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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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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岁路的惊崆会馆是富家子弟举办各种宴会的常选地之一。寸土寸金的区域被规划的漂亮美观,周围郁郁葱葱的绿植将整个会馆包围其中,堆砌的墙面爬满了生命力旺盛的地锦。
夜幕降临,整个会馆所有灯开启,亮如白昼。
一位身着黑白侍者服饰的男人正站在沉黑的铁门前微笑迎宾。
“嗡——!”
发动机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侍者下意识循声而望,眨眼间一辆黑色的大越野停至门口,车门打开,从上下来一位英俊帅气的年轻男人,莫约二十七八岁,烟灰色西服套装是今年某奢侈品牌的新款,翻折的衣领角别的小王子联名款胸针亦价格不菲。
他对着车窗扯了扯歪斜的领带,又随手抓了两把头发,理正发型,虽然并没有什么发型可言。一切稳妥后,将车钥匙甩给早已等候一侧的侍者去停车,自己则手插.进裤兜,潇洒的迈着大长腿走来。
侍者脸上自然而然浮现最恰到好处的笑容,微微弯腰,说:“先生,您好,欢迎您的到来,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男人插兜的手伸出来,连带出一张精致的邀请函。
侍者双手接过,看了一眼,递还给他:“苏先生,请进。”
苏暮山没接,说:“你随便处理吧。”
侍者:“好的,苏先生。”
苏暮山多打量了这个侍者几眼,倏忽展开笑颜,夸赞了一句:“你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气质也是。”
侍者受宠若惊:“苏先生谬赞了。”
“实话实说。”苏暮山问:“你叫什么名字?”
侍者回答:“顾枝,树枝的枝。”
会馆内到了很多人,本来空旷的大厅此时显得格外拥挤,来的人非富即贵,足以见证魏氏集团的雄厚根基和人脉。
苏暮山略微扫视了一圈,跟自家相比也就四六开吧,当然,魏家四苏家六。
苏家的创立和历久的积淀比魏家早十几年,像一棵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来的突兀而迅速,选择拥有厚重历史文化底蕴,竞争激烈的云京市扎根,是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发展至今,以和许多原驻地集团产业不相上下。苏家子孙繁茂,尊重孩子们的兴趣爱好,会在喜欢经商的孩子中挑选家主继承人,比如苏暮山的大哥。而喜欢其他行业的家族也会给予一定的支持和帮助,比如苏暮山从医,他的妹妹选择了中学教师。
苏暮山从旁边经过侍者举着的托盘中拿了一杯酒,倚靠粗壮的柱子,适时贴至唇边,抿几口装装样子,等候真正的主角登场。
生意场里,你来我往,交错合作,熟面孔总是随处可见。苏暮山少年时跟随父亲和大哥参加过很多宴会,见过不少苏家的合作伙伴,虽然他很少插手家族产业,但同辈间的客套他没少缺席。
“苏先生,您好。”
音源来自身后,正放空自己的苏暮山一愣,扭头望去。
“喻择。”苏暮山顺势问,“你家魏总呢?”
喻择臂弯搭了一件酒红色外套,并不是他的。
“魏总在三楼休息间。”喻择笑了笑,“苏先生现在要去找魏总吗?”
苏暮山:“好。”
喻择一路带着苏暮山上三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拐个弯,尽头挂了一幅抽象画,色彩运用大胆明亮,极具特色。
“咚咚咚!”
喻择敲门后,按下把手拉开门,示意苏暮山请进。
苏暮山毫不客气。室内很宽敞,一张大床,简易浴室,往里走,是沙发和茶几,旁边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整个公馆的后花园,可惜黑夜里并不能欣赏,依稀辩驳远处星星点点的路灯。
魏千易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正端着一杯咖啡,欣赏悬挂于空的皎月。他听到动静,转过头,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朝苏暮山礼节性的笑笑,指了指对面。
“坐。”魏千易吩咐喻择,“给苏医生端杯咖啡。”
“是。”
房间内设施齐全,喻择安放好酒红色外套,走去吧台操作咖啡机,动作利索的现泡好一杯放在苏暮山面前。
魏千易对喻择说:“你去忙吧。”
喻择:“好的,魏总有事随时叫我。”
魏千易用鼻音“嗯”了一声。
苏暮山端起杯盏浅尝了一口,醇厚的香味瞬间刺激味蕾。
苏暮山:“我有个疑惑。”
魏千易:“说来听听。”
苏暮山:“一个孤儿院领养回来的孩子,没有魏家血脉,为什么能掌管魏氏?据我所知,像这种大家族最忌权利流放到外人手里。”
魏千易放下咖啡,陶瓷杯底与托盘相碰,“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屋内清晰可闻。
“魏家发展到现在,老一辈其实保留了一定的旧思想,认为继承家业者,必是长子一脉。这样一来,很多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是规避不了的,明知会将其推至漩涡中心,命悬刀尖,但这条规矩始终不曾动摇,不过是成为继承人路上的一种考验罢了。若是长子的孩子皆被残害殆尽,那么就会实行竞争机制,能力出众者得之。”
苏暮山听后咋舌,真是顽固腐朽的老旧思想。若是次子的孩子中出一个经商奇才,本来能带领魏氏更上一层楼,却被资质平平,眼光短浅的总裁遏制,就像古代郁郁不得志的才者,满腔才华抱负无用武之地,真是白白可惜了。
幸亏上一任总裁魏简枫不是平庸之辈,手腕强硬,做事干脆利落,将魏氏打理得很好。
“我并不是孤儿,也确确实实该姓魏。”魏千易说,“魏氏集团前任总裁魏简枫,是我的亲哥哥。”
苏暮山惊讶地睁大眼,“那你……为什么会流落到孤儿院?”
魏千易说:“因为我叔叔,为了家主的位置,想暗中除掉长子一家,他的最先选择就是年仅十岁的我。”
魏千易和魏简枫的父亲身体并不强健,到了中年大小病不断。他叔叔得以窥见空隙下手,将魏千易骗出门然后卖给了人贩子,凭借几分小聪明偷偷逃了出来,他不敢回家,父亲精力全放在哥哥魏简枫身上,无法兼顾他周全,能侥幸逃脱一次,不见得有第二次,索性找了一处孤儿院,谎称无父无母的孤儿,院长是个心善的人,收留了他。
魏简枫找到魏千易时,他已经完全掌握了魏氏。魏千易心里清楚,他的哥哥是个很冷漠的人,必然是父亲提起他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弟弟的事情,否则魏简枫则会将他当做可有可无的桌布。
回家的路上,魏千易牵起魏简枫的手,意外的,魏简枫没有甩开。他忐忑地跟随哥哥的步伐,沉默几息终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身体……还好吗?”
魏简枫:“死了。”
魏千易愣了一下,“什么?”
“慢性病,迟早有这么一天。”魏简枫顿了顿,“也算是和二叔同归于尽。”
“二叔也死了?”
“嗯。”
管家推开大门,立即有保姆上前服侍。魏千易脱掉自己脏兮兮的外衣,他又问:“表哥表姐他们还留在公司吗?”
魏简枫淡淡道:“犯了错,我处理了。”
当时的魏千易并不懂“处理了”的含义,只单纯的以为被赶出魏家,后来才知道,他们全都下了黄泉。
魏简枫很忙,他只陪魏千易匆匆吃了晚饭,便上楼进书房处理事务。
魏千易舒舒服服将自己洗干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对面洁净的玻璃窗倒映出屈腿缩成一团的自己,偌大的别墅竟让他生出一丝恐惧,他的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道伟岸的身影。
他们父亲的婚姻是失败的,但老天又给了他两个聪敏的儿子,让他寂冷的心温暖起来。严苛冷酷的教导中参杂着一两分慈父的温柔。
这样也好,魏千易心想,至少他记忆中的父亲是温蔼可亲的。
他所有的情感精力倾注到大儿子身上,终归是撑到了他能独当一面之时,安息在一场梅雨季。
魏千易说:“魏简枫死后,我就被董事会那群老家伙赶鸭子上架,接管魏氏。在此之前,我和你一样,是个吃喝玩乐只求享受的富家少爷。”
苏暮山:“原来是这样。”
“还有什么问题,今天的我知无不言。”魏千易手肘支撑在沙发扶手,手背拖着下巴,歪着脑袋看苏暮山。
苏暮山:“林崇。”
“林崇啊……从小就是祸水。”魏千易低低笑了起来,“林崇刚到孤儿院时,就被年龄大点的孩子骚扰过,因为长得太好看。他受到孤儿院其他十二个孩子的孤立,打压和欺辱。渐渐地,玩乐林崇成为十二个孩子间心照不宣的娱资。”
苏暮山心脏狠狠一颤。
“院长不管吗?”
“不管,也管不了。院长是个耳根子软的中年女人,那时候的小孩许多坏习惯互相影响,无师自通,撒撒娇,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让院长丢弃疑心。”魏千易道,“苏医生觉得,如果是你,会相信林崇一个人的话,还是十二个人的众口一词。”
人的某些劣根性,会下意识的追从多数相同的话语,失去自己原有的判断力,甚至不由自主对自己心理暗示,叠加受影响的主观意愿,埋没客观的公平公正。
再正义的人都做不到绝对的公平,更何况一个软弱的女人。
苏暮山成长的环境不允许天真愚蠢的存在,扪心自问,换成他,最终选择相信的是众词。
魏千易挑眉,饶有兴致地盯着对方青筋暴凸的皙白手背。
那是一双救死扶伤的手,一贯的冷静沉稳,经过的命数不胜数,此刻,却只为了一人鲜活起来。
魏千易又添了几把燃料,让火烧的更旺些。
“在我以前的孩子们,欺负他的手段普通又无趣,下跪狗爬喝尿……轮到我的那天,”他兴致勃勃回忆,说:“我找了根狗链套在他的脖子上,扒光他所有的衣服,拴在院子内的大树上共众人围观。他蜷缩在角落,深深将脑袋埋在臂弯间,露出的一双眼睛愤怒又凶狠,像个狼崽子。”
“所有孩子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低俗的场面中获取兴奋的快.感,给本就仇视坏命运的自己找寻满足恶劣性情的乐趣。”
“当时的场面,真是有意思极了!”
苏暮山难以置信,气得浑身发抖,如果目光如有实质,魏千易早就被捅成筛子,别说林崇想杀了他,若是自己遭受这些,他也恨不得将欺辱过自己的人大卸八块丢了喂狗。再也忍不住喷薄而出的震怒,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挥拳冲向魏千易!
魏千易如有所料,轻而易举躲开苏暮山的攻击,紧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苏暮山猛地摔进沙发,手臂被反剪在身后,不带喘息,苏暮山欲翻身踢踹,魏千易反应更快,先一步用膝盖压制住苏暮山的身体。
苏暮山挣扎几下,完全动不了,成了案板上的鱼。
“魏千易!你他妈的就该死!”苏暮山破口大骂,“你和你哥一样令人恶心!”
在此之前,他或许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听魏千易叙述。但了解真相后,他是真的忍不了!
孩子幼年的心灵敏感而脆弱,基于身体和精神的嘲笑,欺辱,甚至犯罪性的行为,这些都会对其留下不可磨灭,伴随一生的阴影,是一道无法愈合的疤,一个束缚了自己本心的自由的无形牢笼。
林崇执意索取魏千易的命,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换做是他,先捅个七八十刀再说,管他妈的仁义礼法道德。
“我哥?他的口味一向是偏向性子冷淡的,喜欢被人吊着。而我,更喜欢听从命令,主动的。”魏千易加重手中的力道,像是要把苏暮山的胳膊折断,垂眸细细打量苏暮山侧脸,笑吟吟说:“其实,你也是同类吧。”
“呸!”
苏暮山转头向魏千易碎了一口唾沫。
魏千易不在意,继续说:“你追寻林崇的往事,喜欢他?”
苏暮山:“关你屁事!快把本少爷放了!”
“哈。”魏千易更兴奋了,“你竟然喜欢这款。”
“快他妈放开我!”
魏千易说:“你求我呀。”
苏暮山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堂堂苏氏二少爷,在权贵间向来横着走,哪有低声下气求人饶命的时候,简直是对苏姓的侮辱。
“我说,你求我,放了苏二少爷你。”魏千易语气有些激动。
苏暮山讽刺道:“你脑子被门夹了,或者进水了?让本少爷向你求饶,做梦吧。”
“求不求?”
“不求。”
魏千易膝盖狠狠一压,苏暮山腰间宛如承受了百吨重量,几欲断裂,恍惚间,他似乎都能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霎时惨叫出声:“啊,卧槽!你大爷的,我的腰……”
魏千易沉声说:“求不求!”
苏暮山坚定不移:“不求!”
魏千易耐心告罄,眼底狠厉一闪而逝。
“林崇这个人,即使屈居人下,一身不肯俯首的硬骨头就足够令我厌烦,所以看他各种不爽,就想看到他被踩进泥里,狼狈求饶的样子。你和林崇一样。但我很享受纠正这种错误坚持的过程。”魏千易附在他耳边轻轻说,“要不,苏二少爷也试试。”
苏暮山瞳孔骤缩,难道魏千易想把折辱林崇的方法用在他身上?!
魏千易改用一只手制住苏暮山的双腕,另一只手探向他的后衣领。
像是要印证苏暮山的想法,魏千易冰凉的手指触及后脖颈露出的皮肤,激得苏暮山一阵恶寒,汗毛炸竖。
那一瞬间,苏暮山想了很多,似乎又什么都没想,就像屋檐冰凌融化凝悬于尖的水珠,将落未落,始终有一条无形的线绷着。
“魏总。”
房间里不知何时出现第三个人,温旭的声音制止了魏千易的动作。
是喻择。
魏千易揪住衣领的手顿住,表情有点可惜,“嘁”了一声,收回手,放开苏暮山。
他边整理扯乱的衬衣,边走向喻择。
“何事?”
喻择拿下衣架悬挂的酒红色外套,伺候魏千易穿上。
“齐薇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哦。那开始吧。”魏千易朝坐在沙发里发呆的苏暮山看了一眼,说:“看好他。”
喻择:“好的,魏总。”
魏千易嘴角挂上标准的微笑,走出房间。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两人谁都未先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苏暮山一言不发从沙发上起来,径直走向门口。不出所料,还未走几步,就被喻择拦下了。
喻择:“苏先生受惊了,我给您准备一杯热茶,还请苏先生休息片刻。”
苏暮山眼神里的温度逐渐冷凝,喻择和他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隔,能轻易感受到四周的低气压和沉抑的氛围,犹如正缓缓拉紧的一根弓弦。
“你敢拦我?”
“魏总希望苏二少爷能待到宴会结束。”
“魏千易为什么留下我?”还不等喻择开口,苏暮山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听废话。”
喻择笑笑:“因为您是魏总的护身符。”
护身符?
苏暮山脑海里不禁闪现酒吧发生的事,脸色变得很不好。
“酒吧那次,停电期间,有人拽了我一把,紧接着我侧颈被利刃割开一道口子,然后灯光大亮,魏千易受伤倒地。停电的时间很短,林崇事先看好魏千易的方向和位置,在骤然进入黑暗的那一刻一击必杀,但没想到出现了意外。魏千易拉我替他挡刀,不知道什么原因,林崇知道刀尖对立的人是我,及时改变了角度和力度,仅是割伤了魏千易的手臂。”
“魏千易拉我挡刀只是碰巧,但通过这件事他好像发现了林崇对我的重视,我去医院找他时,他就想好拉我做盾,对不对?”
喻择笑而不语。
好你个魏千易,利用我。
苏暮山心里不爽,握拳倏地砸向喻择。他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秉承先下手为强的原则,把喻择撂趴下,再出去找林崇。
林崇想杀魏千易,这次订婚宴就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他必定会来。
喻择轻而易举截下了苏暮山的拳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苏暮山将重心换到左脚,同时,右腿迅速抄向喻择下盘。喻择反应很快,握住苏暮山手腕旋身踢开那条腿,借助力点顺势回踹苏暮山侧腰。他的力道很重,苏暮山霎时冷汗直流,一句“卧槽”破口而出,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堪堪稳住身体不让自己丢人的双膝跪地。
苏暮山意外喻择的深藏不露,也仅仅是两次呼吸交错间。
“不打了。”苏暮山控制自己匀速喘息以平复心跳,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样子,“我乖乖待着就是。”
喻择放开他,退后一步。
“苏先生请坐,我给您泡茶。”
苏暮山看喻择走向吧台,拿出一个圆柱形罐子,打开用小镊子夹出一块茶饼,丢入茶壶中,然后等待一旁烧水壶开。
他慢慢靠近喻择。
“喻择,你做助理多久了?”苏暮山问。
喻择回答:“一年了。”
苏暮山:“你身手很好,应该练了很久吧。”
喻择说:“都是为了生存。”
“咔哒”一声,烧水壶底座的灯灭了,壶内沸腾的水还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热水浇淋在茶饼上,清幽的茶香刹那间充溢整个房间。
苏暮山:“你身手这么好,酒吧那天,魏千易受伤,你好像并不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喻择平静道:“人有三急。”
“是么……”
喻择端起茶盏正欲转身,颈侧忽然刺痛,冰凉的液体被推进血管。他脸上温和的面具开始寸寸碎裂,眼睛缓缓睁大,错愕地直视前方,视线从清晰渐渐模糊。
手里的茶杯摔到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浸湿了一小片地板。
力气以极快的速度被抽离身体,喻择使劲甩了甩脑袋,还是坚持不住倒下了。
苏暮山扔掉手中的空针管,转身离开。
针管里装的是他来会馆前准备的安眠药剂,经过稀释药效不比正常的起效时间长,最多半小时,以应对突发情况。
正厅内剧集了很多人,都在祝贺魏家公子和齐家小姐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三楼走廊很长,铺了绒厚的地毯吸去足音,每隔一段距离都能看见一副名师的画作,风格不一。
苏暮山没心情欣赏,加快脚步向正厅走,就在要转弯时——
“咚!”
一股巨大的惯力差点将苏暮山掀飞出去,胸口被撞得生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苏先生?!”
“嗯?”
听见有人叫自己,声音有点耳熟,抬眸一瞧,黑白色的侍者服侍,模样唇红齿白,谦恭的态度,可不是门口的迎宾顾枝么。
苏暮山揉抚自己的胸口,问:“顾枝,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顾枝焦躁不安,两只手将衣摆揉搓得不成样子,欲言又止。
苏暮山试图平缓他的情绪,即便他自己拥有的有效时间也少得可怜。
“别急,别急,慢慢说。”
顾枝完全平静不下来,急切道:“苏先生,我弟弟不见了,你帮我找找他吧!”
“你弟弟?”苏暮山愣了一下,“你上班带着弟弟?”
“今日是他生日,我又换不了班,索性就带他一起来了会馆。我答应下班后带他去吃蛋糕,在此之前就让他乖乖待在员工休息室等我。”顾枝道,“我本想趁空闲期间去看看他,没想到我推开门后,里面竟空无一人!所有可能的地方我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他!”
“你冷静些,只要他不出会馆,肯定是能找到的。”苏暮山用了捏了捏顾枝的肩膀。
看到顾枝心急如焚的样子,苏暮山想起了他的哥哥,小时候对“离家出走”的他生气又无可奈何——倒不是真的离家出走,只是受委屈时藏进家里的地下室,再耐心等待哥哥找到他,听到一番批评之下掩盖不住的焦灼和关心,还有一丝庆幸。
苏暮山不忍袖手旁观。
“我帮你找。”
“谢谢你,苏先生。”顾枝欣喜道,“我弟弟叫顾橘,十岁,身高差不多到我腰,他手腕上带了一个坠有铜铃的小手环,很好辨认的!”
“嗯,我记住了。分头行动,不管找没找到,一个小时后员工休息室见。”
“好。”
苏暮山和顾枝分开,推开安全门,上到四楼。
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顾橘的身影。顾枝能去的地方不过是一些公共出入的场所,而那些私密性强的地方呢?最怕的是那个孩子无意间冲撞了脾气不好的人,那代价兄弟俩可付不起。
苏暮山急出一头汗,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距离放倒喻择已经过去十分钟,剩下时间不多,他得加快速度。
四楼相对下面所有的楼层装横更华丽精致,一般人可住不了这层的房间。
苏暮山心里祈祷,孩子,你可千万长点心啊!
这时,他对面出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纯白色的西服套装,里面是深蓝色的衬衫,炽白灯光折射出领口边缘极细密的金线,隐隐勾勒出繁复的图纹。
男人的五官很标致,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半长的头发自然垂落双肩,柔化了面部的棱角。
整个人像是从书香世家走出的少爷,饱读诗书,气度不凡。
他会不会知道什么?
苏暮山快步上前,尝试询问。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苏暮山在自己腰间比了比,“差不多这么高。”
男人停下脚步,打量了他片刻,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离得近了,苏暮山才发现那人右眼角下方有颗小黑痣。
苏暮山:“是我朋友的弟弟,不小心走丢了。”
男人侧身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尽头的拱形玻璃窗,“我看见有人带那个小男孩进了4522号房。”他顿了顿,“那个小男孩睡着了被人抱着,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所见的那个人就不是他的亲人,恐怕……情况不妙。”
苏暮山的心蓦地悬至高空:“那人是谁?!”
男人说:“陈凯鹏,他有恋童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