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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戏瘾大发 ...


  •   沈昌黎至傍晚时分,由陆军部衙门回来,才听下人来报,上午赵熠明来访后,周仲清便把自己关在了房中,任外面怎么叫门都不开,连晚饭都没吃。

      其实谁都知出了差错,只是不知是哪出了差错,都不敢担责,只能禀明沈昌黎处置。

      沈昌黎来到东跨院,推开东次间卧室门一看,人果然已经跑了。

      他倒没怒,对于这明显需要里应外合才能出现的情况,他甚至没有让人去查内监,反而笑了一声。

      “胆大包天。”

      也不知是在说周仲清,还是在说赵熠明。他侧首问身旁副官:“谢秘书要的人送去了吗?”

      朱斌立正称已经送到,回禀完又有些犹豫地开口:“总长谢观他……”他与谢观是军中同袍,情谊总归要比旁人深厚些,有些话他不得不问。

      沈昌黎冷眼瞟来,朱斌咬牙硬挺住。

      “谢观死得其所,不必你为他鸣不平。”沈昌黎冷声道,“等事情了结,我会请仙师归还他的尸体,到时候便由你代我送他回乡厚葬。”

      朱斌含泪谢过沈昌黎。

      沈昌黎自觉安抚过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没再继续理会他这点伤春悲秋,抬步走出东跨院,刚刚迈过台阶,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冲进他怀中,大声喊着:“飞飞!飞飞!”

      奶娘、丫鬟追来,看到他都不敢上前。

      沈昌黎低头,粉妆玉砌的娃娃天真娇憨地抱着他的腰说要‘飞飞’,怜爱之心瞬起,但下一秒迎来的却是灭顶的难堪。

      这是他真正属于他的,他最难抛弃的耻辱!沈昌黎单手拎起娃娃,用力摔在地上:“谁让他出来的,我不是说过让少爷好好在房里待着,不准出来走动吗!”

      没人敢回话,小少爷沈嘉乐一屁股摔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哭,动作、神态宛若三岁幼童,全然不似一个已满十岁的孩子。

      ……更不像那个曾经誉满京师的神童。

      “你哭什么?不准哭!”

      他越喊,沈嘉乐哭得越大声。

      沈昌黎气得上前两步,抬脚往孩子胸口踹去。幸好沈太太姜静姝及时赶来,冲过来抱住儿子,以身相护,大哭道:“是我让她们带乐儿出来的,你要杀人冲我来。”

      姜静姝是南京名门出身,书香门第,名门闺秀,两人夫妻二十余年,除了儿子沈嘉乐失踪那天,沈昌黎从没见她失态过。

      如今她却鬓乱钗横,像个疯子一样向他大喊大叫。沈昌黎闭了闭眼,偏过头去深呼吸道:“起来,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姜静姝闭眸摇头,她已经没力气再动了。

      沈昌黎拂袖转身,又顿了顿背对妻子儿子说:“我已经为乐儿找了大夫,他会治好乐儿,在那之前……别再让我见到他。”

      沈昌黎大步离去,身后传来姜静姝的质问:“如果治不好呢?”

      沈昌黎停下脚步回头,姜静姝抱着孩子起身,眼眶通红,眸中隐藏着不安的疯狂:“如果治不好,你是不是也要杀了他?”

      元宵灯节,姜静姝带儿子回南京探亲,奶娘带小少爷逛灯市时,不慎将其丢失。姜静姝也恨奶娘不尽心,但沈昌黎就只用一句话,杀了她奶娘一家十一口人。

      那是十一条人命啊!

      姜静姝觉得自那时起她就已经疯了。

      这些年她接受他的冷漠、自私、霸道和荒淫,以为那只是人的劣根性,如今才看透她嫁给了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沈昌黎叹息一声,看她像是在看一个疯子:“那就别再让我见到他,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他转身离去,姜静姝抱着儿子跪倒在青石板上,风吹过,明明是春日却好似数九寒冬,凉透了她的心肠。

      而此时等在位于右安门的北平监狱门口的钟望,也因着吹过的冷风打了一阵寒战,监狱的铁门发出吱呀声响。

      身穿黑色制服的典狱长大腹便便地从门缝里挤出来,向钟望尴尬一笑。见他身后没跟着其他人,钟望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齐狱长这是……”他不着痕迹地塞了根‘小黄鱼’在典狱长手里,又向门口看看。

      齐狱长忙抬手婉拒:“钟兄弟见谅,真不是我推辞,上峰早打过电话要我们配合,本来您今天来把人带走就行,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明明该好端端地关在监狱,但——就这么无缘无故地不见了。”

      钟望吃惊:“怎么会这样?”

      齐狱长苦笑说自己要是知道就好了,见他如此,钟望也不好多加为难,向远处乔装打扮的宋石使了个眼色。宋石点点头,按照原定计划混进监狱。

      广和楼今天也是冷冷清清。

      燕城来的赵老板包下了广和楼清场,戏班子、跑堂、杂役一个都没留,给他们放了一天假,自己带着周家少爷进了广和楼,在昨日两人胡闹的小包厢中忙活起来。

      不大的包厢,座椅、地毯被赵熠明叫人搬走,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小隔间。赵熠明挽了袖子,就着头顶灰蒙蒙的电灯,提着一桶狗血,用一支大号的狼毫笔半跪在地上画符。

      手掌大小的符箓,交缠着周仲清辨认不清的图案,被他画满了整个房间,周仲清靠在对着戏台的木栏前,玩着罗盘偏头看着墙上的符箓。

      “这是什么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聚魂阵。”

      最后一笔落下,包厢内忽然荡起一股冷风,带着冥府的幽森,周仲清后背一凛,立马转头看去,只见空荡荡的广和楼大堂和戏台。

      赵熠明站起身来,伸了伸僵硬的腰:“我一个朋友教我的,据他说这法阵对我这种情况应该有效。”

      据说?应该?

      那到底是有效还是没有效?

      周仲清听得直皱眉,扯着罗盘链子甩了几圈,问道:“你说的朋友,就是送你这个罗盘的高人?”

      “那是我的另一个朋友。”赵熠明大言不惭地认城隍当友,半点也不觉得害臊。

      “你朋友还挺多。”

      周仲清盯着他瞧了几秒,若无其事地抛出这一句,又低头玩起手里的罗盘。赵熠明抬眸瞟他几眼,忽而一笑,随手一抛,将沾着狗血的狼毫笔扔进桶里。

      他笑眯眯走到周仲清身前,也不说话就冲着周仲清直笑,笑得让人后背发毛。

      周仲清炸毛:“笑什么?”

      赵熠明半真半假地叹息:“朋友虽多,但知心的只有一个。”他用双眸瞟着对面的小少爷,似把这真心烙印通过眼睛烙在对方身上。

      周仲清却嗤地一笑,把罗盘拍到赵熠明身上:“只有一个?这么稀罕,你回头记得拿块黄金把人镶起来。”

      他也不追问是谁,绕开赵熠明走到门边,推门一看,没开灯的酒楼长廊黑漆漆的,前不见人,后不见鬼。

      “这明晃晃的陷阱,你确定他会来?”

      “我确定。”

      听到他笃信的口吻,周仲清回头摆出一张怀疑的脸,赵熠明笑笑:“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来。”

      他的性格,面对这样几次三番的挑衅,不亲自前来杀杀对方的威风,自己得憋死在被窝里。

      忽而一阵寒风袭来,进门前周仲清挂在门口的风铃剧烈晃动,发出疯狂的撞击声。

      两人同时向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上前护住彼此,顶着狂风相扶着关上门,一起躲到角落。

      “哐——”

      二楼包厢的门被狂风一间间推开,一个阴森、低沉的声音在走廊外面呼唤:“周仲清——”

      赵熠明躲在房内,都能感觉到阴气压来,这残魂好像……真的入魔了?就为了谈个恋爱,至于吗!

      没有情魂,甚至没有爱恶两魄,日常理智冷静的赵老板,完全搞不懂自家残魂这为情所执的疯魔,只觉得棘手。

      依照那蓝衣仙人所说,若是残魂已经入魔,残魂的力量极有可能大过赵熠明如今体内魂魄之力,那一旦魂魄合体,可能就是残魂的人格吞噬他本人的人格。

      那他不是费尽心血,为他人作嫁衣裳?

      赵熠明正头痛,忽而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偏头向周仲清看去。蹲在他身旁的周少爷正咬着嘴唇忍笑,指着窗上闹出满楼风雨的黑影小声对他说:“你好像戏文里来讨命的恶鬼。”

      赵熠明顿了顿,一时间哭笑不得。

      什么阴森诡异的气氛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他盯着周仲清,意识到周仲清一直都把他和残魂当作是一个人。

      这其实很奇怪,因为他们很明显有两个人格,至少在此刻,赵熠明只能把外面那个残魂当作自己从来没见过面、没有任何感情的双胞胎兄弟。

      他想残魂也是如此,所以周仲清与对方亲近,他们都会气急败坏,认为这是一种背叛。

      但周仲清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

      他自始至终认为只有一个赵熠明,只是这个赵熠明在用两个状态跟他对话,赵熠明理不清他的思路,但他逻辑自洽到不需要说服任何人,也不需要被任何人说服。

      赵熠明不禁问:“你真的觉得我们两个是一个人吗?”

      周仲清又开始用那种‘我在跟白痴讲话,白痴很脆弱,所以我要冷静’的表情,向赵熠明翻了个白眼,用他完美自洽的逻辑反问赵熠明。

      “你觉得我认不出你吗?”

      嗯……赵熠明不好说。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赵熠明的答案可能会让他们两个都挺尴尬的,但既然周仲清如此笃定,他也舍命陪君子。

      “那就赌一把。”赵熠明痛下决心,倾身上前堵住周仲清的嘴唇,一个深吻掠夺尽周仲清肺部的呼吸。周仲清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喘,便被他侵吞尽全部的声音。

      直到赵熠明嘴唇下移,周仲清才艰难找回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望着天花板的诡异符箓抵住赵熠明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干什——嘶!”

      赵熠明一口咬在周仲清肩头,用力咬下。这一口便是诱饵,他咬得决绝,没留半点余地。

      周仲清觉得自己肉都被咬掉了一口,破口大骂:“你属狗的吗!”

      “砰——”

      包厢门被推开,赵熠明抬头向门外的自己咧嘴一笑,他的唇上还沾着刺目的鲜红,与对方燃火的眼眶一样红。

      周仲清侧身跟他一起看向门外,衣衫不整、泪眼盈盈,活脱脱一出被捉奸在床。

      昨日没演上的戏,今日又重新抬出来,可不叫他过足戏瘾,赵熠明低笑着,望着残魂的眼睛,重新吻上周仲清,来回将唇上的鲜红染到周仲清的嘴唇上才罢休。

      小包厢的门窗在顷刻间化成粉尘。

      “我要杀了你——”

      残魂冲进包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戏瘾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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