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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祖宗‘撒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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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乐悠悠坐下看戏。
刘逢春和班主估计刚才去拜见沈昌黎时,已经被敲打过,副官朱斌亲自陪他们两个来谢赏,这会儿就守在门口,两人哪里还敢再耽搁,匆忙谢赏后便要告退。
如今这情况,周仲清也不好相留。
三人拱手拜别,临行前刘逢春欲言又止,眼神却是频频看向赵熠明,惹得周仲清都不禁看向赵熠明。
赵熠明不解:“这是要我回避的意思?”他既然主动问出口,当然也就是不想回避的意思。
周仲清无语地白他一眼。
刘逢春摆手道:“赵老板,您说笑了。满北平谁不知道您是苏老板的知音,您能来捧场是我们的福分。”
他提起苏吟秋,倒惹得周仲清和赵熠明脸上都有些不自在。纵然苏吟秋实际上是沈昌黎的情人,但在北平的各路流言中,他和赵熠明也算不得清白。
赵熠明偷偷瞟向周仲清。
周少爷已经调整好表情,含笑道:“刘老板谬赞了,他才不懂什么戏呢。”
对这明晃晃的贬低,赵熠明也没有说什么,暗自垂下眼眸……周仲清从来没有问过苏吟秋。
也是,赵熠明不禁觉得好笑,他连宿玉都不过问,又怎么会问在赵熠明这里只占个绯闻男友身份的苏吟秋。
从来只有在意才会过问,若是不在意又何必开口。
果然,周仲清从来不在意他。
此时赵熠明连问周仲清为什么不给自己回信的心思都没了,潦草送走刘逢春和班主,又将周仲清送到广和楼门前。
已是深夜,因今日广和楼被人包场,昏暗的街上只剩下固定的热食摊子还摆着,两三黄包车夫蹲在对面墙角抽着廉价烟卷。
汽车灯光和冷风一起打在赵熠明脸上时,他才稍微回过点神。搭载沈昌黎的汽车停在广和楼门前,朱斌恭敬又轻蔑地请周仲清上车。
周仲清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能否劳烦朱副官帮我开一下门?”
朱斌脸色变得难看。
周仲清不动,朱斌瞟了一眼汽车玻璃后面沈昌黎冷淡的脸色,咬牙上前帮周仲清打开车门。
赵熠明上前两步,一把拉住真想往车里钻的周仲清。
周仲清回头看他。
赵熠明理智回笼,他今天敢这么挑衅沈昌黎,也是早打着不让周仲清跟着回去的心思。一个男人被人挑衅成这样,纵然没在公共场合发飙,但回家后会怎么对待让他失了面子的那个人……
当然,这种事赵熠明是不在乎的,他只是不想让旁人因为自己受罪。
“你真想跟他回去?”赵熠明咬牙。
周仲清看他像看傻子:“不然呢?我能怎么办?”有办法他早就逃了。
“求求我。”
“什么?”
赵熠明一把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双眸紧紧盯着周仲清的眼睛,郑重其事:“你求我,我就救你。”只要周仲清求他一声,他就可以扔掉那些骄傲,毫无顾虑地救人。
周仲清眨眨眼,忽然笑了一声,将手臂从他掌心抽出,转身欲弯腰进入车厢,又忍不住停下回眸,轻飘飘嘲讽道:“想听软话,你找错人了。”
语罢竟头也不回地钻进车中,还率先叫司机开车,甩了赵熠明一脸车尾气。
赵熠明追了两步,向着车尾踢出一块石头。周仲清这人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赵熠明在广和楼门口,被气得跳脚。瞧他脸色,世人也知道此时该躲着他走,偏他带进北平的两个心腹,都不是会看脸色的人。
沈昌黎的人刚走,留下冷冷清清的广和楼,钟望便从楼中走出,附到赵熠明耳边低语:“老板,打听到张、郭两位师父被关在哪里了。”
赵熠明回头看他一眼。
周仲清临走前的嘲讽还在他耳边回响,这会儿巴巴地跑去救他的师父、师叔,未免也太犯贱了。
钟望约莫有点品出他眼神里的意思,迟疑问道:“那……不救?”
赵熠明没说话,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去找自家汽车。钟望看着他的背影,嫌弃地啧了一声:“这不还是要救的意思,真费劲。”
汽车停在戏院外墙,贴墙侧停。宋石早已占据司机位,赵熠明正要开车门,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赵老板请留步。”
金声玉振,沁人心脾。
赵熠明回头,见到月白长衫的刘逢春站在路灯下向自己拱手。眉清目朗,身姿挺拔。他与前后的钟望、宋石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二人眼中都有迷茫,赵熠明主动向刘逢春走去:“不知刘老板出声留人,所为何事?”
刘逢春反而支吾起来:“呃……”
赵熠明更觉纳罕,两人向来无甚交集,刘逢春这会儿私下见他,总不会真是为了周仲清?那他该去找沈昌黎宣战才对,毕竟今晚周少爷可选了跟沈总长回家。
想起这茬赵熠明心里仍有些不适,见刘逢春迟迟不开口,看了一眼将要西沉的月亮,不欲再耽搁下去。
赵熠明咳嗽一声:“刘老板——”
刘逢春打断他,下定决心一般煞有介事地向赵熠明拱手,说道:“赵老板其实我是想向您问问,苏吟秋苏老板的情况。”
苏吟秋?赵熠明都有点没转过弯来,问苏吟秋不是更该去找沈昌黎了……不过料想刘逢春也没那个胆子。
原来是为了苏吟秋。
赵熠明看刘逢春登时顺眼了许多,脸上也挂出几分真心笑意:“苏老板他如今……”想起苏吟秋近况,赵熠明的笑意又淡去。
刘逢春在梨园打拼,也是人精,当下看出苏吟秋近况不好,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番,最后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息。
“赵老板若您有机会见到苏老板,还请代我向他道歉,那出《春秋亭》本是庆云先生写给他的,我……不该唱的。”
刘逢春失落离去。
赵熠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人坦荡,做恶事也坦荡,不懂为何有人既要做恶事又要做如此扭捏姿态。
他坐上车后座,钟望和宋石已经等候多时,宋石在后视镜里向他猥琐挑眉:“老板走到哪里都有蓝颜知己,真是艳福不浅。”
这世上若说还有两个人能挑动赵熠明的怒火,周仲清当属头一个,而宋石一定就是剩下那个,没跑了。
赵熠明淡淡回笑:“说起艳福,我倒是想回燕城后找嫂子聊聊宋经理这一路的艳福,宋经理你说如何?”
宋石差点跳起来:“尽扯你的蛋!我哪有艳福!”
“谁知道呢?嫂子又没跟来,怎么会知道你在路上遇到了什么。”
这是自己家庭不幸福,也要所有家庭跟着一起不幸福,宋石认输,干笑着在后视镜里向赵熠明扯了扯嘴角。
钟望打断他们的唇枪舌剑。
“好啦别斗嘴了,石头你消息打探得怎么样?”刚才宋石提前离场,就是出来向沈家的听差和司机打探消息。
宋石也立马拐回正事:“司机嘴严没问出上门,但有几个听差跟我说,沈昌黎最近有点怪。”
赵熠明皱眉:“怎么个怪法?”
“说是好像……不随便杀人了,而且有点喜怒无常?”
赵熠明垂下眼眸,忽而笑了起来:“回家睡觉,明天早点起,我要去沈公馆探病。”
钟望和宋石面面相觑,他们两个都是连日奔波,跟着他在北平城里上蹿下跳,摊上这么一个爱折腾的老板——只能硬熬了。
而远去的沈家汽车上,沈昌黎向身旁的周仲清看了一眼,周家少爷正托腮看着窗外,北平城的夜景不断后退,沿途的路灯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沈昌黎不禁冷笑:“舍不得了?”
周仲清愣了愣,抬起眼眸在车窗玻璃中向他投来一个恶寒的眼神:“我说过别顶着这张脸跟我说话。”
“我也说过别让那次货再碰你,你有听话吗?”
“我为什么要听话?”周仲清回头,倾身凑近‘沈昌黎’,手掌抚上他的胸口,对着‘沈昌黎’那张只能说一句风韵犹存的老脸,献上一枚甜腻的笑容,“这件事让我舒服,让他开心,让你不开心,我想想都开心得很,还要做得更多才是。”
“你——”
“我什么?下贱?”周仲清凑到他耳边轻笑,“还可以更贱,你要试试吗?”他用气声灌进对方的耳朵,“用别人的身体试试,反正壳子里面的人是你,我不介意的。”
沈昌黎身体猛地一抖。
胆小鬼!周仲清嗤笑一声,把人从身边推开,自己坐回原位,打了个哈欠将手肘支在窗沿撑着脸,看着沈昌黎抽搐着夺回身体的主导权。
沈昌黎长长地吸了口气,粗喘着抚向胸口,看着还是一张无甚表情的死脸,但在车中乱飘的眼睛里面写满惊魂未定。
“他又来了!”
周仲清好笑:“你怕什么?你自己找上他的。”
沈昌黎冷眼看向他:“别太得意。”
沈昌黎话未说完,但周仲清知道他后面藏了句——‘你师父和师叔还在我手里’。
他动动手指,就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周仲清淡漠地笑笑:“总长别总拿这话来吓我,我等玄门中人,早对生死看淡,不过——我师父和师叔若是死了,你就只能永远受人摆布,哦——也不是永远。”
周仲清拍了一下手掌,装作才反应过来的样子:“一般过个一年半载,你就会被掏空,我可看不得有人变成那个鬼样子。”周仲清连连摆手,身体直向后躲,“你千万要记得在那之前杀了我,不然容易把我吓着。”
沈昌黎盯着他:“好。”
“多谢总长。”
周仲清拖长声音,尾声略微上扬。若是单纯在撒娇,只怕对面人早已经上当。
沈昌黎盯着他瞧了半晌,最后硬生生给自己气笑了。但自己招来的祖宗,既不能打也不能杀,能怎么办?只能供起来当菩萨。待此事了结,周仲清,周家,他一个也不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