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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关家 ...

  •   这些天来,华昇每天在工作麻痹自己。

      警察把整个朗城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沙历的遗体。

      华昇还抱着一线希望,说不定沙历没有死。就是这样渺茫的希望支撑着他,本来就不大爱睡觉的人,早九晚九,到现在朝七晚十二,恨不得睡在警局,一缸子烟头满室暗藏沉默的疯狂。

      华昇不能停下,必须占满所有的时间才能不去想,沙历可能已经死了的事实。

      犯罪嫌疑人还未落网,已经顺着边境线偷渡出去,再去寻无异于大海捞针。华昇申请出国追捕,被余局驳回,他现在的状态抓到人还能保持理智把人带回来?

      宋隐雪这边登门道过很多次歉,就差跪在门口以头抢地。为此,白川尧还跟华昇闹僵。

      宋隐雪瘦了数十斤,精神状况也不稳定,接受心理干预后稍稍平缓,见到华昇又犯病。

      这种尖端科技,并不是企业自己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的。他交换不了。白川尧那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谈判后以佰映星链的核心技术做诱饵才换回宋隐雪。

      水坝下面幅员半公里,居然藏着这么多的设备,虽然已经被摧毁,也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可比起华昇失去的,难以解恨万一。

      华昇害怕回家,思念到极致,也只能回到那个处处是沙历影子的地方睹物思人。

      阳台挂袜子的地方,还夹着沙历前阵子抄的诗给他:
      木棉花开红了半空,凤凰树开花红了一城。[注1]
      叫我怎能不想他。

      书房白板上,沙历吵他,瞄着他的样子画了Q版的将帅形象,并提词——
      “齿白唇红双眼俊,细腰宽膀似猿形,可惜是个花和尚。”

      回到卧室,被单里残存着沙历的气息,他例举说领导审美俗气,一档音乐节目的品宣,应当是于无声处听惊雷,言未尽,意悠远,一段漂亮节制的宣传词,给改成了字字用尽,恨不得金玉齐鸣、炮仗横飞,极尽溢美之词。他说鲁迅要是活在现代准要嫌咱们祖先从树上下来这步走窄了,唐朝都知道穷措大想做富贵诗,自以为豪华实则寒愚。

      这时候华昇就会搂着他,让他抱怨完,然后故意说:“这么有见解啊洒大师。”

      “你才傻,傻大叉!”

      华昇回忆过后,眼前并没有人,床空空如也提醒他,他头脑发懵,久久不能平复。

      过去,两人偶尔拌嘴吵架,沙历问过一句:“要是我没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会忘了我?”

      华昇不言,沙历又说:“我给你写过信,我去到过机场。”

      “好话不说二道。”华昇还在点火。

      “我都差点上飞机了,机票钱都不能退,我卖了多少野蘑菇存够往返的机票钱。”

      “所以?”

      “所以你麻痹!”沙历夺门而出。

      华昇追在后面出了小区才把人拉住。

      两人好的时候又如胶似漆,忙得前脚接后跟沙历也会抽空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拍一拍办公桌外的天空,楼下的花朵,还有正在做的一切细枝末节。

      华昇——
      【不要发废照片浪费内存】

      或者沙历发过去——
      【我偶尔也会觉得跟你在一起特别好。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华昇很不识时务地回——
      【偶尔?】

      沙历也不生气——
      【嗯嗯,就是会时常想起你的好】

      华昇才勉为其难回——
      【那我偶尔也会觉得吧】

      沙历发了一个想咬死他的表情。

      独自躺在冰凉的地板毯子上,华昇自虐般的一遍遍看手机里跟沙历几兆容量却无意义的对话。

      电视机24小时播放,增加点声音,深夜新闻播报:
      【据环球时报7月20日报道,M国执政的民主党在最近的“安全政策”文件中提出,M国应具备“反击能力”,以打击敌方基地和具有“指挥控制功能”的目标。根据公布的文件,其中悍然将我国最核心的军事机构列入打击目标……】

      华昇想,或许回到部队去也行,这么多年过去了,原以为不会有比在西北更惨烈的回忆,是他低估了劳生有限,世事无常。

      .

      祸不单行,张力在一个月前牺牲了。

      他在执勤的时候,十万火急在电话里头对华昇说:“老大,你在哪儿,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对,不能在电话里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他在原地等了张力几小时,别说打车,就是跑过来也只要半个多小时,怎么会耽搁那么久。华昇打不通张力电话不是头一回,张力总是忘记充电,他没有手机电量焦虑症,常常剩百分之一还能坚持挺久。

      没等到人,华昇回了警队。心灰意冷的时候大脑并不太能处理过多的信息。

      次日,张力没来上班,电话还是打不通,他才让雪莉去看看。结果出了大事,有歹徒袭警凶杀!

      监控显示,张力从家里出来,他打电话焦灼不安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小巷,被人连捅数十刀,死相惨烈,喉咙几乎被割断。

      张力的社会关系简单,不存在仇杀或抢劫,手上的戒指、钱包里的现金卡都在。

      华昇被接二连三的打击锤得直不起背脊。

      张力要给他什么东西?要说什么话,还不能在电话里说?半夜找他,是什么要了命的急事?

      敢对警察痛下杀手,整个警队悲愤填膺,势必要抓住凶手!

      闫岑玉很快顺着痕迹找到了凶手,根据现场留下的指纹,查到是刚获得良好表现外出就医的杀手。刑警破门而入时,他已经死在自己家沙发上。

      常酩鉴定,死者胸前有三处同样大小的伤口,整齐排列在左胸心脏处。

      “犹豫伤。”常酩仔细验尸,“他并非毅然求死,杀人如麻的凶手在结束自己性命时,也没有那么心狠手辣。”

      “有没有可能是受谁指使?”闫岑玉掉转头去查凶手的社会背景关联。

      凶手,男,30岁,少年时就屡屡犯事进过少管所,后来进厂打工断了两根手指,找不到别的工作只能干些打手的事,多次寻衅滋事被拘,上次被抓是在夜市上调戏妇女,女生反抗后恼羞成怒,将两名女子打成了重伤。

      但他这次的作案目标清晰明确,头天出狱,次日准确蹲守在张力必经的小巷,几乎将张力的头颅切下。两人在此前毫无交集,没查到任何关联。

      凶手的手机是套用别人的身份证办理的号码,只有一条前面好几个零的拨号号码存在手机里。张力接的最后一通来电是从坤城打来,电话已经被注销,是实名制认证前的漏网之号。

      买凶杀人,闫岑玉认为,张力掌握到非常重要的信息被人灭口了。

      华昇也有种预感,张力的死也跟李卓彦团伙有关。若说逮捕李卓彦是职责所在,那现在加了一层不共戴天的私仇,他最爱的人,他队里的弟兄,无数条冤魂和流离失所的受害者,都将无法瞑目。

      华昇性子要强,一辈子没怎么跟家里开过口。华昇父亲姓关,往上翻两代官居二品,母亲则是瑚锡哈哩氏后裔,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他从未爱过关父。华昇的母亲提出唯一的请求是孩子跟她姓。

      作为关家最小的孩子,大哥关太以在政商界混得风生水起,他上次对关太以开口还是为了沙历。这次他直接回到了老家,跪在祠堂众先祖面前,恳求父亲帮助他达成心愿。他是公职人员,被上头的人紧紧盯着,做很多事不自由。关家的关系支脉纵横,想做点什么还是有基础。

      华昇原本瘦削的脸颊凹陷进去,面皮紧贴骨骼,寸头配上高鼻梁、单眼皮,不用开口就一股人狠话不多的劲。

      他上次这个状态还是在部队,受了很严重的伤,抢救的时候也睁着个眼睛,跟他一起执勤的队友没能回来,永远地留在了边境。

      关父只有一个要求,跟黄家联姻,如同他母亲的命运,华昇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了。失去了沙历,他跟谁结婚有何不同?

      关家通过自己的渠道,短短半个月就查出李卓彦的藏身之处。

      雨冲刷着他跃跃欲试的神经,三十个人穿着防弹衣,将李卓彦的据点包围,抓捕了五个余孽。

      华昇不再按章程办事,他将李卓彦扔在墙上,一拳一拳将他砸变形,手下上来拉他,他手臂的青筋爆起跳动,破损的拳头勉强才能收住。

      “别别……打了。”李卓彦的牙崩掉了几颗,肿着眼睛蜷缩着身子求饶。

      “铐起来。”华昇走到别墅客厅中央,私设公堂。

      李卓彦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唯一不肯承认就是绑架杀害了沙历。

      估计是知道一旦说出口就没命了,他咬住了话头,拼死摇头:“你找到我,我愿赌服输。没做过的我不可能背这个锅。”

      华昇掏出小刀,在他身上扎出几个血窟窿,专挑不致命的软肉下手,李卓彦痛晕过去又被弄醒,几近崩溃边缘。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华昇脱下制服,浑身的戾气让人无胆直视。

      李卓彦深知华昇听不到想听的答案,他就要多遭罪,此刻他眼睛已经肿的只剩一条缝,流着哈喇子混着血水说:“你让我想想,别捅了……”

      华昇站在他面前,将小刀扎在李卓彦跨间椅子上,他像浴血的地狱使者,周身闪烁着看不见的烈焰。

      华昇给他看了杀害沙历的两名匪徒的相片和那段让他锥心刺骨的视频。

      他顿了顿说:“不、不认识。”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华昇正准备动手,他又大叫道:“我帮你找、找到这两个人,给我一点时间。”

      华昇懒得听他为了保命的瞎话,从椅子上拔出小刀。

      李卓彦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努力去辨识能救命的信息,他说:“这个死者,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华昇的动作猛刹住,无法相信他的鬼话。

      “我见过你弟弟,侧影、侧影不像。”李卓彦旁观者清,笃定道,“弄死一个人,不用那么复杂躲在幕布后,要吓另外的小子,在他面前打死不是更刺激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华昇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看到视频后被巨大的悲伤击溃,不忍反复看,警察的经验提醒他,沙历多半没了。

      华昇从手机里翻出沙历的侧面照,跟视频里屏风后的影子对比,经过光线折射,虽然有一定放大畸变,但后脑勺的轮廓、鼻尖高度、脖子的长度又有那么一点不相似。

      一般来说,贯通性枪弹伤在喷溅出的血液形态上很难作假,视频中歹徒确实是开枪打死了人。后续血痕检验,虽然现场被歹徒清理干净,鲁米诺检测后出现了荧光反应,DNA检测也证明了除了沙历还有第三人的血液。

      视频中死掉的不是沙历,又会是谁?

      为什么要遮挡起来行刑?

      沙历对他们没有用,干嘛还要多此一举,难不成调包让人们误以为死掉的是沙历?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那真的沙历在哪里?

      一大堆问题困扰着华昇,在得到解答前他至少还有一点希望。

      沙历或许没有死,这个意念一旦产生,华昇便陷入了极度亢奋的状态。他连续三天不眠不休审李卓彦。

      李卓彦只剩半口气,为了活命使尽浑身解数,联络道上的兄弟找那两个歹徒。李卓彦不敢求救,一旦被华昇发现,以华昇目前的精神状况一定会弄死他,根本等不到人来救,他必须听话配合。

      好消息在第四天的清晨传来,两个歹徒在老挝被找到了,很爽快承认了弄死了人,但被绑的是谁,他们一概不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问金主和原因是职业基本操守。

      李卓彦巧妙问:“一共绑了几个人?”

      电话那头传来了他手下的声音:“卓爷,他说三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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