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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恢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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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华昇抱着魂不附体的沙历走出崖底。
沙历一直知道华昇体能很好,但就这么捎上他在林子里走了几小时也不见疲惫。
流水的汉子,铁打的华昇,沙历不合时宜想着,又庆幸,还能见到他。
沙历乖乖贴着华盛顿胸口,手掌轻轻捂住华昇的伤口。
华昇心里没有沙历这么纠结,他脑中已经把沙历害成这样的人大卸八块无数次,有了一点信号就联系了警局。不出一天功夫,凶手就落网了。
村寨里,药族中医本来说什么也不给沙历医治,华昇进屋后交涉几分钟,门从里面打开,老中医的孙子让把沙历抬进来。
中医诊断沙历病情,眉头比村里团的织造机还精彩,一会儿皱一会儿平,问沙历是不是中毒了。
“这不明摆着吗。”沙历无语地看着自己被蛇咬的伤口。
“不是这个意思,蛇毒好解,山里的蛇不比瘴气的地方,你之前有没有中毒?大概已经深入肺腑。”
老中医的话沙历不意外,只怕华昇听见,他偏头去看,华昇脸色并不显山露水,似乎已经知情。
完了,更难诓好了。
“有话直说吧。”华昇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有法子有法子。”老中医看了眼华昇,他答应让村里小孩都走出去读书,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咯。他已经是把老骨头,不给外人看病的规矩眼看也守不了多久了。
“尽管用药,记账。”华昇说完不再去看沙历,出门去了。
老中医拿出祖传的针,扎穴放血。
沙历在里面鬼哭狼嚎,长针扎对了非常疼,还不是疼一下就过去了,沙历被老中医孙子绑起来,嘴还灵活,软硬兼施均不奏效。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长得真是俏……轻点,轻点……”
华昇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伤口的疼痛赶不上从内部泛起的酸痛,他比自己设想的更怕失去沙历。他无法控制自己对沙历的难以忘怀,但对他的正反馈已经不抱希望。
老中医技艺很稳,个把小时候出来看到华昇,递给他一碗茶:“喝点暖身。”
华昇接过了,像感觉不到烫一样灌了一口。
“中医讲究内调。”
老中医去院子里整理自己晒的豆子,秋日的太阳温度刚好,他在豆子上写了一个烦字,又吧火字旁划拉成了川字,说:“烦和顺,就差把黏在一坨的结打开。他没大问题,毒素慢慢调理能排干净。”
这句话给了华昇不小的震撼,他才听省里专家说了实话,沙历得更换部分脏器才能保命,却不料在这犄角旮旯的大山里,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医宽慰说能治好。
老中医见他不信自己手艺的样子,对他说:“让他住几个月,我给他调好咯。哪就油尽灯枯了,我九十八咧,还没说自己不行,他底子在,不怕。”
华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走过去握着老中医的手,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喉头哽咽。
“别呻唤了。”屋里老中医的孙子吼沙历,“你把衣服给我扯烂了!”
华昇再次进去,看到沙历生龙活虎要吃人的模样,抓着孙子的手不让他下针,却在瞥见华昇后,立马弱柳扶风的模样。
“好痛呀。”沙历委屈,“真的不用把我千刀万剐,响鼓不用重锤,我罪不至此啊哥。”
“你响鼓重锤的时候怎么没说自己娇弱!”孙子气鼓囊当,刚刚沙历还锤他,他现在手臂还有点痛。
华昇坐下来,瞧了沙历一会儿,冷酷道:“你在这儿住下,过阵子来接你。”
“嗯。”沙历乖乖答应,一想到自己可能过不过阵子,立刻又摇头,“不要走嘛,你陪我,这个酷刑没你我可怎么活。”
“活该。”
沙历你你你半天,知道自己把华昇气到了,得顺毛捋,又说:“你请个年假陪我好不好?”
“不好。”
华昇没有告诉沙历能治好,他当天就离开了,也不许中医跟沙历描述病情,让沙历感受一下遗憾的滋味。
沙历就在山里数着日子,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他还在盘算自己出去要找勘测师算账,还有郭昌泉。但华昇已经以雷霆之势,让罪有应得的勘测师喜提十年大狱。
同时,华昇已经着手收集了不少郭昌泉的资料,但因为郭昌泉行事隐蔽,他能找到的直接证据不多,大多数涉事者两边都得罪不起,避着华昇。郭昌泉的事他并不头疼,章书亦完全不露马脚,将他绳之以法的难度不小。
处理好这些事,冬至悄然而至。戚风的家眷也被华昇妥善安置,华昇带他一起来到山里。
华昇带了专业的工程师和工人团队,花了不少功夫给山里设计修筑了一条横跨两岸的软梯,代替了危险的索道。
再次见到沙历,沙历的气色好了不少,蹲地上跟小朋友抢吃的。
“我妈说我长身体。”小朋友啃着雪桃不给他。
“我也要长身体啊!”沙历没见过这种桃子,谁冬天能吃到桃啊,他必须要咬一口!
小孩似乎对沙历这套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很大方从兜里掏出了另外两个小桃递给他:“你自己去问我妈要嘛,我每天就三个。今天你当侦察兵哦。”
沙历心满意足拿到了桃子,跟小朋友玩的不亦乐乎,笑得比山上的冰花还美丽动人。
华昇走过去,他都没察觉,还嫌弃这双大靴子挡路了,趴在地上顺着一双长腿望上去,才发现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他躺地上也没起来,给喜悦冲昏了头,掏出刚刚失去威严换来的桃子,进贡给大王:“王母娘娘的蟠桃,给您享用,华母娘娘。”
“人家王母娘娘不姓王。”戚风在后面咳咳两声,沙历这副献宝的样子太显眼包了。
华昇蹲地去,小朋友见到那么高的人,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跑开偷看他们。
华昇没从沙历脸上看出啥遗憾,隐居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戚风带了一些移动设备来,经过化验后,啧啧称奇,沙历疫苗堆积产生的毒素含量在减少,但更详细的信息需要回到朗城做检查才能判断。
戚风就差抱着沙历痛哭一场,又去求教老中医的方子。中毒的小孩子们有救了!
华昇依旧一言不发,回到两人最初不熟的时候那样。
沙历跟小孩子学了不少耍无赖的法子,软磨硬泡跑到华昇面前刷存在感。
“花姑娘,理一下我嘛。”
“花木兰,花不完,听说你给村里修桥补路啦?你被腐蚀了,哪里来那么多钱修路?”
“你看我有白头发了。”沙历卖惨。
华昇终于动了下,仔细瞧他的两鬓,还好,只有零星几根。
“可能要吃点黑的东西。”沙历认真思考道。
华昇脑中已经列好了回家要喂的各种黑豆粥、芝麻糊、何首乌,沙历却补充:“你去外面的冰柜,里面有盒冰淇淋,巧克力味的,是黑色。”
华昇掉头就走。
“喂喂,也可以吃黄色那根。芒果味!你想吃吗?我让给你,哦哦哦,我还烤着香肠呢!”沙历追到一半又掉头去顾他的烤串。
华昇回头,人呢?他还不如一条香肠!
徐平在月底的时候来看沙历,带来了自己的女儿,请村里走山道人帮忙看看。
徐平晚上他找到了沙历,郑重表示了自己会站在他那边,郭昌泉的把柄他手里还是有一些。
“不是,你怎么就知道是他的手笔?”沙历有山中一日世上一年之感。
徐平这才徐徐将华昇为沙历做的事和盘道出,华昇让勘测师在狱中私下透露了是受郭昌泉指使。
徐平愤愤道:“你要是出事,我多半也会被牵连。我出事,郭昌泉如愿以偿将屎盆子扣你头上。我们一起出事,新闻也会以名声更大的那个为先,谁会关心是谁推荐你进来剧组的?”
“你刚刚说啥?昇哥替我抓坏人去了?”沙历双眼放光。
这大半个月,他的求生欲非常旺盛,配合治疗,只想撑到华昇来接他,能多相处几天。不抱希望,早睡早起,勤加锻炼,配合吃药,身体竟越来越轻巧通透。
“你真是我的大恩人!”沙历一溜烟跑了,徐平还没宣泄完,诶诶诶半天叫不住人。
“哥。”沙历冲进华昇房里,华昇手里端着一碗热糊糊的黑东西,沙历从背后抱着端着这碗黑东西的华昇。
“戚风和老头说我能好。”沙历头一次虔诚感谢各路神仙让他从死神那里抢回小命。其实村长没有治过这种病,但是觉得可以试一试,治好的概率或许不超过50%,沙历也愿意配合治疗。而戚风的检测告诉他治疗结果良好,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能交这样的好运。
华昇转过来,将黑糊糊挖了一勺塞进沙历嘴里。
沙历龇着黑牙笑,华昇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回馈他一个很淡的笑。
“我能好是么?”沙历红了眼,想从华昇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华昇点头,沙历哇一声哭了,黑糊糊流了几滴在下巴。
“丑死了。”华昇拿纸巾给他擦掉。
“哥……”
沙历仿佛孩童一般,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将积压了几年的郁结都化作决堤的泪水。
“好了。”华昇抱着他哄。
“我们……”他突然很想跟华昇求婚,“等我,我们一起回西北一趟好吗。”
沙历没说等他干嘛,华昇知道沙历必须要替马骜报仇。
回西北,沙历之前说他被追债的威胁,只要他敢回去,他们就要他好看。但华昇在,他不会让沙历受欺负。
华昇蹭着沙历的脸颊,给予沙历无声的承诺,将所有汹涌的感情融化在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