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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垂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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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垂钓
“你怎么那么多麻烦?”华昇很不情愿过去,门锁了推不开,“干什么?”
“可以帮我拿一下浴巾吗?”沙历问。
“用我的。”华昇的浴室玻璃是磨砂白,能依稀看到里面的人影。
“我要用自己的。”
沙历不想华昇知道他刚刚就是做贼心虚准备拿浴巾,结果却脚滑把浴巾弄地上了,一半还浸透马桶里的水,顺带殃及放在上面的毛衣裤子。
“那你就等自然干。”华昇准备回床上。
沙历打了两个喷嚏,在储物柜找备用毛巾,乱摸的时候又打翻了一池子物品,电动牙刷头都摔脱节了,隐形眼镜盒也不知掉去哪里,他蹲在地上到盲摸。
似乎摸到了一个黏黏的滑片,他捏起来准备就水冲一下用,水龙头又开大了,兹了一身,凉得他脚趾抓地。镜片逐水东流,沙历着急忙慌叫了一声,又去揭开排水盖子,伸出三跟手指去掏。
正在他在趴地上努力辨认掏出来的东西里有没有镜片时,门被打开了。
四目相对,他玉体横陈,姿态不雅,半跪在地撅着腚,白花花的屁股正对着门,手上挂着掏出的黄呼呼的氧化杂物,闻声回头看到伫立在门口的伟岸阴影。
“你怎么进来的?”
门把上晃荡着钥匙,叮铃作响。沙历看不清华昇的表情。
华昇也似乎被他的行为惊呆了,丢了一张大毛巾在他身上就转身出去,好像再多一秒都是对眼睛的玷污。
沙历冲干净手,放弃寻找眼镜,迅速擦干身体,他真的有求三秒各路神仙,不想再经历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的事了。
早知道就不用华昇的浴室了,谁让他浴室有浴缸呢,他很留恋热气带走全身倦乏的滋味。
他回卧室穿好衣服,架好框架眼镜,重新敲门回华昇卧室,默默进洗手间收拾起一地狼藉。华昇看他收拾,也不搭把手。
“打搅你睡觉了,我很快的。”
“哦。多快?”
沙历转头见华昇带着一点笑意,知道这是他独有的埋汰人的方式,又想起刚刚趴瓷砖上,地有点凉,把那里摩挲得有点反应,再结合华昇的双关,瞬间勤了四体、分了五谷,反驳道:“不是,你还要看热闹啊。我很慢的,一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弄完。”
“是吗?”华昇又来这套。
沙历不想理他了。
“慢慢来。”华昇回到床边继续看书。
沙历无言辱骂了华昇十分钟,尽管拖慢了速度,十多分钟就收拾完了,连边角缝隙都擦得滴水不漏。
当他憋着一口气出去时,华昇又叫住他,“明天跟我去一个地方,给你独家。”
“谁啊?”沙历本来没好气,听到独家,立刻又和颜悦色起来,“好的好的。”
“佰映集团董事长,白宏东最得意的孙子。”
“白宏东的孙子?佰映集团的现任掌舵人白川尧?”
如果能采到这个罗刹,可以功过相抵,王保长也会少哔哔几句。
华昇不让他接触李卓彦,却给他那么大个补偿,他也不好再小气,又上去嘘寒问暖:“你渴不渴?头还疼不疼要不要按一按?明天要准备什么资料,需要提交提问大纲吗?有不能问的吗……”
华昇再次被沙历的变脸刷新下限,挥挥手打发他出去。
沙历却很兴奋,爬上床问东问西,华昇被烦到,猛一转头,就撞到沙历的鼻梁。沙历捂住鼻子呜呜倒吸一口气,酸水涌上眼眶,湿漉漉可怜兮兮,又是这种表情。华昇抿嘴不言,离他只有一公分的距离。
沙历熟悉华昇这种眼神,是真的生气才会有的。华昇就是这样,前一秒兴许还能跟你玩笑,后一秒不犹豫翻脸。
“对不起。”明明是他被撞,却只能道歉。
华昇将头凑近,双手控制住他的脸颊,掰开他捂住鼻子的手,鹰隼般的眼光在他脸上扫射。
华昇突然吹了一口气,似乎在哄他。
竟然会用这么老土的方式哄他,沙历又想笑,主动将头发贴过去。
华昇任凭沙历像边牧一样,像过去一样,在他周围摇头摆尾。
“你要是有女朋友怎么办?”沙历鼻音很重问。
沙历想着没人能从后面攻击华昇,反手就给人鼻子锤歪了,他是男的还好说,女的可咋整,直接毁容了,不禁为了华昇下半身的幸福担忧。
“你媳妇以后要是挨着你,半夜会被过肩摔吗?”
华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嗯,有道理,模拟统计下后果。”说完就把他往地上推去。
沙历团成团滚下床,就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最后受伤的总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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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华昇驱车来到佰映总部。
佰映总部坐落于朗城科技创业园,其他分支条线则还是留在市中心CBD区域,财大气粗可见一斑。整个园区一家独大,环山绕水,在这里上班像度假。
沙历在华昇带领下只进到公司内部,每个工位都像是美术馆的装置艺术,茶水间的咖啡有二十多种,零食更是多到可以开铺,几只猫在懒散地晒太阳。
沙历知道肯定是不够格见白川尧,一个籍籍无名的记者,平白浪费了企业家宝贵的时间。他踱步欣赏这家公司的文化时,从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有个人在远处垂钓,看起来年龄不大。
闲来无事,沙历走过去,见着一个戴着毛线帽的男孩。男孩露出一截细白的脖子,臃肿的棉衣也掩盖不了气质。
桶里只有一条小鱼,沙历见他那么专心致志,不像叶公好龙,顶多二十出头的侧颜,怎么会喜欢这项运动?
“你这么着是学姜太公钓鱼啊。”沙历说。
“呀!动了!”少年拉动鱼线。
沙历觉得少年有点眼熟,可能好看的人都大同小异的好看,难看的人才丑的各有千秋。
钩子拉上来,什么也没有,少年又失落的绑上饵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个部门的啊?”
“我不是这里的员工。”沙历说。
“哦,难怪,你头发挺茂密。”
沙历心想这少年怎么跟邱添一样关注顶上那一亩三分地。
“你上班还能摸鱼?”沙历坐在他旁边的长凳上问。
“还能咋地,又不能离。”男孩叹了一口气。
“你们签了什么霸王条约?离职要赔很多吗?”
沙历心想这是不得了的新闻,可以从大企业对员工的压榨出发,标题他都想好了:超35岁不会被辞退的铁饭碗出现了,竟藏着不为人知的合同漏洞……
“走了会没命的。”少年声音低到尘埃里。
沙历又想好一个标题:惊!利益链条背后的生死契约,这家超千亿公司是否违法,财经视域为您解读。
“那你们工资一定很高吧?”沙历打探。
“还行吧。”少年想了一会儿,“有股份。”
沙历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还是羡慕他:“你们公司要什么标准才能进?学历有要求吗?还是要有留学和金融从业背景?你是哪所学校的?”
“我没上大学啊。”
还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沙历对这家公司的好感多了几分。
“那你一定有很多过人之处了。”沙历夸奖道。
“我打篮球都过不了人。”男孩打量了他一眼,笑嘻嘻说,“你应该比我小吧?白川尧最喜欢你这样的弟弟了,要不你去跟他说下让我出去一会儿?他们都不敢跟他说话。”
沙历顿时不知道作何反应,白总看脸招人?
两人你来我往聊了半个多小时,电话震动,沙历接起来:“喂?我可以吗?好的,我马上过来!”
少年取下帽子透气,头发瞬间炸毛,沙历注意到他的后脑勺有个很长的伤疤,他礼貌同少年告别。
“谢谢你指导我钓鱼。”男孩说。
沙历没走多远又听见少年把水桶里的鱼倒回湖里的声音。
这工作真是够无聊的,要靠这样打发时间,这份工作太神仙了。
沙历被秘书请进去,通过了一个玄关,才进入董事长的办公区域。
白川尧坐在书桌上,签署着一沓文件,华昇不在,沙历不好打搅,等了十多分钟白川尧喝东西的间隙才开口递上自己的名片:“白总,您好,我是朗城晚报的沙历,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的采访。”
白川尧抬头看了他一眼,让他坐,又忙起手头的工作,差不多十五分钟后才打电话让秘书进来取走,接着他站起来拉开百叶窗,看向湖边。
沙历注意到白川尧坐皱的裤腿,一丝不苟的衬衣,挺拔的姿态,还有长得逆天的腿。
“我只有十分钟时间。”白川尧坐下双手交叉,等他提问。
“好的,没问题。”他立刻摆好机位,打开录音笔,开始捡最要紧的问题问。
十分钟过去,他觉得至少被拉长一小时,背后都是汗,白川尧太睿智,任何机锋都能被他巧妙化解,不乏犀利且直白的观点,最后还能拔高到大局层面。
“谢谢您,我会尽快成稿请您过目指正。”沙历没有不自量力到伸出手,只是不卑不亢地说。
白川尧快速披上衣服,过程中看了两次表,从抽屉里拿着一盒什么就往外走,他跟在后面尽量降低存在感。
白川尧找了一圈,问秘书:“人呢?”
“刚刚还在休息室。”秘书有点紧张,“可能去三楼冰场了?我立刻确认。”
“不用了。”
钓鱼的男孩出现在白川尧面前,沙历看到董办外面墙上是巨幅花滑的海报,终于想起来这个男孩是谁了——宋隐雪,花滑界的传奇人物。
这两人怎么回事?
白川尧守着宋隐雪吃完端着的那盒营养补充剂,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的磁场在走廊蔓延,屏蔽了周遭所有人。宋隐雪一脸生无可恋,白川尧给他整理卫衣上长短不一的两条带子。
秘书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淡定地在旁边当透明人。
宋隐雪注意到沙历,对他笑了笑挥手,问要不要一起吃午饭。他可吃不消,识趣地说晚上还要加班。
华昇从信息库出来,眉头深锁,又请教了白川尧几个问题。两人身高相当,光是站在那就很养眼。
临别听到白川尧说:“关太以还在美国?”
“不清楚,他又不会告诉我行程。”华昇挥手。
关太以是白川尧的情敌,也是华昇名义上的兄长。
“不送。”白川尧话也少,聊完正事两人就冷场,“有新消息我会让他们通知你。”
沙历不知情,又听到了一个只能在报纸上听到的人名,他后知后觉倒吸一口气,关太以,关耀祖,他们是什么关系?
宋隐雪会做人,还把他们送到车库,依依惜别,很想坐上去跟着一起走的样子。
“这车不错。”宋隐雪肯定道,虽然完全不像爱车懂车的样子。
“说笑了,白总家的车库可以都开限量展览。改日约赛车,让他带着你。”
华昇想请走这尊大佛,否则他们都出不去。
“真的吗?”宋隐雪两眼放光。
“这是我的名片。”沙历递过去,诚恳道,“我替文体部约一下专访可以吗?”
“我都退役好久了。”宋隐雪挺抗拒,但还是礼貌回应,“我问问老白行不行。可以去你们那采吗?”
沙历宽厚一笑,说当然可以,一言为定。
驶出园区,沙历找准机会开口:“来这里能查到什么?”
“白川尧管着的朗城最大的信息储备库,明面上是数据检索引擎公司,其实后面有官方背书,所有监察到的可疑信息都会过滤出来,交给专人审查。上个月还抓住一个跨境间谍,这人潜藏在中国十多年了,还在机要部门任职,不知道贩卖多少涉密消息出去。”华昇说。
“这跟李卓彦的案子有关系吗?”沙历谨慎问,“他之前提到的名单,是跟这个有关吧?”
华昇不置一词,也没叫他闭嘴,看来是真遇到棘手的事。
“你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以不带我来。”沙历继续松土,“我有个思路,追查不下去,不如放弃从他的资产入手。他最在乎什么?如果我是亡命之徒,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
华昇降速,突然意识到沙历的分析不无道理,他们一直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最危险,李卓彦后天就要上法庭了。他不是没有越狱的可能。
那他为什么又做好了坐牢的准备,还对妻女说那样的话?像是誓死也要保护什么讯息。
华昇右眼皮跳了一下,怕什么来什么,电话瞬间响起,那头剧烈喘息说:“老大,看守所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