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流魂

16、情殇

　　“雷！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叶枫心惊地看着怀中的雷惊天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枫！你在担心我？”雷惊天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直直地凝视着叶枫，“我没有看错，你真的在担心我！我……我好高兴！”
　　“雷！我马上为你疗伤！”
　　“不要浪费你的真气了！刚才的一搏已经让我油尽灯枯了。不要哭！不要哭！”雷惊天勉强抬起手擦拭着那汩汩而下的眼泪，“其实，我很高兴，我做了这么多让你难过的事，你还愿意相信我，我真的很高兴……”
　　“我……”
　　“枫，听我说。伤害你，非我所愿。但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依旧会选择那样对你。牢牢地将你锁在我身边，杜绝一切让你消失的机会出现，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觊觎你的人……无论是唐水芳，还是宇文浜，亦或是叶孤云，我都会毫不留情地出手。也许，对你而言，我错的离谱，但这就是我的爱情，只允许绝对的占有，不容许丝毫的杂质存在！我害怕失去，而你是我唯一的慰藉，所以，我要紧紧地抓住你，从我们相遇的第一天开始……”
　　“不要说了，雷！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辜负了你……你是我三年前萧瑟生活的唯一亮点！如果没有了你，叶枫可能早就窒息而亡了。我后悔……后悔当初没有足够的勇气向你坦诚一切……我只是一个懦弱地只会四处躲藏的鸵鸟，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却不自觉地伤害到了无辜的人。我……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获得你的眷顾……”
　　“不，枫！不要否认自己，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完美的。你有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无与伦比强烈的责任感、惊世卓绝的才华以及那仿佛不染尘埃的恬静气质……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不可自拔。从在香山见到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我栽了，栽在了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手中，但……但我甘之如饴……”雷惊天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叶枫的脸庞，他突然挣扎地凑近叶枫的耳朵，“枫！我……爱……”手无力地垂下……
　　“雷！”
　　仿佛又回到了绚烂的红枫林，漫天舞动的红枫见证了那一奇特的邂逅。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雷惊天，我叶枫，从此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共担。如违此誓，天理不容……”
　　“雷……”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年华；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十天后，万松书院竹榭。
　　“怎么样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直在研究解药，已经几天没合眼了，他的身体……恐怕……叶枫！你总算出来了……”仇天惊喜地看着一脸疲惫的叶枫蹒跚地来到眼前。血丝布满了他的双眼，眼前的人憔悴地令人心疼。
　　“司空，外面形势如何？”
　　“哼，叶孤云那老匹夫……”司空磊骤然收口，艾艾地看了叶枫一眼。
　　叶枫了然，“他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只是那语气有着无比的苦涩。
　　“雷家军现在群龙无首，轻易地被他控制，而讯翔社部众受到严厉打压，死伤惨重。而且，目前跃龙会馆更是明岗暗哨，杀机重重。”
　　“里面的人安全吗？”
　　“小龙小凤等人冷砚已经安置妥当。目前，最危险的人……最危险的人是你——叶枫！”
　　“他真的这么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
　　“叶枫，想要置你于死地不仅仅只有他，现在全江湖的人几乎都在找你！”
　　“为什么？”
　　“叶枫，你……你知道魔族传说吗？”
　　“魔族传说？”叶枫不禁茫然。
　　“怎么会扯出魔族传说来呢？”仇天诧异。
　　“仇大哥，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当我还在杀手组织之时，曾经无意间翻阅到一些记载：据说在二十多年前，在江浙沿海一带有一个神奇的部落，传说他们无论男女都拥有无双的容貌，他们遗世独居，江湖人称之为魔族。”
　　“他们根本就没有危害，为什么被称为魔族？”
　　“因为传说他们每个人都有魅惑人心的外貌，而且……具有窥探他人内心的异能！”
　　叶枫骤然一惊。
　　“也许，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但江湖历来是个是非之地，一些不甘于寂寞的江湖人士将魔族的异能夸大扩染，到最后，好事者、蒙蔽者、自以为是者组织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讨伐之师，最后，据说，将魔族一网打尽……”
　　叶枫深吸一口气，魔族？脑中仿佛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被触动，却因为相隔太久，而无法追忆。不过，“司空，现在外面是不是正在盛传我就是魔族后裔？”
　　“是的。叶枫你……”
　　“如果魔族确有其事，那么，也许我真的就是魔族后裔！你们……怕我吗？”
　　“傻话！叶枫，我们的友谊是在生死关头锤炼出来的，会这么经受不住考验吗？再说了，什么魔族，不就是稍微赏心悦目些，顺便附带点特殊能力的吗？”
　　“叶枫，你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自己。愿意敞开心扉接受我们吗？”
　　叶枫动容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谢谢！其实，我并不如传言中能够窥测人的心声，只是能够根据心跳频率揣测而已，而且，非到必要时，我不会擅自聆听。”
　　“是什么人这么恶毒散布谣言？”
　　“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叶枫！”
　　“我没事！他的恨，也许就来源于此……”叶枫突然从袖中掏出一物，是从闲云山庄密室获得的，“幸亏有这本药学手札的帮助，我才能配置出解药。不过，这种解药是颗粒状，必须吞服才会有效。所以，我们必须变被动为主动，出其不意……”

　　阴郁而潮湿的空气，让废墟式的闲云山庄更添几分阴森恐怖。一行人悄悄靠近。清凉得透人心扉的气味漂浮在空中，守卫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但潜在的危机迫使所有人继续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司空，解药我已经分发给你们了，大家进去后就分头寻找，务必在不惊动叶孤云的情况下救出宇文他们。”
　　内堂静谧地诡异，叶枫猛然惊悟，正要呼唤众人撤离，灯火乍放，让人无所遁形。
　　“我的好女儿，可让我久等了！”叶孤云冷酷地站在上首，俯瞰众人。宇文兄妹面无表情地恭立一旁。
　　“慧！”冷砚痛苦的呼喊。
　　“冷砚，稍安毋躁！”叶枫喝止冷砚。目前的形势，不容莽撞，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枫儿，好定力！不过，当你拆开我送你的这份礼物的时候，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份冷静。哈哈哈……仇天！该把你的新身份告诉你的亲密战友了！”
　　“仇大哥！”
　　“仇天”
　　众人骤然变色。仇天仿佛置若罔闻，冷冷地走到叶孤云身边，拱手曲身：“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饶是一贯冷静的司空磊也不由地惊慌起来了。而叶枫双唇紧抿，透露了他的惊讶和愤怒。
　　“枫儿，还满意我这份礼物吗？哈哈哈……”叶孤云志得意满，仰天大笑。
　　就在这时，一把冰凉的匕首悄悄接近叶孤云，刺入，鲜血迸流。叶孤云不敢置信地望着那把匕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仇天，你，你好！”
　　“义父，得罪了！”一个猛力，仇天拔出匕首，准备再刺一剑。岂料，骤然而来的药粉迷离了双眼。痛，是此时眼中唯一的感觉！强忍着痛楚，挥剑追击，但叶孤云早就变动方位。突如其来的背后一掌让仇天的身躯飞落在地。
　　而与此同时，叶枫等人也丝毫不怠慢。叶枫衣袖抖动，一团团烟雾在室内流窜，周围的黑衣人渐渐不支倒地。但出人意料的事，宇文兄妹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叶枫眼神一黯，被誉为最好的作品的他们已经经受了叶孤云的千般锤炼，如今除了解药，任何药粉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效的，必须趁他们意识懵懂之际擒制住他们，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宇文兄妹在回神的叶孤云的操控下开始猛烈攻击，形势再转。
　　“叶枫，接住！”司空磊向叶枫抛出一根绳索。叶枫会意，两人各拉一头，扑腾挪闪，将宇文浜困入绳阵中。那边冷砚等人如法炮制，宇文慧也被围困起来。
　　绳索渐渐收紧，宇文兄妹暂时无法动弹。司空和冷砚趁势捏紧两人的下颌，强迫他们服下解药。眼见就要成功，一阵怪异的喃喃声响起，像咒语一样，被捆的宇文兄妹突然狂性大发，威力倍增。吱咯一声，缚住宇文浜的绳索迸裂，司空磊明白成败与否在此一刻，立即以身体作为武器，一边承受了宇文浜的疯狂攻击，一边紧紧地将其抱住。叶枫神色一凛，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叶枫有如此举动，他紧紧地撑住宇文浜晃动的头颅，眼睛深深凝视他，释放出前所未有的魅惑气息。然后，靠近，再靠近，两张唇瓣仿佛等待了一世那么漫长，组合成了一个圆满的圆。宇文浜的有一瞬间的迷茫，仿佛有什么清凉的东西侵入了五脏六腑，然后眼神渐渐清明，唇畔溢出微弱的声音——“枫！”
　　叶孤云知道大势已去，但……
　　轰然巨响，一排羽箭飞速地朝三人射来。叶枫一把推开司空磊和宇文浜，而宇文浜又赶紧上前维护叶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人竟先宇文浜而保护了叶枫。
　　“仇天！”
　　“天哥！”
　　仇天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
　　“叶孤云！”宇文浜发出惊天怒吼，愤怒让他的攻势毫不留情。已经受了仇天致命一剑的叶孤云根本来不及反应，瘫软倒地。
　　“你——该——死！”这一掌对准了叶孤云的头盖骨，但当手掌触及到叶孤云的时候，宇文浜硬生生地收回了这一掌。眼神看向叶枫，最有权力处置叶孤云的应该是他！
　　此时躺在叶枫怀里的仇天气若游丝。
　　“对不起！我……我一直扮演了帮凶的角色……可是，他是我的义父……我……”
　　“不！没有你的帮助，今天我们也不会成功，谢谢你！”
　　“不是这样的！其实，如果……如果他不曾伤害到你的话，我……我想我也不会背弃他……”
　　叶枫震惊地看着仇天，他的眼睛里居然有着不可错辩的深情，而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仇天的手在怀中摸索，然后一方手帕自怀中跌落。叶枫惊讶地摊开手帕，一个熟悉的“隐”字跃入眼帘，这是……这是……
　　尘封的记忆终于被开启，腼腆羞涩的少年局促地立于冷漠的小女孩面前，“从今天起，他就是的你的护卫——影！”……“你没事吧？”小女孩不安地拿出一方手帕擦拭着满身鲜血的少年，“不用担心，我会以我的生命保护你！”小女孩心底仿佛有什么流了出来，冷漠的容颜逐渐瓦解……只是，“从今天起，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能够保护我的只有自己……”小女孩愤怒地发誓，因为那个誓言保护他的大哥哥如昙花一样消失了……
　　“影！”
　　“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
　　为了守护生命中唯一的光芒，
　　我不惜化身为影。
　　但我忘了，
　　卑微的影，
　　却永远无法包容光。
　　于是，
　　我顺从了恶魔的诱惑，
　　将自己出卖，
　　期望着有一天，
　　能够自如地走进光的世界！
　　但我错了，
　　面对着满手血腥，
　　我明白，
　　我已经丧失了拥抱光的资格！
　　继续沉沦，
　　是我无奈的选择！

　　“无法到面前，共饮一杯水，无法诉中怀，共吐心中情。无论缘或怨，莫道蝴蝶梦。还你此生此世今生前世，双双飞过万世千山去……”一首“蝴蝶梦”尚为唱完，仇天便悲哀地离去。
　　“影！……”
　　“天哥！天哥！……”
　　叶枫冷冷地走向叶孤云，“你满意了吗？伤害了这么多人，你满意了没有？”
　　“哈哈哈……如果你们都死了，我会更满意！哈哈哈……”
　　“为什么？你这样执迷不悟，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魔族吗？还是因为母亲？”
　　“住口！你没有资格提你母亲。是你，如果不是为了掩护你，云儿也不会死！是你，你这个祸害！一点都不像云儿，她是那么的温柔、柔弱、我见有怜……”叶孤云的眼神变得迷离，“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疯狂地爱上了她。可是，那些可恶的江湖人士却残忍地杀害了她。是你，是你让她陷入危险的……”
　　“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要牵连到无辜之人？”
　　“无辜？在这个万恶的江湖中，没有所谓的无辜之人！虚假、丑陋、包庇、杀戮……只有毁灭了这个万恶之源，云儿才能得到超生！”
　　叶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许，叶孤云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发疯了！
　　“哈哈哈……谁也别想抓到我，谁也别想抓到我……”
　　当叶枫察觉叶孤云神情有异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轰隆轰隆响声不断传来，叶孤云不知何时已经拉动了□□。
　　宇文浜赶紧拉住叶枫，众人飞奔而出，闲云山庄陷入熊熊大火中。
　　“爹！爹！……”叶枫无声地哭泣，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叶孤云的嘶喊——“枫儿，我好孤单！好寂寞啊……”
　　因为孤单，因为承受不了母亲离去的寂寞，所以选择了报复，选择了毁灭！这就是爱情吗？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他宁可不要！
　　“枫！”宇文浜担忧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叶枫。
　　叶枫深深地看了宇文浜一眼，“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叶枫！”话尽，人已消失在黑夜中。
　　“大哥，你为什么不追？”风中传来宇文慧的声音。
　　“因为……我要等他自己想通……”
　　之后，江湖传言，闲云山庄一役，叶孤云父子双双焚于大火中，魔族后裔至此绝迹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