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公路》九庐

3、玫瑰花的消融（三）

　　海璟市监察处审讯室。

　　“刚刚那张信息表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还问什么。你们抓我们没用，我们没有身份，就是闲逛的，按你们这些城里人说的，我们俩就是游荡者。”戎三倚靠在椅子上，语调傲慢的回答着审讯员的问话。

　　“游荡者？那你们进来我市申请了吗？有通行证吗？！！”审讯员深吸一口气，按耐住想要打人的冲动，“知不知道私入城市是犯法的？”

　　自从病毒爆发，人口减少，动植物肆虐，为了更好地保护人们，各地建设了围城般的城市，将大部分人类圈养在围城之中，生产生活都是在围城内，但是有些渴望自由、喜欢冒险、不喜欢圈养生活的人们逃离了城市，游荡在野外各处。这些人被城市居民称为游荡者。

　　游荡者由于长期生活在野外，身体容易携带病菌，城市一般是不允许他们随意进入的。如果要进入，那就要接受严格的审查，还要申请有通行证。

　　很明显，戎三和孟景岩并不在审查人员名单上，也没有通行证。

　　戎三看上去毫不在意，“知道啊，那又怎么样，你们又关不了我。”

　　“我们关不了你？”审讯员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游荡者会傲慢到这个地步，“你已经触犯法律，我们一定会把你关进监牢里。”

　　“呵……是吗？”戎三眉角微挑，语气中满是嘲讽。

　　审讯员的胸口起伏较大，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咬着牙继续审讯，“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居仁小区附近，不要告诉我是碰巧。”

　　“真的是碰巧。”戎三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语气戏谑，“你真聪明，猜对了。”

　　谁他妈跟你们猜！审讯员白了他们一眼。

　　戎三丝毫不在意白眼，继续说道：“我们真的是碰巧路过，那个小区最靠近城门出入口，我们路过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很多人，很热闹，出于好奇心理就忍不住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那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被发现时还要逃跑，还要拒捕？”

　　“因为我怕麻烦，你看现在，多麻烦。所以，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就只好逃跑。”

　　“那你们来我们市的目的是什么？”

　　“馋了，想吃点好吃的，干净的。”戎三嘴角一弯，露出贝壳般整齐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十分灿烂阳光，“我们会用钱买的，不偷不抢，我们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嗯。”旁边的孟景岩狠狠地点了个头。

　　“那为什么不报申请？而是要冒险偷溜进来？”

　　“申请程序太复杂，又太久，我实在等不及了，所以就偷溜进来。本来打算买点东西就走，谁知道东西还没买到，就被人抓住了。”戎三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哎，真是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审讯室里一阵沉默，审讯员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在强忍着不爆粗口。他低下头，用力在记录本上划了几笔，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

　　此时，审讯室的大门忽的被打开，齐泽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一身黑色套装穿在他身上，显得高大精壮，刚棱的下颚线帅气俊朗，阳刚气十足，这样的气质要是在外面，分分钟迷死一大群女人和男人，不过他脸上戾气太重，一副谁碰谁死的样子，估计没人敢近身。

　　戎三看到齐泽走到他面前，微微愣住，然后坐直了身子，说道：“你不要问我重复的问题，我不想重复回答第二遍。”

　　齐泽朝审讯员挥挥手，审讯员立即离开房间，几乎是用跑的。这迫切的样子差点让戎三笑出声。

　　房间里只剩下齐泽、戎三、孟景岩三人。齐泽坐在他们俩对面，将一大沓报告放在前面的桌子上，然后举起其中一部分。

　　“这是你们俩的身体检查报告，你们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戎三和孟景岩互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齐泽接着举起又一部分，“这是你们进入市区后的监控图片，证明你们俩进出过居仁小区，但是并没有翻动过附近的水管道接口。”

　　戎三和孟景岩背靠在椅子上，双手搭在后面的椅背上，状态十分松弛。

　　齐泽再次举起又一部分，“这是今天凌晨三点你们趁围墙守卫松懈，偷溜进来的照片。我们已经控制了守卫人员，准备严厉处罚。”

　　戎三和孟景岩立即收回搭在椅背上的双手，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要怎么处罚他啊？不会无期徒刑吧？”

　　齐泽没有回答，接着拿出最后一张照片。

　　一滴雨水在花瓣尖上将落未落，晶莹剔透的雨滴倒影出戎三俊俏的脸蛋。

　　戎三忍不住将那张照片从齐泽手中拿了过来，仔细端详。

　　孟景岩凑过来一个大脑袋，说道：“三哥，你这张照的挺好看啊，很有创意，很有艺术感。什么时候照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要照一张这样的。”

　　戎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挺好看的，尤其是这个笑，这个嘴角翘起的弧度刚刚好，看起来又邪恶又帅气，是我喜欢的style。可是我好像没有拍过这张照片啊，怎么我的脸会在一粒水滴上？”

　　戎三举起手中的照片，看向齐泽：“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齐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这张照片是两天前的凌晨1：09分在七号公路上拍的，当时你在附近？”

　　戎三猛地摇头，“不可能，我今天凌晨才偷溜进来的，怎么可能出现在两天前的凌晨。”

　　齐泽再次拿出一份报告：“这是你和照片中那人的虹膜对比报告，显示是同一个人。”

　　这次，轮到齐泽松弛了，他一手搭在靠背椅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脸色不好的两人。

　　“我……我真没……我明明今天凌晨才出现在这里，你这照片不会是P的吧？把我P在一粒水滴上？你们可真有创意。”

　　齐泽没有搭话，神情淡然，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这个回答早有预料。

　　戎三知道他是在给他机会主动招认，但是他面不改色，“我真的今天凌晨才到，不信你们查监控，看两天前我有没有进来过。”

　　齐泽坐直身子，将手放在面前的审讯桌上，手指头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眸阴寒，“我们已经查过，两天前没有你进入的任何监控信息。”

　　“你看，这就说明两天前我没进来过啊。”戎三无辜地摊了摊双手，“我不管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反正与我无关。”

　　齐泽继续保持沉默，阴冷的面容让人心生惧意。周围的气氛仿佛降到了冰点，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孟景岩此刻都不敢大喘气，生怕齐泽忽然一个拳头捶过来。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其实只是一分多钟，齐泽终于开口。

　　“你们还不能离开，我们会安排专门的房间给你们休息。”齐泽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戎三忽然叫住了他。

　　齐泽以为他是要反对就这样被监禁，已经想好应对的办法，没想到戎三只是开口说。

　　“这张照片能够给我吗？”戎三晃了晃手中的照片，露出个单纯可爱的笑容，“我很喜欢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脸是邪魅的，眼前这张脸是可爱的，看起来截然不同，但是却是同一个人。齐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喜欢就拿去。”

　　“谢了。”尾音微微拉长，带着欢喜的味道。

　　……

　　两天后，办公室里，吴骁正在汇报工作。

　　吴骁：“刚刚接到报告，新增了六名感染死亡者，四名是居仁小区的，两名是其他小区的。根据医院最新的消息，目前有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入院，情况不容乐观，不过医院表示，他们会尽全力救助，而且已经在研发治疗药物，少部分症状轻的已经可以出院了。”

　　齐泽一直冷漠的盯着面前的电脑，虽然屏幕上面什么都没有，“才两天就可以出院？医院这次的效率倒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是啊，以前那么多次病毒爆发，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束手无策，全都是等上级派发下来的药物才得以控制，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够自主研发药物，还挺有效的，现在许多市民已经对医院重新恢复信心。”

　　“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人不相信市医院，他们集结在出入口那里，非要去别市治疗，已经闹了一早上了。我见你一直忙，而且这事处长已经交代隔壁组负责，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维*稳这事向来是隔壁组做，他们会做好的。”齐泽仍旧盯着电脑，声音平缓，“不过病毒扩散，按照以往的经验，较长一段时间内大家的生活会受到影响。”

　　“嗯，处长也是这么说。”吴骁朝齐泽靠近些，声音压低，说着悄悄话：“刚刚我经过处长办公室的时候，偷听到他正在给市里领导汇报情况。他说疫情很难短时间内控制，但是领导好像很急，非要他在一个星期内控制住疫情。”

　　“一个星期内？”齐泽眉头微蹙。

　　“嗯，我觉得一会儿他肯定要来找你谈话了，这事可能要压在你身上。”

　　齐泽的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开，推开吴骁凑近的脸，平静地说道：“做属下是该这样。”

　　“唉。”吴骁叹了口气，“一个星期，怎么可能？病毒都是有潜伏期的，虽然这个病毒的潜伏期比较短，但是也不会立即写在脸上。怎么能够在一个星期内将所有感染者都控制住，让市民恢复正常生活。我觉得市领导是为了安抚民心才这么急，最近那么多市民要离开市里，管理层公信力降低，急需表现自己，所以才定这么个离谱的期限。”

　　“也许吧。”齐泽的声音仍旧冷淡，好似与己无关。

　　“老大，你就不着急吗？要是真让你负责这件事，可怎么办啊？”吴骁抓心挠肝，真心替齐泽着急。齐泽正想安抚他，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吴骁吓了一跳，“处长这么快就来了？”

　　齐泽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他，然后朝门外冷声说道：“请进。”

　　房门被打开，不过进来的不是处长，而是柯家怡。