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执枝思花

36、葬骨

　　熹光斜照，小牗疏阳。
　　神云张着眼侧躺着，嬴游也侧身环抱着他的腰。
　　【你想不明白也很正常，情感这种东西要切身体会才能有所感触。】辛允谆谆教导着。
　　【我不是在想这些……】
　　【好吧好吧，那说说你在想的事。】
　　神云半卷着眼帘思忖着，良久他深深叹息。
　　“阿云是心情不好吗？”身后的嬴游突然发声问道。
　　神云半侧着身，浅翡色的瞳孔中映着嬴游的笑靥。他不豫蹙眉，沉声道。
　　“嬴游，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阿云在说什么，我何曾瞒过阿云什么事。”嬴游僵笑着装傻充愣。
　　“为什么不让棣翰继续查天梯之事？为什么我提出要下界查天梯之事时你会大发雷霆？为什么你要帮我重塑天梯？不管是玉简还是炼化五色石的无垠水我都是从你口中得知。”神云步步紧逼，他俄尔顿了顿，半眯着眼观察着嬴游的脸色。“嬴游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阿云不是你想的那样，天梯崩裂之事牵连甚广，我怕再次引起战火。所以就……”嬴游急忙解释。
　　“你明明知道重塑天梯的办法为什么不尽力补救？”神云再次逼问。
　　“我……其实也试过，但是天梯还是塌了。”嬴游委屈的低着头不敢看神云的眼睛。
　　“有人作乱？”
　　嬴游摇摇头摸了摸鼻子，闷声闷气道，“重塑天梯的卷轴是半卷残卷。”
　　“所以我手中的玉简是另外半卷残卷。”神云了然。
　　“嗯。”
　　“你又是怎么知道炼化五色石需要无垠水。”
　　“我在祖阁的古籍上看到的。”
　　【训他跟训狗似的还得是你呀。】辛允调笑道。
　　【闭嘴。】
　　【哦，好好好。】
　　神云下了榻，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阳光透过院中的一树桃花斜照下来，洒下斑点光影。早晨的阳光照在身上并不温暖，湿寒的空气中似乎浮着水雾。
　　“走了。”神云头也不回的说。
　　“等等我阿云。”嬴游趿着鞋快步追了去。
　　春日野悠，华参齐荣。百芳园中各色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几只白色的菜粉蝶在其中翩然起舞。
　　园中参天的扶桑树下神云正拿着剑扒土，嬴游七绕八拐的终于找到了树下的神云。
　　“阿云这是做什么？”嬴游看着树下那半尺深的土坑疑惑问道。
　　“抛坑。”神云手上动作不停，只淡淡回了句。
　　嬴游不动声色的退了半步，他看着挖好的坑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不会是要埋我吧，虽然骗阿云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嬴游胡思乱想之际，神云出声打断了他。
　　“过来帮忙。”
　　“噢，好。”
　　嬴游走近却见坑底有口水晶棺，棺椁中躺着具面身着华服头戴玉冠容姣好的青年尸体。
　　“这是谁呀？”
　　“神云”垂下眸，愣愣道，“小白……”
　　“小白？”
　　“芈白原。”神云面无表情，浅翡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芈白原的脸。清风拂过撩动着他的发丝。他頫下眼睑伫立在坑旁半晌，俄尔出声道。“填土吧。”
　　嬴游见他情绪不对想上前安慰，嘴嗫嚅了半晌却又吐不出半个字来，便只好作罢。
　　【你想问什么？】
　　【你与小白几时相遇的？】辛允似是有些落寞，少了平时的浪荡模样。
　　【一月前下山在皇宫遇见的。】
　　【他因何而亡？】辛允目光空洞，只淡淡道。
　　【蛊虫噬体而亡。】神云面无表情陈述道。
　　辛允闭上眼搓了把脸，似是短促的笑了声，又问。【谁种的蛊？】
　　【蛊师已死。】
　　辛允倏然凑近，他揪着神云的衣领，异色瞳孔中满是抑制的懑怒阴鸷。
　　【是皇帝要杀他对吗？不要骗我神云。】
　　【是。】不知怎的神云竟也有些畏惧此时的辛允。
　　辛允松了手，退了三步。他癫狂的大笑着望着无尽黑夜，眼角有泪滚落。
　　【好好好，百年前皇帝杀了我，百年后皇帝杀了我唯一的亲人，这皇家当真是对我赶尽杀绝啊。李氏这富贵命该到头了。】
　　【你做什么辛允？！】
　　“神云”睁开眼，周身气流翻涌动。嬴游一时不妨被妖气震开。
　　“阿云……”嬴游被震的有些懵。
　　“嬴游，定住我。”神云恢复丝理智朝嬴游喊道。
　　嬴游也不敢有丝毫耽搁施法将他定住。
　　【神云不要逼我杀你。】辛允怒目圆睁恶狠狠道。
　　【辛允你先冷静。】神云耐心劝阻。
　　【冷静？】辛允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嗤一声，略带讥讽道，【他杀了我最亲的人你却叫我冷静？神云你是个没心没肺无情无爱的神君，可我不是！我是只妖。】
　　【——】
　　辛允笑吟吟的看着神云，【你知道当年梵贞为何要封印我吗。他说我野性难驯，竖子不可教。】辛允啐了口唾沫，皱着眉骂【呸。他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和辛邑一个鬼样。人前装清高，人后就知变了法的折磨我。两面三刀他们是琢磨了个通透。】
　　【你不应出言不逊。】
　　【呵，你还当他们是什么救人于水火的神明吗。他们才是最残暴的妖魔，不，妖魔都不及他们。】
　　【我——】
　　“孩子……我的孩子，你在哪。”花丛掩映中一个手拄破竹竿，衣衫褴褛的瞎眼老太杵着竹竿晃晃悠悠的向着他们走近。她一边走一边嘟囔。“孩子……孩子……”
　　“婆婆你走错了吧。”嬴游怕此事波及旁人，上前便要去扶老太。
　　“我在找我的孩子。”老太没要他扶又向前走。
　　“嗯，婆婆您孩子长什么样我留心帮你找找。”嬴游盯着她的眼睛，应付道。
　　“我……”老太突然站住脚，白色的瞳仁盯着一动不动的神云。“不知道。”
　　“？”
　　【这世上怎还有人不知道自己孩子长什么样。难不成是个天生的瞎子？】嬴游站在一旁抱臂思忖。
　　“找不到，为何找不到！孩子……我的孩子……”那老太凄厉的叫声回荡在百芳园中，惊起树上的飞禽。
　　【痴痴傻傻的找孩子也是个可怜人，还是送她回家去吧。】
　　待老太情绪稳定时，嬴游方才出言小心问道。
　　“婆婆你家住哪呀？”
　　“家……家……”老太似是迷茫的望着天在园中打转。
　　嬴游扶额，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位疯癫的瞎眼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