食难安？还吃得跟个肉墩子似的，虚伪嘴脸实在是令人作呕！”

　　流云瞪了萧风一眼，严肃道：
　　“萧风！在殿下面前注意分寸！”

　　百里措端起面前青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笑了笑：“无妨，这里没有旁人，没有那么多规矩，自在随性一点挺好。”

　　萧风一把揽过流云的肩头，笑嘻嘻地调侃：“听见殿下的话没有，自在随性一点，不要老是黑着脸，跟谁欠你几百万两银子似的，当心以后没有小姑娘敢嫁给你。”

　　流云的脸色更黑了，一把推开萧风：
　　“就你废话多！”

　　须臾，萧风似是想起了什么，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正色道：
　　“殿下，那陈五味贾逵等人该如何安置？殿下当真要与他们合作不成？他们不过是一些山野匪寇且又私怨积重，恐会因为一己之私坏了殿下大事。”

　　百里措思忖了片刻，沉吟道：
　　“他们也算重情重义之人，况且彻查朱斌等人贪墨枉法一事，的确需要他们从中协助，至于事成之后的去留，亦全凭他们自己定夺。”

　　——
　　翌日清晨，百里措负手站于河堤外，阵阵山风吹荡在峡谷间，带得他袍裾飞扬猎猎作响，竟莫名有几分决绝天地间的意味。

　　他淡然看着那些工人用泥石对决堤口进行封堵加固，试图用'水来土掩'的方法拦截住汹涌的洪水，然而由于水量太大水流湍急，投放的石块又都被冲进了洪水里。如此反复，徒劳无功。

　　旁边以朱斌为首的大小地方官吏站成一排，个个噤若寒蝉，尤其在看到百里措微蹙的眉头时，更是如芒刺背，大气不敢出。

　　天羌自立国以来，即重视官吏问题，每三年即有考察一次，考察中对年老体力不支、慵怠散漫、失察渎职等都进行相应的严惩或撤换。其中针对私屯兵械、贪墨受贿等行为，一经查实更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是以，每三年一到考察之时，朱斌这些个心里有鬼的官员，自然要捧出大把大把的银子去'孝敬'那些皇城里来的监察官。

　　本以为能一直相安无事下去，没成想发生了水患一事，朝廷派来了这么一尊大佛！传闻说这位雍光王殿下，那可是性情温和寡淡、光风霁月般的神仙人物。

　　神仙是挺神仙的，不知是心虚使然还是怎的，朱斌总觉着脊背微微发凉，被一种'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紧张压抑气氛笼罩着，心中只默默祈祷这位大佛尽快处理好水患和灾民事宜，早早离去，切莫节外生枝牵扯其他才好。

　　“朱大人就是这般治水的？”
　　大佛开口说话了。

　　朱斌抖了抖，肚子上的肉也跟着颠了几颠，急忙躬身作揖：“下……下官等愚鲁，尚未想到良策，还……还请殿下提纲挈领，指点一二……”

　　百里措睨了他一眼，淡淡道：
　　“治水需须顺势而为，疏通河道，拓宽河口，'堵'，'疏'相结合，高处凿通，低处疏导。”
　　朱斌一脸恍然大悟，忙拍马屁：
　　“殿下寥寥数语、振聋发聩，顿时令下官醍醐灌顶、受教良多！”

　　百里措并未再言，目光依旧投放于河堤处，少倾，对着身旁两人开口道:
　　“流云，萧风你们且在这盯着，本王去城中看下难民的安置情况。”

　　萧风急忙道：“殿下，我跟你一同去吧，有流云一个人在这里盯着就够了。”他可不想留在这看朱斌那些人虚伪的嘴脸。

　　城外给难民栖身的房屋正在紧锣密鼓的搭建中，百里措和萧风遂又行至城中最近的一所粥棚处，到时恰好是放粥的时分，锅盖一掀热气腾腾的白雾氤氲冒出，原本尚且算得上有序的队列，一下子骚乱了起来，大家都争先恐后的一股脑儿往前挤。

　　“不要挤！都不要挤！每个人都有的哦！”嘈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清亮悦耳的嗓音：“大家不要慌乱！有序排好队列，让老弱妇孺者优先！”

　　听到这话，这些难民们瞬间安静了不少，开始有序排队领粥。

　　百里措觉得这个声音很是耳熟，一眼望去，果不其然，是心中所想之人。嘴角不自觉弯起，勾起一抹清隽柔雅的笑，丝丝入扣。

　　这突如其来的一笑，让身旁的萧风有些不明所以，遂顺着视线瞧了过去，方看到前面施粥的并非是当地衙役，而是两位小公子，一个身穿着青色衣衫，样貌清秀，看起来像个小厮。

　　另一个身着绛紫色衣衫，长发用同色系发带高高挽起，身形纤细瘦弱，待看清那人长相时，萧风不由得愣了愣，除了自家殿下之外，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五官精致绝美，长得跟个妖孽似的！

　　气质不似自家殿下这般清冷出尘，像是一朵惊才绝艳、艳丽之极的富贵牡丹。

　　他又偷偷瞄了百里措一眼，见他还是盯着那人在瞅，且嘴角笑意不仅丝毫未敛，反倒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竟浅浅绽放开来。

　　萧风自小跟在百里措身边，这花开明媚的笑容，他自问从未见到过。

　　是以，心中不免纳罕，莫非殿下认识此人？又或是殿下被其皮相所惑看上了他？？？不可能！不可能！！！此想法一出，萧风不仅即刻自我否决，甚至还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怎么能有如此荒谬的猜想……

　　蓝韫和青禾这厢正帮难民们盛粥忙得不可开交，一个衙役黑着脸走了过来，招招手喊蓝韫过去，她不情愿放下手中长勺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啦？”

　　衙役往锅里瞧了一眼，皱着眉头：“那是你煮的？”语气颇有些不满。

　　蓝韫颔首，笑了笑：
　　"正是，今日这粥可是用我家祖传的秘法熬制的，绝对的软糯香甜，入口即化，老百姓吃了都说好！衙役大哥你等着，我去给你盛一碗来尝尝,保证你赞不绝口……"

　　“你明天不用来了！”衙役大哥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

　　她默了默，显然意料之中，却还是佯装疑惑问道："诶？这是为何？"

　　衙役一脸不悦指着那些难民碗里的粥，又指向锅里的粥：
　　“为何？你还敢问为何？你知不知道你那一碗粥里放的米，都够煮一锅的了！”

　　“咦？衙役大哥你莫不是搞错了，我可是严格按照朝廷颁布的赈灾施粥标准在实施的呀！”蓝韫一脸无辜，讷讷道：
　　“'巾裹不渗、箸插不倒。'怎的你不夸我，还反倒怪我嘞？”

　　衙役大哥一头黑线，本以为是个免费的劳动力，谁知道却是个耿直无畏的愣头青，不晓得是真傻还是假傻，干脆直接道：

　　“你懂个屁！还什么'巾裹不渗、箸插不倒'，在咱们这地方的规矩就是一锅水加半碗米！”

　　闻言，蓝韫眨巴眨巴眼，故作恍然大悟状：“莫非衙役大哥是想从中捞点油水？难不成是上面授意的？”

　　衙役被人赤裸裸戳破了小心思，面色顿时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总之煮粥一事不用你了！”

　　她却轻轻笑了一声：“那可不行，今日这百姓吃的是浓稠香甜的粥，若明天换成那稀稀落落的汤水，怕是会闹起来的。”

　　话毕，不待他开口转身便走，将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道：
　　“据说此次负责治水赈灾的是当今二殿下，劝尔等还是循规蹈矩收敛些不良行径，莫要顶风作案丢了脑袋才好。”

　　衙役愣了愣，竟从中听出一丝警告意味。而这一番对话也恰巧被不远处的百里措和萧风听个真切。

　　施粥结束后，蓝韫和青禾便寻了个地段不错环境雅致的酒楼走了进去，四周环视了一圈，唔！门可罗雀冷清的紧呐！稀稀落落的客人一把手都数得过来。

　　甫一坐下，小二忙不迭笑意盈盈过来招呼：“两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不待她答，又热情万分道：

　　“红烧狮子头、水晶肴肉、清蒸桂鱼、鸡丝银耳羹，极品芙蓉酥，都是咱这小店的招牌名菜，甭管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还是走南闯北的，哪怕是如公子这般一看便知是锦衣玉食供养着的，但凡吃过的那都是赞不绝……”

　　“几个清淡小菜，外加一壶清茶即可。”

　　那小二一番慷慨激昂、滔滔不绝的卖力推销，在高潮迭起处被蓝韫笑着掐断，却也不恼，仍笑意盈盈道：
　　“好嘞！客官稍等，菜马上就到。”

　　这时，百里措和萧风也走进了酒楼，不动声色在蓝韫身后偏僻角落处坐下。

　　不消一会儿工夫，小二把菜和茶水都上齐了，蓝韫并不着急动筷，随口说道：

　　“小二哥，我是外地来的，家里也是做生意开酒楼茶馆的，想在此地开间分号，不知道小二哥能否帮忙推荐个地段或提些建议什么的？”

　　小二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接话。

　　蓝韫一拍脑门儿，恍悟道：
　　“哦，你是不是怕我抢你们生意呀，得了，我还是去问别人吧。”

　　闻言，那原本在柜台扒拉算盘珠儿的掌柜走了过来，满脸的褶子都快缩成一团了，愁苦道：
　　“公子莫要说笑了，从来生意好做都是大家好做，可如今公子想必也瞧见了，自水患发生后百姓流离失所，这生意是愈发的冷清惨淡了，况且，这里的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