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流魂

5、 惊云

　　夕阳下，古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突然，数十骑自反方向奔来。精良的马匹、彪悍的身躯、闪亮的大刀，典型的江湖中人。马蹄过后，灰尘弥漫，让低沉的黄昏更加灰暗。过了一会，又一队人马奔来。毫不留情的马鞭，一遍又一遍地抽打在马臀上，只为了让奔驰的速度不断加快。然后，又一队人马，又一队……
　　掀开车窗，古隐凝望着灰暗的天空，但见空中乌云密布，“要变天了！”叹息声自唇边溢出，平静的眼眸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关上车窗，一张绝世容颜隐于帘后。

　　天终于变了。六月的天，本来就不可能如此稳定地晴朗下去的！杭州城内，连日里被暴雨袭击，原本繁华的都城在大雨的打击下，不禁有些萧条。但位于西湖边的楼外楼内，依旧座无虚席，一群茶客三五为组，窃窃私语。
　　“老兄，知道闲云山庄吧？”
　　“恩，听说被灭了！”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的！消息早就传过来了！”
　　“兄弟，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你不要命了！也不看看咱们现在是在谁的地头上！”
　　“你的意思是……”赶紧捂住嘴巴，冷汗自额头淌下。
　　三天前，富可敌国的闲云山庄一夜间覆灭！三天前，闲云山庄庄主叶孤云与秦殊下落不明！三天前，各类江湖人自四面八方涌进杭州城！真的变天了！

　　跃龙会馆内，静悄悄的一片，门外仆人即使匆匆而过，也刻意放轻脚步，仿佛怕吵到什么人似的。
　　“宇文！宇文！……”一张不知死活的乌鸦嘴骤然打破宁静。
　　“啊呦我的冷大少爷啊！你……你怎么就往枪口上撞呢！”来福飞快地自内屋跑出，已经阻止不了冷砚的大嗓门。
　　“来福，干什么拉拉扯扯的啊？”冷砚极力甩开来福的手，疑惑地问道。
　　“来福！”已经来不及了，屋内一声怒吼，强劲得令站在门外的两人震慑。
　　“冷大少爷，您自个保重！”来福脚底抹油，迅速地撇下一头雾水的冷砚，溜之大吉。
　　“什么啊？”无知者无畏，冷砚大步进门。
　　迎面一阵劲风，一道彩光闪来。冷砚赶紧往旁边躲闪，堪堪躲过，身边传来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音。天哪，这，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唐三彩啊！宇文这个“钱公”在发什么疯啊！
　　冷砚惊魂未定，眼前赫然出现一双眼睛。
　　“啊！熊猫！”
　　“熊你个头啊！”
　　“宇文！你，你怎么……哈哈哈哈……”
　　“闭嘴！”宇文浜顶着一双熊猫眼，原来就不怎么英俊潇洒的样子又增添了几分憔悴。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宇文，难得你这个好吃好睡的家伙也会失眠！哈哈哈……”呜呜……不防一颗水梨顺势塞进大张的嘴中。
　　“多嘴公！”宇文浜白了冷砚一眼，一个纵身，又躺回床上。
　　“你还睡！”好不容易将梨解决掉，“你到底知不知道外头现在闹成什么样了？”
　　“闹？闹什么？”懒懒地语调，又是冷砚熟悉的宇文浜了。
　　“闲云山庄的事，不会真的是讯翔社做的吧？”
　　“你说呢？”似笑非笑地眼神睨向冷砚。
　　“不是！我相信你们不会做出这种事！”冷砚一脸认真。
　　眼中闪过一抹动容，“的确不是！可惜很多人都看不清真相！”
　　“为什么会这样？”
　　“栽赃嫁祸还需要什么理由！”冷漠的神情，令人心寒。
　　“你的意思是？”冷砚若有所悟。
　　“雷——惊——天！”冰冷的语调，眼中凝聚着风暴。
　　“不对！雷惊天是叶枫的义兄，叶孤云也等于是他的父辈，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成大业者不择手段！除了雷惊天和讯翔社，江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一夜间覆灭闲云山庄。闲云山庄多年来累计的势力、威望，不是一般人能够动得起的！江湖人大多人就是会如你所想，所以如今讯翔社才成为众矢之的！”
　　“宇文，原来你真的是在为讯翔社操心！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冷砚看着宇文浜的熊猫眼，一脸愧疚。
　　天哪！宇文浜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个冷砚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自以为是，胡思乱想了，谁说他失眠是因为讯翔社，还不是那个家伙害的！脑中映照出一个单薄的身影！该死！他还真是无孔不入！
　　“宇文，慧去哪了？”冷砚突然想起，这才是他来此的主要目的。
　　“出差！”
　　“什么！有没有搞错！这种非常时期，你居然让柔弱的女孩子出差！”
　　“我说冷砚，慧现在还是我的妹妹，长兄为父，懂吗？”
　　“你……我……我一定尽快娶慧过门，免得被你折腾！”冷砚一甩袖，气呼呼地走了，没有留意到宇文浜眼中的认真，慧，也许这是大哥唯一能为你做的……

　　夜晚，跃龙会馆内。
　　“宇文！宇文！”焦急的喊声惊醒刚刚入睡的宇文浜。
　　“磊！千里传音！”宇文浜飞快地寻音而去，来福率人随后追赶。
　　司空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城外……五里坡……慧……危险……”
　　“磊！撑住啊！”猛提一口真气，身行如箭一般往五里坡飞去。
　　五里坡，一场激战早已拉开帷幕。一群全副武装的黑衣蒙面人将宇文慧、司空磊等讯翔社众人团团围住。这是一场势力悬殊的激战。司空磊一手抱着宇文慧，一手奋力抵挡眼前的各式兵器。宇文慧满脸黑气缠绕，昏迷不醒，显然是中了极其厉害的毒。司空磊心忧宇文慧的伤势，一时分心，胳膊被一把利剑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自伤口迸射而出。而其他的讯翔社众人则在黑衣人的群攻下一一殒命。
　　宇文浜到达五里坡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阴霾布满了双眼，一声长啸，宇文浜加入战局。他身势极快，也不知道他怎么出手的，一名黑衣人已经被他一掌毙命。看似杂乱无章的身手，却将一伙黑衣人攻得手忙脚乱。直线是两点间攻击的最好路径！快、狠、准才是制胜的不二准则！曾经不堪回首的杀手生涯，留给他的也许只有这些。因为厌恶，所以隐藏的身手，在这一刻爆发，出手招招狠辣。随后，来福等人也赶到。一声尖啸，残存的黑衣人迅速消失在林中。
　　“慧！慧！”宇文浜一把抱住妹妹，大声呼唤着，而在他怀中的宇文慧仿佛破碎的娃娃般，不见半点反应。

　　跃龙会馆内，弥漫着一股浓厚的悲凉气氛，宇文慧从昨晚开始就没有睁开过眼睛，宇文浜从未像此刻那样心慌，他颤抖着将手指伸到妹妹鼻前，微弱的气息！
　　“大夫呢！大夫呢！”暴躁而悲痛的声音。
　　城内甚至附近地区的名医早就已经连夜请来，但没有一人能够使宇文慧苏醒。毒，不知名的致命的毒，在宇文慧的血液里流窜，死亡在渐渐向她靠近。体内强灌入的千年灵芝汤，只能续命半个月！半个月，必须找到解药！
　　“宇文！”司空磊自外面奔入，身上只做了简单的包扎，一向最注重的仪表已经弃之不顾。
　　“磊！”宇文浜血红的双眼看向司空磊。
　　司空磊缓缓举起一物——令牌——雷家军的令牌！
　　“在黑衣人身上发现的，已经验证过，是真的！”话语落，两人的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雷惊天！我要你血债血偿！”宇文浜一掌击碎房内的屏风，发出轰天巨响，然而什么都无法惊醒宇文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