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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而已 ...

  •   沙历将身体没入水池,热气蒸腾,正好掩盖了他粉白的躯干,红透的耳根,还有被泡得起了反应的分身。

      他跟华昇对坐着两端,池子不算小,天然温泉水深两米多,他埋了半张脸进水里。华昇手臂搭在岸上,不时搓一把脸,头发很快结了冰霜,撘下来一缕,手臂的青筋虬结,一股股蔓延出蓬勃的生命力,只是看局部就性张力拉满。

      “别淹到脖子,一会头晕。”华昇提醒他。

      沙历不听话,挑衅式地沉下去,水波在滑动,朝他游去。

      华昇伸手懒懒地拉他,沙历没有接手,反而拖住华昇的腿,将他也扯下去。

      华昇本来就虚虚坐着,没防备竟直接被拽进去。温泉水并非无色,里面添加了各种矿物质,呈现出稀释的奶白色,在里面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只感觉有个人缠了上来,想也知道是沙历。

      他想伸出头去透气,沙历却好像要比谁的闭气能力更好,死死拉住他不放。

      华昇肺活量大,闭气一两分钟不在话下,沙历这个不熟水性的犟牛,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也敢在里面泡着。他拍了拍他的脸,摇头“休战”,沙历却迟缓地上来搂着他的脖子。

      隔得近了,华昇眼睛里的笑意并没有减淡,沙历很认真的抱住他。

      沙历以前一直觉得,人太多了,像鱼群,聚在一起的时光很有限,到了一定时期就要逆流而上,被冲得四散。

      既然总是留不住,就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不要等失去才惊觉团聚短暂。

      沙历捧住华昇的脸,发丝在水中纠缠。

      华昇也注意到他的异常举动,直到沙历快将嘴唇贴到他的脸上,华昇眼中的笑意没有了,没有拖泥带水,推开了沙历。

      华昇搂住他将他捞出水面。

      沙历猛地呼吸,脸憋得煞白。

      “你怎么回事?”华昇并不给他缓口气。

      “我都有嫂子了。”沙历有点委屈,在心肝里酝酿了小半月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

      “你拿我练手啊?赶紧找一个。”华昇又笑起来。

      “不是。”

      “你看上黄轻婷了?”

      “你什么脑回路啊!”

      “你看小电影了?”

      “都不是,你别问了。”沙历又打退堂鼓。

      方才沙历还想不再逃避,如果总是需要迈出这一步,为什么不能是他先。但现在看到华昇的反应,又后悔了。沙历脸恢复了一点血色,唇珠光洁,下巴还滴着水,前途是无望的。

      周围有女生在窃窃私语,偷偷看他们两。

      华昇上岸系上浴袍,将沙历丢在原地。

      当晚,华昇也没有搭理他,不打算谈,但也没有驱车离开。

      他们定的标间,沙历睡不着,转身看隔壁床华昇的后脑勺。

      “对不起。”他用唇语说,手沿着华昇的轮廓描绘。

      “别在我背后搞小动作。”华昇终于开口。

      沙历坐起身,厚着脸皮说,“要不然,你克服一下困难。那个,我其实可以的……”沙历鼓起勇气,不介意华昇也拿他练习。

      华昇没想到这才惯了几天,沙历就上房揭瓦了,捏了捏太阳穴,也翻身起来,摸到床头的烟,黑暗中只有一点萤火,还有一双囧囧眼波。

      打火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反复啪嗒作响,沙历窃喜,华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静。

      “你可以个屁!”华昇差不多琢磨过来了,沙历估计是寂寞了,两个单身汉住一起,都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不是想互相解决吧,那也太超前了。

      “人生那么长,中间走错一步两步也很正常,就像跳探戈,既然已经错步,就将错就错。百分之百合拍的人很少,我又不是要你跟我结婚。”沙历毫无逻辑地解释心路历程,以为能诱导华昇。

      沙历实在不适合讲道理,在华昇听来很无厘头。

      华昇差不多把沙历在他床上自渎,每次单独相处的别扭,和今晚的举动,串联成了一条线。沙历这是把他当女人了?!

      而且他刚刚的话啥意思?错几步不重要,又不是结婚,玩两年就散么?

      沙历现在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要挨一刀,华昇只要没有特别排斥,他就还有努力的机会。男人讲仁义道德多半是伪君子,女人讲仁义道德多半是丑八怪[ 出自廖一梅。]。他又不是岳不群,成天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装弟弟真的很难。

      “你窃喜什么?”华昇看沙历还笑,做这些说这些来试探他的底线。

      “窃喜没有,歉意还是有一点。”沙历死猪不怕开水烫。就像他手段没有多少,身段倒是真能放低不少。

      “你有没有遇到过让你心跳加速的男人?”沙历变本加厉。

      “班主任。”

      华昇肯开玩笑回他,沙历大受振奋。

      “我对你,差不多是10个,不,可能是100个见班主任这样的心情。”沙历完全没底线了。

      “那你够操心。”华昇按灭烟蒂。

      “你就看我的表现吧,绝对满意。”沙历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华昇没有说话。

      “你答应了?”沙历当华昇是默许,差点弹起来。

      “第一件事,学会收起你旺盛的表达欲。第二件事,去洗把冷水脸。第三,不商量。”

      原来华昇对他真的没有一点心动。沙历白高兴了,本以为华昇能搭话就能大获全胜,不料铩羽而归。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沙历躺下,用被子把头捂住。

      .

      喜悦的日子总是短暂,开年后沙历就七手八脚忙成了蜈蚣。

      他第一次见到路非是在团建年会上。

      路非主编一身中式短打,留着艺术家式的半长发,看得出来没怎么打理,连花白和干枯的程度都散播着一种时光堆出来的毫不在乎的气质。

      饭桌上推杯换盏,文化人聚会,上从天文地理下到家长里短,可以聊的多了去了,丝毫不会冷场。

      一般来说,在报社,社长统领一切,同时兼任党委书记,与总编、部分副总编、管委会主任、总经理等共同组成班子。

      社长和总编就相当于一对大小王,是真正有一票否决权的人。

      最重要的采编线,编委由各部门主任担任,总编室、政文部、要闻编辑部、新媒体部这些部门的人也有话语权,相当于四个2。

      而其他资历较浅未进编委的主任就算是A。各部门的副主任、小科室主任相当于JQK。

      像王保保差不多就到Q位,但还算有眼色,总能左右逢源,场面做足。

      这些人坐一大桌,属下们则会挨着过去敬酒。

      路非属于不太融入的那类,自己闷头吃花生米,间或跟旁边的人私语几句。

      比较有趣的是一个娱体部的聂主任,职务是处级干部,他平常喜欢跟下属打成一片,大家私底下戏称他“孽畜”,因为总是让他们深夜起来赶热点。好在加班费从不短缺,有一点油水都拿出来当奖金,很会笼络人心。

      更有意思的是教育健康板块和专刊的两主任,办公室挨得近,又都是老干部风格,一个肚子大得能撑船,一个瘦得像是闹饥荒。他们一个姓郑,是副处长,一个姓付,是正处长。摆在一起不用说话就是一台相声。

      一晚上两个处长就拿沙历开玩笑,实在是因为他才来半年就闹了那么多事出来,其他部门都略有耳闻。

      地方各驻站记者平时在外,很难来朗城总部,见到大领导的机会不多。这些记者统属中枢区部管辖,但盈亏自负,采编经营合二为一,对总部主任听调不听宣,多少有点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的意思,自然也是有新闻理想的人,不那么会阿谀奉承那套。

      沙历跟自己部门的人浅酌完,想去认识一下记者们,刚走到一半,酒店大堂突然人声鼎沸,大伙站起来以表尊重。

      社长郭昌泉,在几人拥簇下谈笑间进门。

      沙历被人群挤到一边,端着的酒完全撒了出来。

      大家争先恐后的表现,竭尽溢美之词挖空心思拍马屁。沙历又坐回原本的位置。

      酒过三巡,聊的话题就多了,媒体人直言惯了,往往没什么禁忌,社长也出了一些小题目考验大家。

      聊起近期户籍制度、个人所得税和国有企业的改制问题,问诸公看法。没人摸得准社长的意图,想着夸好,刚夸出口,社长仍旧笑着,却说:“还要多思考。”可见他有所保留。

      有人马上又说改的不好,洋洋洒洒一大篇,副社长宁也又替郭昌泉说:“年轻人比较激进。”

      王保保有意为难沙历,点名问他怎么看,“这是我们部门新晋才子,您还没见过,我来引荐一下。”

      “可把王主任得意坏了,逢人就夸。”郑副处长笑盈盈说。

      经济部离领导的桌子近,社长也顺着声看过来。

      “这位是沙历,目前放在王主任那历练,来不久就写了几个系列,李卓彦和养老专题都是他做的,前途无量。”付处长是真心实意夸。

      沙历自报家门,“社长好,我是沙历,听闻朗城四大才子您居首,我怎敢班门弄斧。”

      郭昌泉被夸得舒服,也没放过问他的看法。都知道虽说是闲谈,其实就是考验一个人的判断力,第一印象往往决定了职业天花板。

      众目睽睽下,有人在等他出丑,有人在期待下文。

      “所有的改革都有利弊,皆是为了符合当时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变化。商鞅获得权力的那天也许诺‘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生死相符,永不背弃’,为君分忧是臣子本分,却丝毫不妨碍他被卸磨杀驴。这是做事的代价。好比宋王安石变法,阻力有多大,当下的收益有多小,完全成反比,难道这就不做了吗?这次改革也是如此。”

      沙历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并没有给这次法改盖章定论,而是用开放的方式间接说明了他的看法,支持。

      “赞同或反对,都是一次尝试,大不了乌台走一遭。”而后他又补充,沙历总结完毕,于无声处听惊雷。

      “有胆魄。”宁也率先称赞。某种程度上,他就是社长的传声筒。

      他刚刚坐下,邱添就暗暗捏他的袖子:“天啊!肖肖你太厉害了,临场应变力太强了,我都没听清大老板的问题。”

      “你负责美丽就好。”

      社长又问最近民生部一个事,据说是一名化名“月亮宝贝”的女孩,匿名举报他被某上市公司的高管,借收养的名义包养侵犯。

      她在信中直白的描述该名高管是怎么暴力胁迫,威胁她的人生安全,对她进行精神洗脑的行为。

      这事一开始没被重视,核实女孩的身份后,记者替她报了警,警方却说她是惯骗,可能有点被害妄想,早就调查过,以证据不足撤案。警察又说,是跟养父闹矛盾,产生经济纠纷,就闹一回,这都是第三次了,只要一和好,她就会立刻否认报警,要求撤案。

      这事不知道怎么流传出去,女孩恼羞成怒,指控记者和警察蛇鼠一窝不作为,清晰露脸录视频,实名制举报养父,同时将帮助过他的记者推向风口。

      不明真相的网友立刻同情泛滥,将记者人肉出来,报社花了一番功夫才把热搜撤下去。

      社长安抚了该记者,给他批了三个月的长假躲风头。

      很快又有新闻爆出,是女孩倒打一耙。

      爆料人以其朋友的身份指出,女孩与高管表面是养父女关系,实则是情侣同居关系,这段时间她一切自有,并无限制她同外界保持联系。高管不仅没有强迫她,反倒是她暗中交往了好几个男友。十足的问题少女!

      社长又问大家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

      众人沉默了,表示未成年的新闻事件是最难处理,轻不得重不得。

      沙历不了解这件事,没有参与任何讨论。却在大家安静的间隙听到路非一句:“小时候你不把她当人,长大以后她也做不了人。”

      热闹的气氛瞬间降下来,过了几秒有人微醺喷路非:“路主编太较真了。有时候廉价的同情会害了自己。”

      “有的人用着拼来的东西,几十块的东西希望能用久一点。我们吃一顿饭可能当她们一辈子那么长的生活费。同情廉不廉价我不清楚,真的有人用廉价的商品维持生活。”

      路非其实想走,这样的场合他呆不惯。

      郭昌泉没有让下面的人继续争执,给路非递了一杯酒,他犹豫后还是接过。

      “路主任是咱们朗城的范仲淹,不管在不在庙堂都是牵挂民生。这样,有一笔公益的专项基金,你去安排。我们确实也该节衣缩食,把饭吃完再走。”一番话说得他没了脾气。

      沙历一直在观察郭昌泉,邱添提醒他不要打量得如此明目张胆。

      饭局到尾声,郭昌泉起身敬大家:“功可强立,名可强成。莫问收获,但问耕耘。愿大家不忘初衷,砥砺前行,乘风破浪,他日勿忘化雨之功。”

      大家也起身敬酒,一个个是诚心实意爱戴他,敬畏他。

      大风泱泱,大潮滂滂,沙历只觉遍体冰凉。他想起在火堆里烧成灰的杏子和她的同学们。

      当时还没有调任朗城的郭昌泉,就像压下“月亮宝贝”少女性侵案一样,压下了马骜的事件。大概有若干人痛惜,若干人快意,若干人没有什么意见,若干人当做酒后茶余的谈助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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