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流魂

9、暧昧

　　跃龙会馆的霜冷阁，格外素雅，这里是宇文慧的居住所在。阁内病榻上，一秀丽女子安然而卧，然后，柔和的声音、焦急的声音、冷淡的声音纷至沓来。
　　“慧！慧！”
　　“不是说今天会苏醒吗？怎么还没醒过来？”
　　“快了！”
　　“多快？你真的有把握吗？”
　　……
　　是谁？是谁这么吵闹！眉心渐渐紧蹙，透露出好梦被打断的恼怒。
　　“看，动了，动了！慧的眼睑在颤动！慧，慧！”欣喜的呼唤充盈在耳。
　　秋眸缓缓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的面容，“砚……”曾经在心底想往徘徊挣扎了好久的呼唤不自觉地溢出。
　　“慧！”
　　四目相对，款款深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屋内的众人悄声退出，将屋内的空间留给这对有情人。

　　一行人出霜冷阁，古隐突然被人扣住手腕，宇文浜强悍的抱住他，几个起落，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小绿担忧的神情早已在三丈外，这就是宇文浜的轻功吗？果然高明！惊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古隐的处事原则。
　　拥住他，才知道心底的渴望是多么强烈。比想象中还要轻缈的身躯，仿佛一放手，就会飞走一般。好想好想就这样到永远！何时，内心变得这么软弱？害怕面对，害怕失去……原来，宇文浜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山巅上，原本贴和身影缓缓分开，在夕阳的余辉下拉出两道孤寂的影子，风在这一刻凝滞。
　　“隐！告诉我，你所追寻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对不起！”
　　“我无法让你信任吗？”心口好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不！古隐在心底回答，但……“抱歉！”缓缓走近悬崖，双眼望向那一望无垠的天空，孤雁的命运只能是孤独！
　　“看来是我强求了！”轻轻靠近，将崖边飘忽的人影拉入怀中，紧紧拥住，强悍的力道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揉进体内，“我不会再问你什么了。但是，请给我承诺，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沉默！
　　缓缓地挣脱，离开，风中传来回应。
　　“对不起！我无法承诺！”
　　轰隆巨响，山巅岩石飞舞，是压抑的愤怒！

　　宇文浜自那日山巅回来后，整个人变得很冷酷。以前的他，爱耍宝，爱搞恶作剧，有时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讯翔社的老大；可现在的他，仿佛进驻了一个冰冷的灵魂般，火红的衣裳，呈现的不再是热情，而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痛苦。
　　“宇文！”司空磊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宇文浜，这样的宇文不知是好是坏。
　　“雷惊天又有新的举动了！他……”
　　“宇文，我想跟你谈的是古……”
　　“不要跟我提那个人！爱走爱留随便他！”背对着司空磊，冷酷声音的遮掩下是痛苦的呐喊。
　　这是怎样强烈的感情啊！司空磊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如果，如果没有了他，一切是否能够回归原位？
　　“磊，雷惊天已经派人到冷家庄游说。”
　　“冷家庄有冷砚在，我们无需担心！”
　　“这表示他要反击了！我们要做好准备。近来，江浙各地因闲云山庄之事动荡不安，当前必须稳固我们的地盘和生意。你传令各大堂口，对肆意滋事扰乱者，杀无赦！”
　　“这事，我会办妥的！传言，北方十三堡秘密在搞些小动作。”
　　“北方十三堡，没有了雷惊天，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闲云山庄的事，也许反而给了我们一举击败雷惊天的机会。继续监视雷家堡，等待时机。”
　　“我明白！”

　　跃龙会馆霜冷阁，一张秀丽的容颜紧紧盯住眼前的俊美男子。
　　“古隐！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宇文小姐，喝了这副药，你体内的毒就全清了！”
　　古隐离去的身行一滞，一道疾风自耳边擦过，雪白的刀身尽没于门框。
　　“古隐大夫，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回头，正视眼前的女子，是一道冰冷的视线。
　　“没什么，医治你是我的义务。”
　　“义务？”
　　“交换条件而已！”
　　沉默……
　　“离开吧！否则我不会顾及你的救命之恩！”
　　古隐突然笑了，宇文慧看着古隐的笑容，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这真的是笑容吗？古隐，隐藏在他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正如同我和大哥一样，是一段不堪的过往。心头乍然跃过一阵血雨腥风，不，不能心软，大哥现在的生活，不能因为他而改变。分离，才是让大哥恢复的最好选择……但，这选择……

　　夜晚，夜凉如水，“古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惟有饮者留其名！古……饮！不！是古隐！呵呵，对，是古隐！……”迷离的眼睛，断断续续的声音，显然已经有八分醉，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允许自己呼唤古隐。山巅的那日，他抛弃他的骄傲和自尊，只求一诺，然而……无情的人，不值得留恋啊！但为何一想到要舍弃，内心就如撕裂般疼痛，这就是爱情吗？是禁忌的爱情啊！
　　身边有人靠近，这脚步，这呼吸，是……是隐！
　　“走……开！”惟心地话语一出口，痛苦的只有自己。
　　“想听我吹一曲吗？”
　　“什么？”他真的醉了，隐怎么会主动跟他说话呢！但眼前的人又明明是他啊！是梦吧？
　　俊美的容颜在一轮白月的映照下，更加出尘。轻捻手中的竹萧，移近唇边，如歌如泣的萧声缓缓溢出，充盈园林。这不是一首欢快的曲调，这旋律，是无奈，也是渴望。孤寂的音符寻求的不过是一知己。
　　是梦！真是好梦！宇文浜着迷地看着月下的古隐，是如此的飘逸出尘，但为什么他的萧声这么哀愁！多想抱住他，安慰他，可是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梦很容易醒！
　　“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富贵百年能几何？死生一度人皆有，孤猿坐啼坟上月。主人有酒且莫斟，听我一曲悲来吟。悲来不吟还且笑，天下无人知我心，天下无人知我心……”萧索的萧声渐微渐弱，眼前的人影也慢慢模糊，终至消失。
　　“隐！”消失了，果然是梦！眼睛好沉，好沉！

　　“不说一声，就这样离开了？古隐！”跃龙会馆外，一人自转角处出现。
　　“这样最好，不是吗？司空！”
　　“也许我不该放你走！“
　　“可是你下不了手！今天，你已经放弃好多机会了！”
　　“古隐，果然厉害！可我始终不明白的是，你为何而来？”
　　“因为……我曾经是叶枫！”
　　“叶枫！”大脑仿佛被闪电劈中般，难以置信，但绝俗的容颜、旷古绝萧、古隐，却条条指向叶枫，还有闲云山庄出事后古隐到访，这样又岂是巧合？只是，叶枫何以死而复生？
　　看着古隐的马车渐行渐远，司空磊没有阻止，不是不想阻止，而是古隐的眼睛告诉他，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古隐居然是叶枫，那他就不应该离开了！”
　　“慧，你都看到了！刚才他的样子……”
　　“的确有点可怕！磊哥，这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大哥。叶枫的出现，肯定会在江湖掀起惊天巨波，形势恐怕难以预料了！“头痛欲裂，宇文浜从宿醉中清醒，大脑仿佛被一群大象碾过般疼痛，思维尚处于混沌期。
　　“大哥，古隐走了！”
　　“什么？”宇文慧的低语却如尖锐的啸声穿耳而过。“混蛋！他不声不响就走了，当我们跃龙会馆是旅店啊，就是旅店也应该先结个帐，才能……”胸腔内仿佛被什么堵塞了一般，除了咒骂，宇文浜想不出任何发泄的方法。
　　“宇文，你冷静点！古隐，他……他其实就是叶枫！”
　　“叶枫？”宇文浜感到一瞬间的茫然。
　　“大哥，闲云山庄的叶枫！”
　　“叶枫？叶枫！叶枫！”宇文浜不停地喊着叶枫的名字，突然他攥紧双拳，轰隆巨响过后，床榻变成碎屑。隐，“叶枫”这两个字让你这么难以启齿吗，为什么你宁可告诉磊和慧，也不愿意亲口告诉我呢？原来，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赤红的双眼，扭曲的五官，是无法释怀的猜疑！
　　“大哥，你……”
　　“我想我该会一会雷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